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掃地出門
布衣的少年嘴角描摹勾起笑容,這個笑容有些冷意,他說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帶著仇恨歸來,毀掉他們最在乎,最珍貴的東西。
我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走向了他,他是我的周白。在三年前我們就定下了終生,我還記得那一夜月色清涼,遊廊前麵的牡丹都開好了。
周白亦是穿著一襲米灰色的布衣站在我的麵前,月色如水,落在他的肩頭讓我著迷不已。少時他為我拿下一隻雛鳥從高樹上落下,從那一次之後,我決定用一生去感謝他對我的好。
在私會的那個晚上,我將自己完全交給了他。他微涼的嘴唇落在我的肩頭,落在細密的發絲間,濕潤的空氣中都是牡丹花的淡淡香氣。
他問我,“心兒你會後悔嗎?”眼神清亮至極,幽幽如同晃動的深潭。我知道自己的一生都會陷在這雙若水清澈的眸子裏,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但是我相信他,相信他還是那個幫我小心捧出幼鳥的男兒,相信他還是為我摘下桑葚自己舍不得吃的男孩。
我睜著眼睛,癡癡地看著他,紅唇開合。牡丹上的花露滴落在我的肩頭,一陣清涼。
“不悔,因為你是周白所以我不會後悔”我何嚐不知這句話會葬送了我徐家小姐的一生,從此榮華與我無關,我背叛了父母親人,用一生做賭注,賭他也會傾盡一切對我好。
周白薄如杏花的菱唇翹起,笑容淺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褪下我冗長的裙裾,將我放在綠茵茵的草坪上。手指探入我兩腿的深處一陣摩挲,直到它泥濘不堪的時候,他身子壓了上來。
劇痛傳來,似乎要將我生生分為兩半。一半扔入徐家大宅的外邊,一半埋入這晃動的月色下麵,永遠無救贖。
在他刺入的那一刻,我聽見落花的聲音。夜風吹過,濕潤的霧氣襲來,粉色的,赤色的花瓣,大片落下埋入泥土裏,從此守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年華流逝,光華不在。
當周白走後,耳邊還回響著他與我立下的誓言。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剪下的一簇墨發,與我的糾纏在一起,埋在牡丹花下。
我攏起淩亂的長裙,霧氣籠起的夜色下再也看不見了周白的身影。微涼的月色下剩下失去貞潔的我一人。與他巫山夜雨之後,周白走了,他再也沒有尋找過我。
而那一日母親找到了我,狠狠扇了我一記耳光。耳朵瞬間轟鳴,我似乎又聽見了落花紛紛從枝頭跌落的聲音。
她將一塊染血的白布丟在我的麵前,上麵刺目的緋色,比牡丹的花瓣還要豔麗旖旎。我捂著自己的側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白帕。
罪惡羞恥的事情赤裸裸的被揭露在麵前,任何解釋都變得空洞而蒼白。
那一夜隻有我和周白,我們結發訂下終生,我跪在月下花前發誓。而隻是過了幾日,他說會珍藏一世的元紅,沒過了幾日竟被送到了母親的麵前。
“女兒你竟然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讓我好寒心啊!”說著母親掩麵哭泣起來。
我跪在娘親的麵前,腦子裏一片空白,想到的竟不是我的清白,而是周白他怎麽樣了?是不是被娘親他們捉住了,若是被母親捉住,他一定會被活活打死。
“娘親,這一切都是女兒自願的,你不要為難周白,求求您放過他。”我跪著爬到娘親的麵前,緊緊拉著她繡著芍藥的錦衣下擺,不住磕頭跪求。
另一記狠烈的耳環落在我的麵頰上,母親尖銳的指甲劃過我的麵頰留下一道血色的印記。她發瘋似的嘶吼道:“那個賤民隻會毀了你,你和他在一起能得到什麽?若是你執意要和那個賤民在一起,就從徐家滾出去,我權當沒有生過你這個不知廉恥,不知好歹的女兒!”
我跪在母親的麵前,久久不能抬起臉來。血跡從麵頰上滴落,和扔在我眼前白布上的元紅凝聚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凝聚成分不開,洗不盡的恥辱烙印。
那一日之後徐家外麵不少走過的人都是指指點點,“聽說徐家的女兒不守婦道已經失了貞潔。”
“就是,沒想到門第如此之嚴的徐家也會出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
不知是誰傳出了風聲,一時間整個城裏的百姓都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本來這件事隻有母親和我清楚,那一日她訓我亦是退下了所有的下人。
不知是徐府中的哪一個下人無意得知的事情,為的就是毀了我的名聲。
爹爹知道之後氣得砸了一屋子的東西,娘親亦是覺得丟人不肯為我說情。本來到徐家提親的媒人踏破了門檻,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再上門提親了。
我被罰跪了一夜的宗廟祠堂,可是在那清冷的夜裏,我想起的人還是周白。不知他去了哪裏,有沒有被徐家的人抓住?他說過的誓言還當真嗎?他還會不會再回來找我?
被鎖在後院三年,我望著庭院裏的牡丹,想起的還是那個清朗的夜晚。他挺身刺入,我們緊緊融合在一起,不會分離。
三年後,刺史過來提親,爹爹怕我難以嫁出去,爽快的就答應了,甚至許了半個徐家的家業作為彩禮。希望的就是刺史的少子能夠真心待我,不去在意三年前的流言蜚語。
我風光出嫁,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周白。誓言不過是過眼雲煙,他不知生死,哪怕我愛他也不能與他廝守一生。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清朗俊秀的少年出現在花轎的前麵。他眉眼如畫,布衣招展,比起三年前更加成熟俊俏。
隻怕城中未嫁的少女見了他都會動心,而他是我的周白,隻屬於我一人。
我扔下了蓋頭,拋棄了所有容華富貴奔向我牽掛了三年的少年麵前。他含著淺淡溫潤的笑容,沒有我這般的驚喜,一切又似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他得到了一切想要的東西,理所當然。而我不知,以為這是上天的眷顧。更不知他已經不是當初為了我從樹上摔下的男孩。
他帶著仇恨歸來,勢必要將我作為報複的利器,毀掉徐家,同時也毀掉我。
我脫下嫁衣一個人走回了徐家,父母正坐在廳堂中飲茶,見到我回來,驚愕不已。爹爹扶起我來,一時間像是老了十幾年。
“是不是刺史家又悔婚了,女兒啊,爹爹再為你找一門好人家。”他聲音透著無奈,卻在一直安慰我。
娘親聽清楚了爹爹和我說的話之後,被胭脂粉彩修飾的麵頰再也遮不住臉上的不安與蒼白。
“怎麽會?怎麽會?我女兒不過是失了身而已,我們徐家已經陪了千萬的金銀珠寶給了刺史,他們怎麽舍得悔婚?”
我跪了下去,“爹爹,娘親,刺史他們沒有悔婚,是女兒不肯嫁了。今日女兒見了周白,決意要嫁給他為妻,哪怕離開徐家,一無所有。女兒做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已經再沒有資格做你們的女兒。”
爹爹氣得渾身發抖,娘親將茶杯向我扔來。杯盞從我額角邊擦過,疼痛之後,便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我轉身,將奢華的鳳冠丟下。拿起袖子裏藏著的銀刀將及腰長發斬斷,“從此女兒脫離徐家,再沒有臉麵麵對徐家宗親。”
從一開始我就想過,假如不堪忍受,就在花轎中自盡。好在周白來了,上天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