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日要相親
公主的生活真是清閑的要命,每日都可以睡到自然醒。醒來之後便可以用膳,用膳完之後又可以重新躺回床上看野史書冊。
這種生活真是千金也難換,但假如沒有阿蠻的話會更加輕鬆愉悅一些。
別看阿蠻身形高大,滿身的厚肉就讓城門邊的禁軍侍衛也望塵莫及。而阿蠻的另一個技能就是她總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發出刺兒的尖叫。
樓閣的周圍種滿了蔥綠的樹木,夏至之後,總有許多無辜的小動物會跳進房間裏麵來。而每次阿蠻看見它們總會發出驚天動地的叫聲。
接下來的動作就是跳到凳子上或是桌子上去,小動物也會被阿蠻嚇一跳,結局往往是阿蠻站在椅子上與小動物兩兩相望,為此不知毀壞了我多少椅子。
外麵又傳來了一聲尖叫,不知是哪隻無辜的小動物又遇見阿蠻了。這一次,我卻不用再捂上耳朵,因為我已經睡著了。
昨夜,蚊子大軍在帳子外列兵千萬,對著熟睡的倆人垂涎不已。嗡嗡的聲音總讓我有一種錯覺,它們早已蟄伏在了帳子裏,隻要等我睡著就會將我啃個幹淨。
於是,一晚上我都沒有睡著。而阿蠻早已呼嚕翻天了,這架勢就算是蚊子大軍將她抬走了,她也不會醒來。
等到東方有了魚肚白之後我才睡去,這一覺卻是分外的踏實。竟然又夢見了清明,煙雨鎖城。
他一襲白衣,站在陰霾的天幕下,恍若是水墨畫中的唯一白色。我踩著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分外小心。
我害怕這是一場夢,驚醒了之後,他就會消失了。
白衣一晃,他轉過身來,精致的麵容上掛著繾綣的微笑。將雨傘遮在了我的頭頂上,此刻我才發現他比我高出許多。綢緞的雨傘擋住了他大半的麵頰,隻露出優美的下顎和淡粉色的唇角。
金色的長發拂過我的麵頰,這一刻,我覺得這一切絕不是一場夢。他將白色的油紙傘遞給我,湛藍色的眸子凝望著我,卻不說一句話。
接過的刹那,觸及了他的掌心,竟是如此的溫暖。我握住傘柄,扭捏著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的心事。
漫天的雨絲落下,落在紙傘上發出細密的聲音。整個偌大的開封城中隻餘下我和他兩個人,天色陰霾漫天的雨絲交織成紗,我卻不覺得害怕。因為最重要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麵前。
手心中握著的傘柄溫潤至極,我不敢去看他那雙湛藍色的雙眸,隻是一味地低著臉。就算是低著頭,也隱約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他應該是在注視著我吧。
躊躇了好久,我終於鼓起了勇氣,抬起了麵頰。嘴唇輕啟,一幅嬌羞女子的模樣,而他也溫和至極地看著我,似乎就在等待我要說出的話。
“其實,我……”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一個重重的噴嚏聲。我驚顫地回頭,棗紅馬什麽時候也跟進來了?它為什麽要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再打噴嚏!
就在我憤懣不平的時候,發現他竟然走了,一襲白衣如風飄逝,竟又消失在了煙雨深處。“不要!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尖叫了一聲。
“公主,公主醒醒了!”耳邊有人呼喚著我的名字,一雙有力的大手死命地在搖晃著我。不堪其擾,我終於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見的就是阿蠻的那一張大臉。
她整個人都貼了過來,整張臉在我的麵前不斷的放大,像是一個豬頭掛在我的麵前。這和夢中的白衣美男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我打算不去管她,眼睛閉上想要重溫舊夢。阿蠻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我終於明白闖進我夢中的棗紅馬到底是誰了!
“阿蠻!”我咬牙切齒地怒吼道。
她擦了擦鼻涕,一臉的無辜。還沒有等她開口,我就已經撲了上去。阿蠻拚命反抗,甚至臉上還浮起了兩朵嬌羞的紅暈。
她衝我眨了眨眼睛,“公主不要嘛!外麵有人!”
額頭上青筋突起,“阿蠻再跟你說一遍,本公主對你沒有一點興趣,我隻是想掐死你罷了!”
