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傷心的人是我
等我們倆都起床之後,喜婆將床上的白布拿走了。上麵的血跡已經幹了,凝成幾朵淡淡的紅梅。
捧著白布就喜滋滋地出去了,我望著,知道上麵不是我的血,仍是臉上緋紅一片。丫鬟送來了幹淨的新衣服,是一件淡綠色的錦衣,上麵繡著淡淡的竹葉。
他起身準備將身上的衣服換下,卻被我按住了,“讓我來為你更衣吧。”
握著腰帶的人搖搖頭,“不必,我自己來。”
而我指了指門外,“外麵都是丫鬟婆子,你要讓我難看嗎?記著我們倆人已經成親了!”
思索之後,他鬆開了手“你來吧”臉上沒有一點溫情蜜意。明月也過來伺候了,過了一夜,她已經將所有的痛苦和不甘都隱藏了下去。垂著眸子,站在屋外等待伺候,淡淡的像一道淡色的影子。
我為他將外衣脫下,手順著他胸膛一路滑下,說不出的曖昧。外麵的丫鬟都低著頭不敢亂看,將外衣為他輕輕披上,將腰帶係好之後,我才鬆開了手。
淡淡的綠色配他亦是瀟灑無比,似乎比白色更加合適。人淡如竹,君子如玉,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陪我去給雙親敬茶吧。”我握住了他的手,他手縮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躲開。
大廳之中,母親臉上滿是滿意的笑容。白布上麵的血跡讓她很是滿意,就算日後,公孫澤發現自己被騙了,也沒有辦法了,那時候說不定女兒都已經懷上了孩子。
公孫澤是個孤兒,所以給雙親敬茶的時候,他顯得有些緊張,卻依然禮儀全備,沒有一點差錯。
宮裏的人今日又來了,皇上知道公孫將軍成親大喜,賞賜了不少珠寶,綾羅。父親也因為公孫澤的關係,受了龍恩,所以對自己這個女婿顯得格外滿意。
宮裏恢複了他的職位,將邊關的事務還是交還了他處理。在書房裏,我端了一盅滾燙的參湯走了進去,哪怕他愛的人不是,可是我對他的心卻是真的。
他掃了我一眼,手中的墨筆卻沒有停下來。
“趁熱喝吧”我做好了一個賢妻的責任。
“擱在那裏吧,等我手中的事情做完。”今日回到廂房裏,想要找回之前自己寫了一半的書稿。無意在紙張下發現了之前,女子握住自己手寫下的名字。
淩亂的墨跡隻寫下了一個名字,不是“如夢”自己的妻子,而是“明月”一個婢女的名字。她在自己失明的時候一直陪著自己,甚至當初她還為自己擋了一劍,為此毀去了容貌。
自始自終他愛錯了人,和錯的人成親結婚。他不能忘記,昨夜,她看向自己幽怨眷戀的眼神。不能忘記她失聲的哭泣,自己傷了她的心,用最殘忍的方式。
明月的風寒一直沒有痊愈,站在外麵伺候的時候,掩住袖子輕輕咳嗽了起來,聲音嘶啞。聽到她咳嗽之後,一直奮筆疾書的人停下了筆。
他看著明月,眼神裏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和心疼,“將參湯給她喝吧,我身體健壯不需要這些補藥。”
我一愣,吃驚地看著他,外麵的明月聽清之後也跪了下來。一言不發,卻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隻是一個婢女受不起。
“這是我親手熬的,你不喝,竟是要將它賞賜給別人。我真的在你心目中如此不值一提嗎?”我擱下了湯罐,擦著眼淚跑了出去。
屋子裏的人臉色暗了下去,他不知道是如夢親手熬的。望著她跑走的背影,他還是沒有開口叫住她。
一雙白色的錦靴出現在明月的視野裏,他伸出溫暖的手心,扶起了她。
明月錯愕的抬頭,沒有想到他會親自來扶起自己。一雙溫暖如同琥珀的眸子裏,印滿了他修長高大的身影。
為了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就算不能開口,他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思,自己對他的在乎和愛意。
他問:“你就是明月?”明明已經知道了,可是他還想再確認一遍。想要的就是眼前人的回答,將記憶中的她與眼前的她聯係到一起。
明月點頭不語,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名字的。他有一種將眼前人按入懷裏的衝動,好好疼惜她,不在乎她的容貌與地位。可是門外站著這麽多的婢女看著,所以他垂下了手,裝作淡漠的轉過了身。
心裏叫囂著對她的渴望。明月站起身後,垂下了眸子,隻有她自己知道心已經亂了,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向坐在書桌後麵的那一襲青衣。
待到了天黑,院子裏點起了燈火。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娘子――如夢,依舊沒有出現。在飯桌上一家人其樂融融,布菜的時候,明月小心謹慎,害怕被上座上的夫人看出一點端倪來。
隻有我一直捧著飯碗,不想再去看公孫澤一眼。任由明月有意無意,將他飯碗裏的菜堆成了小山丘一般。隻是個溫婉賢淑的女人,我無奈笑笑。
她倒是賢惠,反而將我這個正妻給比了下去。母親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忍不住眉頭輕點,對站著的明月吩咐道:“下去吧,這裏不需要你伺候了。”
明月看了看公孫澤,一雙美眸裏麵含著霧氣,似梨花般動人。這裏是張家的府邸,他一個外人自是不好說些什麽,隻是強壯淡漠,淡淡撇過了目光。
等明月下去之後,飯桌上變得安靜了起來。大家都各懷心思,在這種的沉悶氣氛裏,我草草吃了幾口之後,就對他們說已經飽了。
母親再留我喝一口湯,被我婉言拒絕了。目光淡淡落在公孫澤的身上,他僵硬著身子坐在那裏,心裏可有一絲的愧疚?留在他的身邊,飯菜吃起來都味同嚼蠟。
心裏實有不甘啊!
