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夢裏花落知道少
夢裏又出現了白色的身影,在無端的月色之中,他緩緩向我走來,衣角劃過大朵的牡丹花。嫣紅的花瓣落在地上,沾滿了露水,我想要撿起。可是不知為何,麵前的牡丹花瓣又變成了殷紅的元紅,滴落在潔白的手絹上,成了不可磨滅的恥辱證據。
我一聲尖叫從睡夢中驚醒,用手擦了擦淚痕。洗簌之後,走出了草屋,已經將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十兩銀子都給了周白,如今生活捉襟見肋。
望著江水滔滔,幾個撐船的船夫向我看來,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日日在江麵上飄蕩,他們的臉曬得很黑,笑容卻很明朗。
一個坐在船頭的漁夫喝了一大口酒,問道:“這是誰家的嬌嬌娘子?怎麽天天都來渡口邊張望?”
說罷,他笑了笑,“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漁夫了吧?”
另一個艄公鄙夷大笑,“少在這裏得意了,人家小娘子怎麽會看得上你?也不看看你黑炭一般的模樣,隻怕會將白淨的小娘子嚇走。”
喝酒的漁夫也不氣惱,依舊是盯著岸邊的布衣女子看去。往日,漁家女兒都是爽朗,會泅水,拉起漁來隻怕比男人還利索。她們麵色同樣黝黑,臉上卻總帶著愉悅的笑意。
而岸邊的小娘子,她恰恰相反。麵容白淨如霜,雙眼明亮,望著江水的盡頭,似在思念親人。漆黑水靈的清眸像他腳下的江水一般,水色朦朧,這幅思念牽掛的模樣讓他越看越心動,越看越心疼。
“真是怪了,昨日我還回了媒婆說親,怎麽今天就對上眼了呢?”他慌忙起篙,移到了別的地方去,可是眼角還是瞄著淡白色的布衣娘子,這道纖弱蕭條的身影像是刻在了他心尖上一般。
在河邊忘了一會,淡淡收回了視線,現在多了一個習慣每日有機會總會來渡口邊看看,等著周白回來。他現在到哪裏了?有沒有進京了?趕考之後會及時趕回來嗎?我真的很思念他,甚至覺得時光都被拉長了,一日一日,等不到盡頭。
無事便向街道走去,琢磨自己必須想出一個辦法能掙到一些錢來,不然等不到周白回來,我就可能要餓死街頭了。
在城中街道上轉悠了一圈,手藝攤子上的小玩意,旁邊的茶社或是包子鋪都有不少人。可是這些我都做不來,聞著空氣中的香氣,肚子發出了咕嚕聲。
賣包子的小販笑了一聲,“小姐要不要吃一個包子?剛剛出爐熱乎著呢!”我連連搖頭,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過兩文錢罷了。”他伸出手指比劃著,可能他覺得兩文錢並不多,可是我真的已經是身無分文了。
他笑了笑,一掃之前的尷尬,“若是姑娘你不嫌棄就拿去吃吧。”
“可是我沒有錢給你……”我臉紅著對他說道。
“看姑娘麵善,不過是一個包子而已”他將包子包好遞給了我。接過溫熱的包子,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才好。
輕輕咬了一口囁嚅道:“謝謝你。”
賣包子的人連連擺手,“沒事,沒事……”
待熱乎乎的包子吃完,空空如也的肚子才舒服了一些,“老板,我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我……我想找一份工做,養活自己。”
他看了看我問道:“姑娘難道你沒有家人嗎?夫君怎麽舍得讓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出來掙錢。”
我搖搖頭,“父母已經離世了,而夫君前不久進京趕考,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所以我想自己掙錢。”
他歎了一口氣,“要不這樣吧,你幫我賣包子。你長得好看,一定有不少人願意來我這裏買包子,到時候分你一些可好?”
“謝謝你,謝謝你。”我隻有一個勁道謝,再也沒有其他辦法回報他對我的收留和一個包子的恩情。
“不用謝我,你要將我包子賣出去,就算是還我的恩情了。”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將位置讓了出來,“你站過來,像我剛剛那樣對著行人吆喝看看。”
望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賣包子的店主一直在鼓勵我,“放開喉嚨來,不必如此的羞怯。”
有了他的鼓勵之後,我提起了一口氣對著來往的行人叫道:“賣包子嘍,新鮮滾熱剛出爐的包子。”清越悠揚的聲音一時間傳出去好遠,街道上的不少行人都停下了活計向我這邊看來。
待看清賣包子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娘子,都來了興趣。
“我要一個!”
“老板,我也要四個肉包子……”
一時間包子鋪前麵圍聚了不少人,包子鋪的老板臉上也笑開了花,“別擠,別擠,都有都有。”
一天下來,一間小小的包子鋪竟賺了不少錢。待他要收攤的時候,數出了幾十文錢遞到了我的手上,“這是給你的工錢。”
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掙來的錢,幾十文錢在手心中掂了掂,隻覺得分外的沉,“老板,我隻是幫你吆喝而已,不能分得這麽多的錢。”
他笑了,“若是你吆喝得好,隻怕我包子鋪一日也賣不出這麽多的包子。正好還剩下幾個隻是冷了,若是你不嫌棄就拿回去吃吧。”
看著白嫩的包子,站了一日的我饞蟲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嘴上說著,“不行,不行,我不能收。”可是一雙眼睛不知怎麽就舍不得從包子上麵移開。
老板亦是看出了我的想要,大方地將包子往我手中一塞,“拿著吧,隻要你明日再來幫我賣包子,便好。”
我伸手接過包子,點點頭。既然可以賺錢,我又怎麽會不去呢?回到草屋的時候,月色升了上去,江麵波水粼粼,水天一色。
看著黑洞洞的屋子,我反而沒有心思進去,往日看見裏麵明亮的燈火,或是周白的身影,我便如同倦鳥歸林一般,恨不能立馬投入他的懷抱裏。現在他走了,屋子裏再沒有燭光漏出來,蟲聲鳴鳴,寂寥無比。
江麵上漂泊著幾個船隻,已經靠岸。船篷中露出溫暖的光線和笑語聲,我坐在渡口邊,吹著微暖的夜風,將手中冰冷的包子吃盡。
又是一日了,周白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我惆悵地在想,白嫩鮮美的包子也變得難以下咽了,心髒裏滿滿都是他的身影。
船篷的簾子被掀開,走出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來,他正是早上那個偷著看河邊女子的船家。年紀不大,隻是皮膚稍微黝黑了一些,身上滿是爽朗自然的氣息,叫人看了忍不住想要親近。
他聽見河岸邊有人歎息的聲音,就忍不住掀開簾子向外麵看去。果然是她,白色的布衣在夜風裏招展,像是一朵盛開的睡蓮花。她想來不知道有人在偷看自己,將自己的繡鞋脫下,露出白嫩小巧的腳丫來。
現在的天氣已經不冷了,她白嫩的腳丫點著江水,來回搖晃。每一下似乎都點在他的心頭上,讓他心神蕩漾,讓他心癢難耐。
不知何時後麵又站了一個漁夫,正順著他的目光看著岸邊玩水的小娘子。看著麵前的人如此專注地看著,甚至自己來了許久也不知道,一陣笑聲傳來。
他一愣才放下了船簾了,看到身後的人一愣,臉上閃過不自然的尷尬,好在皮膚黝黑看不出浮起的紅暈。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走路都沒個聲音?”尷尬之後,想到自己思慕的小娘子被其他人看了,他又忍不住氣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