結果,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居然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臉上的紅暈不退,裝作嬌羞的樣子,“要不是外麵有人,公主是不是要……”
我點點頭,我確實是要將這個妖孽給掐死。
隨意吃了一點東西之後,看著阿蠻的臉,我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胃口。換上了一件華麗一些的宮裝之後,踏上了木屐就走出了門外。
果然外麵的宮女已經等待已久,見到我之後便向著我行禮。安陽公主出嫁前的宮殿就是兮雲宮,這次宮女帶領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兮雲宮。
去往兮雲宮需要經過一片竹林,入眼便是一片森森的綠色,幽靜至極。木屐踏在鵝軟石鋪成的小徑上鏗鏘有聲,清風吹過不時有翠綠的竹葉落下。
隻是木屐踏在鵝軟石的小徑之上頗為不易,在我看來卻格外有意思。還沒有走近兮雲宮就聽見了琴瑟的聲音。
在竹林中聽來,隻覺得意境非凡。
琴聲忽高忽低,抑揚頓挫。閉上眼,停在了原地並不想這樣快走到兮雲宮中去,好好聆聽一會琴聲也是一件極為舒服的事情。
隻是我從這悠揚的琴聲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與這美妙至極的琴音實在是有些不符,抑鬱不得誌的情感。
如此婉轉細膩的感情能夠附在琴聲之上,琴聲定是個很特別的人。這樣想著我便加快腳步想要快一點到達兮雲宮,看一看到底是怎樣一個琴師。
才走進兮雲宮就看見極為優雅銷魂的一個背影,潑墨似的黑發垂下,淡青色的紗衣下露出一截皓腕,此刻修長的十指正在古琴上飛快地撥弄著。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也不曾回頭來看,這一點讓我非常欣賞。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會將琴聲演繹出這樣的情感。
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無意瞥見了他頭上的玉簪,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心下不禁又疑惑了起來,普通的琴師怎麽會用這樣貴重的發簪。
難道他是安陽公主的麵首不成,猜想到他這樣的身份之後,我微微覺得可惜了起來。如此絕妙清雅的人竟也會以色侍人,換做是誰,心裏都會抑鬱不平吧!
走入珠簾後,安陽公主端起上等的龍井遞給了我,嫵媚的眸子含著笑意望著我,“怎麽樣,妹妹還滿意嗎?”
一口剛剛飲進的茶水差點給噴出來,原來他就是安陽公主給我帶來的相親對象。我還以為他是……從進門到現在,我也隻看見了他的一個背影罷了。
不過就背影來說,我還是十分滿意的。纖瘦而挺拔,如同青竹般淡然優雅。想來正麵也不會太難看,畢竟是安陽為我挑來的駙馬爺。
我含糊地點了點頭,透過細密的珠簾,看不清他的麵容。知覺他很是白皙,之前露出的一截皓腕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琴音如此,可見他的灑脫。此人配你,妹妹不必擔憂了。”我還沒有說話,安陽就露出滿意的神色來了。
看來找我來隻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真正決定婚事的人絕不是我。但我想知道這個人是誰,能攀附上安陽,又能讓父皇滿意,背景定然不可小視。
將手中的茶盞放下,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姐姐這個人是誰?”
安陽這才從琴聲中醒來,“都忘了對妹妹說了,他是北趙送來的質子。也是趙王的長子,現在北趙歸順我們,不出多久質子還將回到北趙去。到時候,質子成了帝王,妹妹你就是北趙的皇後了。”
皇後?這個詞還真是陌生而遙遠,和做公主殿下又有什麽差別?可以說我一點也不心動,心動的人是他們。
父皇又開始玩聯姻的把戲了,犧牲了一個安陽還不夠,現在竟然也將安陽說完,想要將我也拉下水去。
婚姻就是兒戲嗎?不,對他們來說隻是利用的工具罷了。他們所有人都小看我了,以為我會屈服嗎?會像安陽一樣,任由他們擺布?
如果真的這樣,我也就不是普寧公主了。我的心機比她們任何要深,甚至我懂的事情也超乎他們的想象。
嗬嗬,在心底我默默冷笑起來。而表麵上我依舊是淡然而鎮定無比,“既然如此,姐姐就讓人掀開珠簾,讓我瞧瞧未來的駙馬爺到底長什麽樣子。”
安陽見我沒有反對,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連聲說道:“好啊,隻要妹妹喜歡,今夜就可以將質子送去你的宮殿裏休息一晚。”
我含著的一口茶水差點又給吐出來,不過想想也對,父皇可定巴望著這門親事早點定下來,這樣趙國就再也沒有反叛之心了。
就在我亂想的時候,珠簾已經被掀開。他的琴音也停了,十指如蝶停留在琴弦上。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
心底忍不住要大喊一聲,好一個冷淡美男。麵容白淨如玉,眉眼溫潤籠著一股淡然的氣韻,眉眼亦是如畫。如果我不曾見過雨幕中的那個絕世男人,或許此次初見我就已經被未來的駙馬爺迷住了。
見君一麵,終身誤,此言不虛。和雨幕中的白衣相比,世間任何男人不過隻是上天的閑散一筆,沒有他精致,沒有他絢爛,更沒有他誘人的氣息。
不需要任何言語,隻要看他一眼就永遠都不能再移開視線。因此,我隻靜靜端詳了未來駙馬一會就移開了視線,他像是庭院中的青竹,清冷而雅致。盛放或是凋零都與任何人無關,所以也無法走進我心中。
像他這種人也不會將任何人放在心中吧,娶我或是娶其他公主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他也是迫於政治原因,想要尋找到一道保命符而已。
北趙弱小,在這個紛亂的時代裏生存有些艱難。所以才會依附梁國,但趙國又與晉國接壤。父皇疑心特別重,所以才會要來質子。
想來這些年,這個質子在梁國中也吃了不少苦。他隻是用來牽製梁國友誼的棋子罷了,北趙若是背叛,第一個被拋棄的就會是他。
這種朝夕不保的感覺我從來沒有嚐試過,像是時時刻刻生活在刀尖之上,此次見麵之後,想必質子定然不會放過我這一道“保命符”。
隻是想想也讓我覺得頭疼,到底該怎樣才能讓他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