坐在空蕩的廂房裏,看著帷帳被風攪動著,以為是他回來了。結果挑簾出去一看,屋子外麵空無一人,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裏。
不論去了哪裏,他的一顆心始終都不在我的身上。身邊的丫鬟將一件織花貂襖的大衣蓋在了我的身上,“小姐外麵風大,還是進去等姑爺吧!”
我靠在欄杆上,目光落在下麵,那裏是明月住的地方。裏麵點著淡色的燈火,隱隱可以看見人影。
她染了風寒似乎並沒有痊愈,離得這樣遠,也可以聽見了撕心的咳嗽聲。母親沒有吩咐人拿藥給她嗎?這樣咳下去,她還會有命嗎?
想起往昔的種種,還是經不住心軟。就在我吩咐身邊婢女為明月送藥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裏,淡青色的錦衣在月色下如同一道青霧,也似一道幻影,遙遙望去恍若謫仙臨世。
看來我是多心了,明月身體抱恙,最擔心的人自然不會是我。那抹淡色的身影如同一把匕首在我的眼簾中劃過,冰冷的失望感爬滿了全身。
他急匆匆的走入明月的房間裏,她的每一聲咳嗽都像是一根針一般狠狠地紮在他的心上,讓他一步不敢停留。
推開了明月的廂房就走了進去,他是個習武之人什麽時候警覺性變得這麽低了,隻要一回頭他就可以看見身後樓閣上站著的妻子,奈何他的心裏從來沒有我,就算是這樣近的距離,他也能視如無物。
嘴角勾勒出苦澀不堪的笑容,轉身對丫鬟說:“回房吧,晚上風大,你也不需要守在外麵了。”
婢女頓了頓,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姑爺他……”
“他?”輕笑浮現,“你休息去吧,我來守著他,若是他回來的話。”婢女這才應聲走了下去。
坐在房間裏一杯杯買醉,冰涼刺喉的酒水入胃之後,火辣辣的生疼。隻有這樣的疼痛與迷離的滋味,才能讓我忘記許多事情。
直到酒壺裏的酒水被到盡了,我的意識依舊清明無比。為何不醉?不醉隻能一個人擔著所有的痛苦,不,我不要!
推開房門,我跌跌撞撞地往外麵跑,我要去找他,找他問清楚。這一顆薄涼冷情的心裏到底有沒有過我?
到了門外,被冷風一吹,我的酒就醒了大半。再也沒有剛剛橫衝直撞的勇氣了,百般無聊地趴在欄杆上,癡癡望著明月住的廂房方向。
裏麵有哭聲傳來,說不清道不明的百轉柔腸。我兀自冷笑,到頭來,我還沒有哭,她為何倒是先哭起來了?
隻因為那人在她的房間裏嗎?所以她可以委屈,可以柔軟,可以無辜。而我什麽都不可以,隻能躲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裏將眼淚咽回腹中。
這一夜,冷風不盡。我迷迷糊糊站著,守著,也不知自己在到底固執些什麽。他果真是一夜沒有出來,我忘了自己是怎樣熬過一夜漫長寒冷的。
隻覺得自己似乎在地獄裏呆過了一宿,冰冷至極,寒風鑽入我每一寸肌膚裏,深入我的骨頭裏,如同相思之毒。
待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他才從明月房間裏走出來。腳步在我的麵前停了下來,他一定沒有想到,自己在和別的女子顛鸞倒鳳的時候,我會守候他一夜吧。
“你回來了?”我回首對他露出破碎虛弱的笑意。
這個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前的女子黑發糾纏,破碎如蝶,似乎下一刻她就會化成一陣雲煙消散了一般,這樣的虛弱,柔弱。
但是公孫澤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個女人都是裝的。他們一家都是戲子,欺騙他好苦,讓他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讓他和自己喜愛的女子失之交臂。
若是沒有明月,他說不定已經命喪黃泉了。而明月這樣善良而無辜的女子卻為他受了那麽多的苦,甚至連嗓子也被毒啞了。
若不是昨夜明月苦苦攔著,他真的想破開這些人的心肺看一看,他們到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能對一介弱女子如此陰險狠毒。
他望著我,臉上隻有冷漠,無情。漆黑一片的眸子,像是一個破開的黑洞,能將人吸進去。裏麵翻滾著滔天的恨意。
我就無辜了,他一夜纏綿,又有什麽資格來恨我?
轉身踏步離去,與我想象中的一樣。還希望他能為我解釋,說到底依舊是我自欺欺人了。看淡綠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我的身子晃了晃,仿佛油盡燈枯了一般。
一團火在我的身子裏麵燃燒,視野也變得模糊晃動了起來。我盡力扶住欄杆,可是一轉身就看見倚在門邊的淡漠聲音,琉璃般的華美,清冷。
好看的薄唇裏緩緩吐出最尖銳的話語,“不要在我麵前裝柔弱,這一招或許對別人有用,可是對我沒有一點用處,這樣做隻會讓我更加的恨你們,討厭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