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
平成寬敞的街道上,已到了城東,兩盤的街道上行人如織,店鋪酒樓竟是一眼看不到頭。城東繁華,鍾鳴鼎盛可見一般。
六月剛至,黃河就決堤了,急報一道借著一道傳來。剛剛繼位不久的濯宣帝帶著貼身將領官員去了黃河,親自考察,救濟。幾天來不曾合眼,城東繁華如舊,儼然富貴如夢,隻怕連黃河的災情也不曾知曉。
絲竹聲聲,精致低調的馬車中清貴華美的公子閉上眼睛,對車窗外的喧囂毫不在意,隻是一心一意地調養心神,顛簸了太久,他恍然不知,到底是滔滔黃河邊的屍骨是一場夢,還是眼前的富貴之地才是一場夢。
被青絲帶束起的長發下露出一張如玉雕琢的臉,如月開雲岫,如霧中山河。說不出的清冷與唯美,像是畫中的仙人,這般絕世而孤冷。此刻他疲倦異常,那雙清冽如泉的眼睛中依舊藏著威嚴與明智,舉手之間皆是大氣與雍容。
天下能將隱士的清冷與帝王的華威完美融合的,普天之下隻有一人,他便是當今聖上,隻是知者甚少,能見上一麵的就更是少有。
前麵幾個年輕將士談笑風生,吐出了一口濁氣,終於將黃河決堤一事給解決了。這次隨著濯宣帝離宮的都是高臣,名將的後人。他們出身名門世家,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一出身就注定要繼承祖輩,父輩積累下的名望,地位。
品級雖高,曆練卻少的可憐,這次濯宣帝有意帶他們出宮解決黃河禍患,讓他們明白在其位就要謀其事,朝廷斷不會白養一群高官子弟。二來更是要他們接觸政權核心,知道誰才是一統天下,翻雲覆雨的人。
走過紅袖閣的時候,上麵青樓妓女都望見了下麵威武不凡的青年人,一時間紅袖招搖,不時有玉佩,手帕落下,希望有心思的兒郎能夠拾起,上樓來和她們相見。
這些公子,小將,正是少年風流的時候,雖然不敢當著車中帝王的麵撿起這些女子私物,卻是頻頻抬頭,將眾女子看了個清楚,暗暗記下幾個姿容不凡的,等著回宮複命之後就出來好好宣泄一番。
“城東也不過如此。”幹淨清靈的聲音傳來,幾個將軍,公子一愣,往旁邊看去。一個穿著寬大衣袍的小少年站在馬路中,旁邊幾人都是鄙薄神色。他清秀的臉上微微泛紅,卻睜著一雙毫無雜質的大眼睛,強裝鎮定地說,東城也就這樣吧!
這樣的畫麵還不多見,少年兩腿間的袍子破了,被風一吹,布縷來回飄揚,樣子還真是有些窘迫可憐。
一時間車隊就這樣停了下來,他們呆呆地等著下麵事情的發展。就連馬車中的帝王,也微蹙眉頭掀開了車簾。看見的第一眼,他就莫名的心動起來,一個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清美嬌俏的模樣是這樣的可人,哪怕臉上撲了厚厚的粉,也遮掩不住她身上清靈秀美的氣質。
她這一世竟是這樣的美!曦輝定定地看著她眼神癡了,而臉上神色不變,從他微涼的眸子中看不出一點變化。
等眾人反應過來之後,驚訝萬分,沒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濯宣帝竟也望著路中小少年,隻是那張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這下子,他們是繼續走好呢?還是停下來看完好呢?
我眼巴巴跑斷腿趕過來,就是想看看這和城北有什麽差別。放眼看去是鱗次櫛比的高樓飛簷,行人甚少,出門多是馬車牛車,偶爾走路的行人也是穿著綢緞的衣裳,顏色也不見暗沉。果然是國都的核心,最最繁榮鼎盛的地方。
我邊走邊看,對這樣的繁華奢靡,幾次驚得比不上嘴巴,迎來的就是店家,行人鄙視的目光。
幾個操手踏屐之人,方正的臉上露出了不屑嗤笑,“那小兒定是別的地方來的,看到東城繁華,竟像隻老鼠一般縮頭縮腦,真是可笑,可鄙。”
小兒?我看了看周圍,幾個人不屑地指指點點,隻有我一人穿著破開的布衣,爹爹的這件青衣穿了許久,顏色淡了,綠中透著白色,我卻覺得它清潔美觀。
兩袖一揚,隻吹過了一陣風,沒有一點銅錢的聲響。眼見他們嗤笑的聲音越來越大,鄙夷的話語越來越尖銳,我努力挺直了腰板,看上去多了一份穩重的氣魄。
嘴裏不屑歎道:“城東也不過如此。”
幾輛馬車從我和那些譏笑的人之間駛過,一陣香風卷過,細密的竹簾挑起,似有一雙媚人的眼睛一閃而過。
“這個小兒不錯,可以帶回去調教一番,他日定能名動平成……”男性低沉的聲音多了一絲柔媚,喉嚨間的沙啞好似碎沙緩緩磨過,叫人聽了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轉眼馬車已經駛遠了,隻有餘香不散。那車裏的人說的是我?想起那雙媚人淩厲的眼睛,我脖子後麵就是一涼。
幾個男人若有所思望向那輛香車,眼神鄙夷之下又有傾羨,“不會是名動城東的花娘吧?”
另一個人嘖嘖歎聲,“那個男人比女人還要嫵媚,說他的腰像楊柳一樣有韌性,皮膚白嫩如同上等的羊脂。難怪那些權貴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也不顧陰陽有序了!”
“咄,不過是一個以色示人的童男罷了,爾等有何羨慕的。這樣不男不女地活著,還不如死了幹淨!”
這幾個人言辭咄咄,越說越起勁,聲音高昂將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他們一臉的自得,似乎將那花娘批判得一無是處,就能增長他們自己的身價一般。
甚至連剛剛那輛坐著花娘,香風陣陣的馬車停了下來,也絲毫沒有發現。車中人淡淡說道:“那幾個路人嘰嘰喳喳甚是討厭,上去給他們一頓教訓,讓他們明白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幾個劍客走了過去,圍觀的人群一下子都散了,隻有那幾人在瑟瑟發抖,哪還有剛剛雄辯的氣勢?
一個大聲叫道:“我可是潮州縣裏的舅舅,你們也敢動我?”
香車中一聲嗤笑傳來,“不過是潮州而已,如此偏遠之地。平成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權貴,不幸的是刺史大人亦是我的恩客,若讓他參上一本,你覺得你侄子的縣令還坐得安穩嗎?”
三人瑟瑟發抖,無一人再敢開口。這個花娘定是認識不少權貴,打一頓就算了,在舉家受累就太不值了。
我麵色煞白地看著這一幕,石頭一般堅硬的拳頭打下去,悶聲不斷,鮮血不斷湧出。我嘴唇顫抖著,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才好,可兩條腿卻軟了怎麽也挪不動一步。
“剛剛那小兒不錯,你們打完之後將他帶來給我!”
“啊!”我短促的一聲尖叫之後,就跌倒在地上,踉蹌著往後麵退了幾步,望著高大的劍客向我走來。
他們手上還占著鮮血,腥粘的味道傳來,我一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