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2章 客套
這般想著,馮時夏便也懶得琢磨這些“海草”們再一次舞得格外歡卻又驀地偃旗息鼓的緣由,目光落到屠戶小哥同樣隻兩米左右寬的攤位,思考自己到底該蹭哪個角落來完成後續的包裝工作比較合適。
雖無法預知那客人具體什麽時候來,但早做總比越拖越晚強。
老人今早的主要症狀仍舊是咳,其他並沒表現出什麽來。
精神各方麵的狀況也還好,看樣子應該不是什麽嚴重的急性病症,她猜測多半確實是感冒。
若是感冒的話,自愈都至少要一周左右,不急於這一時,等交完貨再去醫館也不遲。
馮時夏不提,孟氏便更不會主動表示什麽了。
其實若不是馮時夏昨晚的一番“傳人論”,按她的想法,根本就用不上來縣裏頭找醫師。
再加之入城至今聽到的諸多流言,她自是更願意先把馮時夏平日在縣城的狀況摸清楚再說。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當下肯定是買賣更要緊。
因此,當馮時夏沒理會那些直白到過分的閑言碎語,熟門熟路地接受了這黑壯小子幫手後,便目光灼灼、一言不發、亦步亦趨地隻在後頭跟著。
她在村裏是聽過不少關於這屠戶小子的話,不過倆娃子一貫都喚的這小子“哥”,那會兒她還以為人跟大毛差不多,半點沒有多想。
隻當也是跟著大人到外頭做買賣的,卻不想現今親眼見到竟是這般年紀——瞧著倒和女娃麵相上的相差不大。
哪怕這小子嘴裏口口聲聲都是“阿姐”長“阿姐”短的,孟氏仍舊不由得在心裏提了一口氣。
一表三千裏,親上加親的都不少,更別說這個不知怎麽就跟女娃認了親的小子了。
這事怎麽看都透著些古怪,就這麽倆月的工夫,對女娃這樣聽說都還不咋好的生人,認一門親可沒那麽容易。
按說倆人都做著買賣,女娃要是自己不開口,旁人想打聽個底細怕都不止花這點時間。
眼前這小子說話辦事直愣愣的,看著真不像個知內情的,十有八九根本不清楚女娃的身份來曆。
也是,女娃這事可不是那麽好大剌剌在外頭說的,她連對村裏頭的其他人都不敢出麵交代,對這外頭的人,應該更不會輕易吐露真相。
總不可能這小子真是女娃在漁陽什麽沾親帶故的兄弟吧?
真要是如此,即便這小子家裏沒有別的長輩了,女娃也不可能最後選在江村落腳。
不過,剛才這人第一時間就站出來維護女娃,孟氏對他印象不差。
所以,不管他是不是真抱著些別的小心思,隻要一不存心害人,二明麵上也不招惹是非,孟氏就算不怎麽情願,也不會貿然插手。
女娃一向主意正得很,縣城裏這些人也好,她也罷,想動搖女娃的決定,基本不可能。
故而這會兒,她感覺趙弘誠為人還算端方,也不像會做啥出格行為的樣子就慢慢讓自己放鬆了下來。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有機會她能在旁邊給女娃掌掌眼就足夠了。
因著大家心裏都轉著不同的念頭,於是,這場早間風波很快就無疾而終了。
饒是大多數人心裏還惦記著啞娘子到底會選擇要娃兒還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這問題,在一個隨時可能跟你撕巴起來的鄉下老婆子前,都不約而同地偃旗息鼓了。
誰都沒有那樣的勇氣去麵對一個下一秒將會哭天搶地的胡攪蠻纏之人,就跟上回被街管隊帶走的那婆子一般,隻要是她認定的事,任何人想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都是無用的。
何況眼前這情況,他們在啞娘子改不改嫁這問題上橫插一杠實屬不占理。
怎麽說呢,要是啞娘子現今這婆家確實惡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了,他們討論這個倒是無妨。
偏巧事情又似乎沒到那地步,一切還停留在他們的猜測和臆想上,啞娘子本人既沒當眾說啥,也看不出來受了啥身體上的虐待,因此,他們這樣攛掇著人家的兒媳婦出走,可真是沒啥臉的。
其實要不是昨兒忽然來了那個外地漢子咋咋呼呼的把大夥給刺激了,也沒人會出頭提什麽啞娘子改嫁的事,自家的事都一團麻呢,哪個會真有那份閑心管別家頭上去?
實在是啞娘子要真去了別的縣,影響真的太大了。
如果之前沒體會過這種種也就算了,而現今城裏富的貧的、老的少的,一天天不少樂趣都來自菜市街這方小小的零嘴攤。
這要一下子就這麽沒了,好吃的上哪兒找這麽些合胃口的零嘴去?閑人到哪兒尋那麽多有意思的熱鬧去?而且別處可沒有能幫著又帶又教小娃子的地界。
是以,個個都不想就這麽看著啞娘子被一個外地人拐走。
當然了,也有真心為著啞娘子本身去考慮的。
正如朱娘子所說的那般,遠嫁最大的壞處便是一旦有一方發生什麽不好的事,相距甚遠的另一方都很難知曉。
這時候即便本來有什麽挽救的能力也完全施展不出來,最後往往留下的遺憾更多。
這些人自然不希望一個本來前二十年就已經活得格外辛苦的女娃還要再去賭一場極可能不會有多美滿的結合。
他們抱著娘家人的心態,希望馮時夏能離自己近一點、再近一點,直到他們觸手可及的距離,以便安放他們那份難以言明的關心。
隻是,即便如此,他們也無法堂堂正正站到孟氏麵前剝離人家本來還沒有切斷的關係。
劇終人散,獨留朱氏肉鋪一縷縹緲糾纏的牽念仍在窺探。
可惜故事的主人公並未分出一點在意。
孟氏的意外開恩終於讓趙弘誠豎起的汗毛漸漸軟了下來,他偷偷覷了馮時夏幾眼,幾次想開口,卻又把抵達喉頭的話咽了回去。
事實似乎是明擺著的,沒有再多嘴的必要。
這人除了阿姐的婆婆,不做他想。
要是別的人,肯定不會這麽一聲不吭的,總會問點什麽。
或者哪怕事情都了了,也會說點什麽,即使是幾句場麵話、客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