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加菜（八）
“阿元，這你就不懂了。咱們男人吃飯啊，別的什麽都不緊要，有一口美酒那就——”江誌成端起杯做出極享受狀。
於元雙眼迷茫，確實不解。
“跟小娃子瞎咧咧啥？都當爹的人了，還是這脾性。”江有福敲了江誌成一筷子，轉頭跟於元道，“別聽你誌成哥胡說，阿元啊，就把飯吃飽就行了。”
“嗯。”於元重重地點頭，接著道，“要吃多多的飯，還要吃肉肉、菜菜、蛋蛋和小牛的奶，我就能變得跟大哥一樣啦！”
眾人皆露出善意的微笑，雖然不懂小牛的奶是個什麽亂入的東西。
於長呼嚕了一把小孩的頭，低聲問他想吃哪個菜。
“阿元就坐這吃吧？跟你大哥坐一塊。”李全林開口道。
於平幾人隨聲附和。
鄉裏的規矩，有貴客或多數外人來時，家裏女性和小娃子是不上主桌的，要麽隔開在旁的屋吃，要麽在灶間解決了就是。
這一點對小娃子又稍微鬆一些，親朋好友、鄰裏間吃飯偶爾有空位也會讓小娃子上桌，但都隻限男娃子，女娃子最多給叫過來夾一筷子好菜就了不得了。
“大哥，我回去給你拿肉吃。”誰知於元靜靜盯了飯桌一會兒，不等於長開口就扔下這句話掉頭跑走了。
以為阿元是回去拿另外半斤生肉的於長想開口阻止，可轉念又按下了心思。
拿來也行吧，其他的事再說。
隻一直呆在隱約能聽到堂屋動靜的位置的於娟立刻就明白了於元的意思，跟於平交代了句就立刻跟上去了。
大哥是沒說什麽，可是肯定都知道了，連阿元都看出來桌上肉少了。
她是真不明白娘是怎麽想的。
但今日夏夏坐的菜本來就是隻留給大哥和阿元吃的，要是都端到這邊，大哥就吃不到多少了。
她想了又想，等趕上阿元，到了大哥家的灶間，她作主各樣葷菜分了些帶走，湯水不拿，素菜不帶，各樣都留了小半。
可即便這樣，七八樣肉菜也堆了冒尖的三大碗，怕路上撒了，弄掉了肉，最後分成了四碗放進籃子裏好生提穩了。
“娟子姐，還有好多沒拿呢？”於元回頭望那些剩下的菜。
“傻阿元，不用了。這都好多肉了，大哥、爹還有有福阿爺他們肯定都夠吃了。留的那些給大哥和你夜飯多吃些。大哥明日又要去他師傅那裏了呢，我聽爹說學手藝很辛苦的，有時候也吃不好，好不容易大哥回來了，得讓大哥多吃點肉補補。”於娟給弟弟細細說道。
說到補，於元可是有經驗的。
現在肉肉和菜菜有了，另外就是要蛋蛋和小牛的奶。
小牛的奶目前沒有，他打算下午再去問夏夏要一些給大哥喝，蛋蛋這兒有，可是隻有五個。
這些菜帶過去都是要大家一起吃的，他知道，所以，5個蛋是不好分的，大哥可能分不到。
於是，他立刻聽了夏夏的，從小壇子裏讓娟子姐摸了全部的三個青白色的鴨蛋出來。
他掰著手指頭數了又數吃飯的人，一共是10個，所以還是不夠，糾結著要不要再帶兩個沒煮的雞蛋過去。
似是知道於元的想法，於娟搖了頭：“榮仔今日肯定吃過蛋了，不用吃了，我剛剛也吃了的，不用吃了，8個夠了。不過，阿元，這個鴨蛋壇子裏就隻有3個了，真要拿光啊？你不是沒得吃了，要不還是不拿了，這五個香雞蛋可以切開一人吃一半，也是夠分的。”
“要吃一個。”於元堅持，夏夏每回都是要他吃一個蛋的。接著他又神秘兮兮地拉著於娟到裏頭特別多的壇壇罐罐邊，找到其中一個比他膝蓋還高的壇子笑眯眯地拍了拍道，“還有的。這裏頭還有滿滿的呢，不過夏夏說還要過些天才能拿了吃。”
於娟震驚了，果然是夏夏，做什麽都做得特別多，竟然泡了這麽多鴨蛋，這下她不用擔心阿元沒得吃了。
隻是剛提腳準備出門，她步伐一轉，又回了灶台邊，跟阿元商量在這邊把聽說要先煮熟的鴨蛋煮好，菜也熱好再帶過去。
她唯恐這些到了自家灶間，出來時又會少一半。而且榮仔看見肯定會讓娘單獨給他把好吃的都夾過去，那她和阿元想讓大哥吃些好的心思不就白費了？可不答應他，他肯定會鬧，到時鬧起來無論給不給他吃都麻煩。
還是盡量躲著他些好。隻要菜上桌了，有爹在，娘不在，他是不敢再隨便撒潑的。
於是，等兩人把隔著籃子和油紙都能聞到一股霸道肉香的四碗菜提到酒酣耳熱的桌上拿出來的時候，眾人也震驚了。
於長呆了好一會兒立刻收拾好了表情。
那些碗裏有些熟悉的菜式他一看就知道是哪兒來的。
之前這三個小的在田邊一身的肉味，小豆子對吃飯的搖頭拒絕，聽他說給盛多多的轉頭就跑，這麽些詭異的未理清的畫麵終於有一條線把他們串接到了一起，真相就是，他們已經跟那女子吃過一頓更加好吃的了。
“怎……”李金樹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他覺得他的喉嚨有些張不開。實在是於長今日展露的一些讓他太驚訝了，從早起到現在，他覺得他不是在給同村的於長幫忙，而是在給縣城某位大老爺做工。
人家大老爺家裏給安排的飯食會不會有這般好他都不確定。
“阿元，這些菜哪來的？”於平張口結舌。要不是他清楚地知道這兩人之前是往西頭去了的，他還以為是方氏剛剛做出來的呢？
不過就是還有一斤肉也做不出這麽四碗滿當當的肉菜來，尤其裏頭還有好些一看就不是真正的肉。
而且這味道、這顏色，一看就不是方氏能做得出來的。
“我從啞——”
“是我以前的同窗成親，昨兒去吃了頓酒席，這是人讓我帶回的一些剩菜。我本來是不好意思把這些端上桌的，沒想到阿元……”於長忙不迭打斷了於元的話，拉住了於元的手臂，小心地捏了兩下，語氣頗為無奈道。
什麽“從啞婆婆那裏買的”“啞婆婆給我做的”這種話也就隻有自己能聽一聽了，旁的誰聽到能相信不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