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靠記憶堅持
以前她在英國的時候，一年飛回來一次看冷東明，那時候她不回路家，晚上就在醫院過夜。
冷東明的身份特殊，歆雨過來，找個病房給她過一晚，還是很簡單的。
進了醫院，門衛認識她，很快就放行了。
這個時間，主治醫生也已經下班了，護仕正在照顧冷東明，大概是讓他洗澡，一把年紀的老人，卻一臉的孩子氣，似乎是不肯洗澡，兩個人對持地站在浴室門口，護仕知道冷東明的病情，不敢刺激他，所以十分有耐心，正在好言好語地哄著他。
“冷老先生，不洗澡的話，明天就不能出去散步了哦，到時候渾身都是臭臭的，出去的話，別人也會嫌棄你身上的未道呀。”
“……”
“我幫你洗澡好不好？不是每天都是我照顧你的麽？今天怎麽就和我鬧別扭了呢？”
“……”
“那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才肯洗澡呀？我幫你找來，好不好？”
“……”
“冷老先生，你……”
“要囡囡，我想我的囡囡了……”
護仕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冷東明說了“囡囡”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其實是一種南方人的口語，冷東明並不是地地道道的D市人，他和歆雨的母親結婚之前就一直都生活在A市，那個南方的小城市，歆雨出生之後，冷東明就喜歡叫她“囡囡”，是父親對於女兒，一種很親昵的稱呼，有“寶貝”的意思。
歆雨懂，那個小護仕沒有懂。
歆雨站在長廊的轉角處，手指緊緊地扣著牆，眼眶都已經濕潤了，心尖上，像是有什麽東西一紮一紮的，很疼。
多少年了？
已經太久，沒有聽到父親親昵地叫她一聲“囡囡”，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其實還沒有，他還記著，嗓子眼裏有一股情緒湧上來，歆雨沒有忍住，咳了一聲，那頭的小護仕轉過臉來，正好看到了她。
“咦，路少奶奶，您來了……”
歆雨連忙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從轉角處走出來，“今天晚上我來陪陪我爸爸，讓我來照顧他吧。”
小護仕一想到那次冷東明突然發狂，差點把歆雨給掐死了，還是心有餘悸，猶豫了一下，“……這個，其實冷老先生最近的情緒不是很穩定，如果您想照顧他的話，有點危險……”
“沒關係，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我馬上叫你們。”
護仕還想再說什麽，冷東明卻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一見到歆雨，頓時跑過來，抱著她就說：“囡囡，我的囡囡真的來了，爸爸好想你啊，你為什麽這麽久都不來看爸爸？爸爸給你買了禮物，你媽今天還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菜。”
……
歆雨眼眶有些泛酸，伸手拉著父親的手，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那爸爸不是教過我的嗎？吃飯之前要先洗手的，爸爸，我們先把身體洗幹淨，然後再吃飯。”
冷東明抓著歆雨，一臉的興奮，她說什麽，他似乎都沒有意見，“好，聽囡囡的！”
終於是把冷東明拉進了浴室。歆雨雖然是女兒，但是也不好脫了父親的衣服幫他洗澡，所以在護仕的建議下，歆雨親自打了水，給冷東明擦了擦身體，又幫他換了衣服，冷東明雖是發了瘋，神誌不清，不過動作還是很麻利的，歆雨幫他換衣服的時候，他自己還幫忙扣扣子。
出了浴室，護仕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歆雨親自喂的。
冷東明一邊吃飯，還一邊給她講著小時候的事情。歆雨發現，父親雖是神誌不清，但是其實他的腦海裏有大部分自己小時候發生過的那些事情的印象。講起來的時候，她都覺得，父親將每一個畫麵都記得非常的清楚，她有些難過，這些年來，他一直都被關在這裏，是不是就靠著這些記憶堅持著？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經瘋了5年了？
……
“……那天後來，你說去學校了，有個導師的課，你不想落下，結果你一走，你媽也不見了。”
歆雨坐在床邊，給冷東明倒了一杯水，突然就聽到冷東明莫名其妙冒出一段話來，她倒水的動作一頓，擰眉，下意識地看向父親。
冷東明的神色有些悠遠，歆雨心尖微微一顫，隻覺得這個瞬間的父親，眉目是那麽的冷靜，像是陷入了一段回憶之中，整個人也是清醒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瘋了5年的精神病患者。
“……爸，你……”
“噓，聽我說。”冷東明忽然看向歆雨，對著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語氣是緩慢的，組織出來的語言也沒有任何的問題，“我還記得，那天，是2009年的，5月8號，你媽對我說，她要去上班，原本那天她是休息的，因為臨時接到了一個同事的電話，要她幫忙上個班。所以又匆匆忙忙去替班。誰知道呢，那天她去了之後，就不見了。我以為你媽是上了夜班，所以不回來睡了，酒店那邊，她有認識的人，有時候上班累了，她也會在那邊休息休息，但是第二天，她還是沒有過來，第三天也沒有回來……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出了什麽事了，我到處找她，找不到，最後才知道，原來她……”
“……”
歆雨從來都不知道，媽媽出事之前，還有這麽一段經過。
當年，她還在上學，那會兒是大二的第二年，她都已經忘記了，那天自己走的時候，自己對父母說過什麽，隻知道，自己聽到母親出事的消息的時候，是09年的5月11號。
歆雨大腦嗡一聲，11號，第三天，倒退回去的日子，不就是5月8號麽？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冷東明，怎麽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記得那麽清楚，而且這些……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也是，母親出事之後，他開始神誌不清，當年歆雨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隻是知道母親去世了，父親瘋了，後來路世筠就找到了她……再後來，冷家所有的事情，也都是路世筠找人辦的，包括母親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