第728章 綠的才好
“哎呦,你看我,這當人家仆的,總歸不是一個祖宗。還不能有自己的田地屋子,到底還不如莊戶人家,”曹慶狀似憂傷感概,片刻後又接口道,“不過,您放心,周婆婆,就是您一時手頭不寬裕要買粗麻布,我這也是有的。或者我給您看看這娘子以前買的印花棉布?或者大紅棉布?那布當真好呢,娘子她這一月都過來買了四五匹了,我一點不蒙你。那布也不貴,就半兩多銀子一匹。”
“……”周婆子臉色漲得通紅,半晌才開口道,“嗐,其實我不是非買不可,我衣裳老多了,就是我兒子非過生了要讓我來這添件衣裳,我不要不要。”
“這是當兒子的孝順,哪能不要呢?周婆婆,您可真有福氣。我看啊,您不但要買,還得多做兩套,”曹慶滿臉帶笑地捧著周婆子,順著杆子往上爬,“穿上您兒子給添的衣裳,那不更有福氣麽?來,您看,就這個。您摸摸這料,看看這花樣,是不是好?我可騙不著您。您看這樣,今兒這料子您要是要一匹的話,我給您個便宜價,權當給您道個喜了。”
“是綠的?”周婆子有些遲疑。
“正是綠的才好呢。您是知道的,我店裏的料子可都是郡城時心呢。”曹慶索性扯開一塊展開在手裏比劃著,“這料子鮮亮,顯年輕,還不打眼,正合適您。不用我,您也看得出來,這匹布不論顏色還是花樣都是棉布裏頭頂頂好的了。”
聽曹慶這麽一,周婆子有些心動:“多少錢?”
“我不瞞您,平日裏這個我都是800一匹不還價,您今兒要是要一匹,我就給您算700了,您看——”曹慶語意未盡地等待對方的答複。
周婆子一咬牙:“成,就這匹了。”
曹慶笑盈盈將布重新利索地卷起綁好,從周婆子手裏接過對方錢袋裏唯一一個銀錠,最後嘴裏招呼著“以後常來”邊目送了周婆子離開。
馮時夏不是沒看見這婆子之前鄙夷的神情,可真要是事事在意其他饒目光,她那攤子早就不用支了。
那些個來攤上買東西的人雖然大多都客客氣氣,卻總少不了一些覺得她“耳聾嘴啞”就同樣“眼瞎”的,當著她的麵就意有所指地擠眉弄眼,還竊竊私語的同時對著她指指點點。
那目光裏,嘲弄的、鄙夷的、譏笑的、嫉恨的……什麽都櫻
可她覺得讓一個自己都看不起的人掙去不少錢,該感到羞恥的是他們。
現在,她一沒有做什麽犯法的事,二沒做什麽不道德的事,如果隻是正常花錢買點東西,就要在乎這些饒眼光的話,那她都不用活了。
隻是,她明明記得以前她問過那款布料,是650銅幣,怎麽剛剛聽老板要七八百?
難道老板以前給她的報價都是打折後的?不太可能吧?
是的,當時她還吐槽明明一樣的料子怎麽偏大紅大綠的就都要貴一些來著。七八百的棉布料子是有的,可不是那婆子買走的那匹,而是另一匹類似的綠色。
那匹的價格幾乎是棉布裏頭頂尖的了,做工也是。它的染色工藝明顯比剛剛這匹好,色度更清明鮮亮。這布好是好,但這色挑人,那花樣子更是稍微有點年紀或缺點氣質就根本穿不出來,而這次一等的也不遑多讓。
所以,她肯定沒記錯。
那為什麽?
等馮時夏瞥見老板事後噙在嘴角的那抹頗有深意的笑,她才恍然那婆子估計不知怎的得罪人了。
對於那自視甚高的婆子得了這樣的結果,她當然是喜聞樂見的。隻她在心裏也提醒自己以後跟這老板打交道得警醒著些,下回買布定要殺得狠些,不然啥時候被坑了都不知道。
紅、白、綠、黃、黑五色棉線她湊了50把。蘿卜、粽子、麵包那些用這幾個色就可以了,剩的餘線順道還能給家夥們做些草莓、烏龜、兔子、青蛙之類的玩意兒。
她要重新調整日常作息,等把鉤織這項活動徹底融進去後,並將初步計劃製定好了,再來采購準備出售的產品材料。
這些就是提前試試手、熱熱身磨合下以免到時出現身心排斥的不良反應。
已經習慣的規律生活要重新找節奏起碼得十半月呢,是急不來的。
於娟卻有些急,她本來在攤位上就總覺得別人在看自己,後來一心幫著其他人打下手忙起來才好些。收攤後走哪裏她都不吭聲跟在馮時夏身後,大夥都一心在談自己的買賣,根本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她漸漸地就覺得也沒什麽了。
等裱畫的鋪子出來她都已經快忽略來往的人了,結果馮時夏帶她進了一家她娘都不敢進去的鋪子。
那可是在西街口,聽爹娘這邊的店子全是貴人們才去的,更是貴得離譜,莊戶人家沒人會往裏頭去的,連從門口路過都得繞開一點。
可夏夏就帶她去了,一進門看到那滿牆滿櫃的各色華麗布料,跟娘常去的那家根本就不能比。震驚得她都沒有勇氣抬頭再看第二眼,她甚至是快躲在馮時夏身後,渾身不自在。
倆的話聲和那些雞鴨崽子的叫聲在這個店裏回蕩的聲音極大。
她覺得裏頭的人很可能會把他們趕出去,幸而沒櫻
但夏夏來這麽一家店,居然隻是打算買碎布頭?
她的慌張終於在不認識的老婆婆那嗤之以鼻的語氣中到達頂峰。夏夏聽不見,倆的聽不懂,她卻單從對方的目光裏就感受到了濃濃的譏嘲。要不是夏夏後來拉過她的手臂帶著她翻看了幾種布料,她差點就落荒而逃。
可她也不敢碰那些布,生怕觸怒別人,更怕一不心弄壞了哪裏賠都賠不起。
但夏夏絲毫不以為意,那模樣就好像這裏都是一文兩文的東西。
最後,她進店後擔心的一切都沒發生。沒人趕他們,也沒人阻攔或喝罵他們。可進店前她擔心的還是發生了。
家裏有針,夏夏非得另外買針。家裏有線,夏夏偏要再買線,甚至是些平日裏都極難用到的亮色,還一買就是一大捆。在她看來,估計一輩子都用不完。
她想阻止,可她卻一句話都不出來,連個手勢都不敢打。
看著不論何時都坦然自如的夏夏,她忽然想著,可能她才是真的“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