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驚魂
進醫館前她還特意小心地往書店方向瞧了一眼,生怕被那富態老板看著了,招呼自己過去買地圖。
她既然是借著沒帶夠錢的由頭將這事躲過去了,短時間便不想在那裏露麵了。
不然她怎麽解釋自己之前那麽執著地想買,一下子突然就打消念頭了呢?
本來送給小小孩一個硯台後,他們好幾個人共用一個硯台是有點不方便,但她現在寧願忍受這些不方便,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險。
馮時夏一在醫館露麵,醫館的眾人再次將關注點聚焦到了她以及她帶的幾隻寵身上。
秦艽更是,現在見著啞娘子都覺得有些牙疼。
就因著最開始自己讓啞娘子在醫館醫了狗,現在醫館上上下下嘀咕他的可不少,但明明那時候都到那份上了,不是他說不醫就能不醫的啊。
還有不知什麽原因,這兩天好些醫師都被師父叫去長談了一番,出來時大夥的麵色都不是很好。
最近醫館氣氛有些緊張了,他更是繃緊了皮,生怕一不小心吃個大排頭。
師父和師兄這些天對他明顯也嚴厲了,背書、算術樣樣都追得緊得很,他已經連著三天沒睡好了。
“啞娘子,你家這又是哪隻吃太撐了?你啊,對這些畜生崽子就是太好了,就該讓他們自己扒拉食。有些命賤的是享受不了太好的東西的,不然撐都得給撐死。”
一位年輕的醫師從馮時夏身邊經過,忍不住譏嘲了幾句。
附近聽見這話的人紛紛都扭頭看了過去,他們大多抱著看好戲的心理。
這些人其實多少都知道啞娘子跟萬壽醫館、齊船主他們都沒什麽了不得的關係。
但是,最近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就是那麽玄乎,好似一旦牽扯到啞娘子身上,本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和結論,最後都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發展和結果。
因為縣城裏的各路被認為無關的人馬都默契地給予了啞娘子方便。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像遮在他們眼前的那層神秘麵紗,他們自己不敢伸手去觸碰,擔心拂了某些人的意,卻十分期待能有一位無所畏懼的“勇士”站出來將這麵紗撕裂。
他們猜測著把牲畜喂養得很不一般的啞娘子會憤怒,那麽接下來就是見證雙方衝突的時刻。
他們瞳孔微微放大,屏住了呼吸,連動作都慢了兩拍,小心地斜睨著事件中心的兩人。
馮時夏對年輕醫師的話不太懂,可對方眼神裏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這位都沒打過交道的醫師的眼。
或許還是因為彼此身份問題的隔閡。
就像在現代,始終有人天然不掩飾他們自身不知從哪生出的優越感。
誠然有一部人在某些領域取得了常人無法達到的成就,用“優秀”“出眾”這樣簡單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概括。
但人之所以成為人,就是因為人是一個複雜的智力和情感綜合體。
無論哪一個單一維度的表現都不足以說明誰比誰高貴。
生命本來就應該是豐富多彩的,正是有千萬條路和千萬種選擇,才有了鮮活的人間和世界啊。
每個人從形成胚胎那一刻就不同,後續的原生家庭、生長環境、成長資源和選擇的方向都是千差萬別,以終點論成功和高度論成就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在這奇妙又難得的一趟生命旅程中,各自專注自身,努力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去找尋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才是正經。
偏有的人隻因為旁人的想法、目標、興趣和選擇跟自己不同,便能生出自己高人一等的錯覺來。
她都懶得理會用這種狹隘的價值觀自我催眠的人,反正她有聽力障礙。
敷衍地給對方一個抱歉的微笑,隨後輕飄飄地移開自己的視線,馮時夏步伐平穩地向櫃台走去。
都在等著一觸即發的衝突來臨的人們就好像一個個被充到臨界點的氣球,突然所有的氣就這麽全被泄掉了,全都傻眼了。
那開口挑釁的醫師見馮時夏神色平淡地與他擦肩而過,仿若什麽都沒聽到一般,更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瞬時又惱怒了起來:“連畜生和人都不懂得分,聾啞瞎,倒全乎了,真是晦氣。”
旁邊聽著他越說越過分的醫師知道再不阻止真不行了。
到時候傳出他們這麽大的醫館欺負啞娘子一個弱女子,那真是沒臉見人了,主要秦醫師的態度……
眾人你拉我扯地把那醫師拖開了去。
對背後嘀嘀咕咕的動靜,馮時夏純當什麽都不知道,徑直上前跟藥箱小哥打招呼並讓兩小家夥幫忙翻譯了自己想打聽的事。
“上回跟你們一塊過來的大娘?我……主要醫館來來往往的人多,有時忙起來根本就沒誰顧得了這個。而且櫃台上不止我一個,還有好幾個藥童接待的。另外,我也不是時時都在的,所以,我印象中是沒見過的,但不知……做不做得準。”秦艽搔搔頭,無奈且為難道。
馮時夏察覺到藥箱小哥在交流中神色勉強、話語猶豫又眼神躲閃,完全不似前幾回那樣輕鬆自如。
心裏大概明白了什麽。
這醫館上上下下……是她越界了。
壓下心頭的那點失落,她衝藥箱小哥笑笑,把帶來的蛋糕推過去,就示意倆孩子跟小哥告別。
以後沒什麽事,或許不該再隨便過來。
況且醫院裏各種病患來來往往的,沒有任何分隔措施,老往這跑,對抵抗力弱的兩個孩子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啊?夏夏,就走了啊?我還有話沒跟小艽哥哥說呢?”
倆小的有點不樂意。
馮時夏指指外頭的天,表示時間不早了,倆孩子立刻沒話說了。
秦艽雖然平時有些咋呼,但可不是什麽沒眼色的孩子,他跟在師父身邊久了,見過的各種各樣的人可多了去了,一下子就察覺了馮時夏身上散發的淡淡疏離感。
意識到八成是自己剛剛的表現讓麵前的人在兩人之間豎起了一道圍牆,他的心忽地慌亂了起來。
明明雙方不過就是見過幾麵的關係而已,還不如他跟醫館裏好些經年的病患來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