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缺乏安全感
唐淼咽了咽口水，提起勇氣，一鼓作氣道：“……對不起，藍小姐，這5年來，感謝你對我的資助，沒有你的話，我的確什麽都不是，我舅舅也不會有今天，我奶奶可能已經……對，你說的都對，可是這5年來，我昧著自己的良知，也幫著你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底線，我現在覺得很痛苦，其實歆雨對我很好，我真的不想再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了，藍小姐，我……”
“啪”一聲，唐淼的話還沒有說完，臉頰一陣刺痛傳來，一個耳光扇過來的速度很快，她被打得後腦也跟著一頓鈍痛，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晃動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穩了身體，藍若然尖銳的嗓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她耳邊響起——
“唐淼，你這是翅膀應了，就要飛了，是不是？你倒是很勇敢啊，突然敢這麽和我說話了，怎麽，一進路氏還不到一個月，就被冷歆雨那個踐人給收買了？她給了你多少錢？啊？你現在倒是會在我的麵前一個勁地誇那個踐人的好了？”
藍若然大概是真的氣瘋了，傷口的疼痛都顧不上，舉起手來，就狠狠地落在了唐淼的臉上，又是“啪”一聲，唐淼疼的眼眶一紅，嘴角也跟著紅腫了起來。
“……”
她沒有出聲，也沒有還手，嬌小的身軀就這麽站在藍若然的麵前，雖然一下子挨了兩個耳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站在藍若然的麵前，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告訴你，唐淼，你最好給我記著，你奶奶，你舅舅一家人，還有你自己，你以為你現在可以下船了？你和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你想半途下是麽？嗬，你可別給海水給淹死了！”
“……我知道，你給了我很多東西，物質上的，是我缺失的，謝謝你，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做這樣的事……對不起藍小姐，我欠你的那些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唐淼咬緊牙關，第一次在藍若然的麵前，毫不畏懼的，一字一句地說：“不管是多少年，我都會還給你，病，我也會自己解決的，但是我半途下船，是不是會被海水給淹死，我想說——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隻要對得起我的良知，我也不會有什麽遺憾。”
她對著藍若然，淺淺地鞠了一個躬，然後轉身，就朝著病房門口走去。
藍若然氣得臉都已經扭曲了，傷口似乎是更疼了，她想要追上去，可是腳一動，就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她伸手，顫抖著指著不遠處的唐淼，一手緊緊地扣著床沿邊，她想要大聲說話，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氣若遊絲。
“……唐淼，你、你給我站住……唐淼……回來……回來，你敢、你敢背叛我……”
……
歆雨站在醫院門口，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以前守在醫院門口的那些黑衣人都已經不見，她想起之前路世筠和她說的，因為父親的病情得到了控製，所以現在她可以來看他了。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過冷東明，歆雨心裏自然是掛念的很，急急忙忙進了醫院，早就已經有人等在門口，一見到她，就迎上來，對著她恭敬地頷首，然後才說：“路少奶奶，因為之前冷老先生的病況有所變化，所以我們給他換了病房，我知道您今天要過來，特地在這裏等著您，我帶您過去。”
歆雨沒有想太多，知道父親的情況的確是不太好，換病房什麽的，也不是多大的事，所以她很是順從的跟著醫生進了另了一個病房。
“路少奶奶，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如果有問題的話，馬上可以按床頭的護仕鈴，會有護仕進來，但是冷老先生目前的情況不是太穩定，所以盡量還是不要刺激他的情緒，他現在應該是在休息，路少奶奶可以進去看一眼，時間還是不要待得太長。”
醫生聽上去顯得有些官方的說辭，卻是讓歆雨不太舒服。
什麽叫做不要刺激他的情緒？什麽叫做進去可以看一眼？什麽叫做時間不要待得太長？
……
她的父親，又不是什麽瘋狂的危險人士，就算之前的確是有一些衝動的行為，可是一想到他們對著自己的父親注射鎮定劑的樣子，她現在還心有餘悸，人總是會偏向自己親密的人，醫生的話，讓歆雨的心裏，更是升出了一層疏離感。
不過有了之前的教訓，她現在隻想著盡快看到冷東明，並不想和這個醫生有什麽口頭爭執，她冷淡地點了點頭，等著醫生走遠了，這才推開房門，走進去。
冷東明果然是躺在床尚，背對著門口，歆雨看著他睡覺的樣子，姿勢是如同嬰兒那樣，蜷縮起來的。她心頭一酸，想起之前在網上看到的帖子，分析著人的睡姿，據說這樣的姿勢，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
她的父親，一個人躺在那張大床尚，白色的被褥下麵，那瘦如柴骨的身體，就這麽蜷縮著，歆雨隻覺得自己的心尖都疼的厲害。
突然沒有了再上前一步的勇氣，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這些年來，犧牲了自己所有的一切，為的不過就是讓她的父親過的好一點，可是這樣的垂死掙紮，連同自己的幸福，尊嚴，都被人踩在腳下，換取的，不過就是讓自己的父親，這樣無止境循環一般的痛苦。
……
她一個人站在門口許久，最後才動了動腳，朝著床邊走去。
冷東明睡得很沉，原本就瘦的臉頰，這十幾天不見，似乎是更瘦了，眼眶下麵，一圈青黑色的，臉色很差，歆雨坐在床邊，捏著他枯瘦的手，是真的一點肉都摸不到，她低垂著眼簾，忍了又忍的眼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
落在了冷東明的手背上，又慌亂地想要去擦掉……
她並沒有停留太久，大概是真的太害怕自己的情緒會崩潰，坐了不到5分鍾，就輕手輕腳地離開，關上房門的一瞬間，歆雨並沒有發現的是，原本緊閉著雙眸的老人，眼皮忽然動了動……
那雙瘦弱的手，緊緊地攥著床單，好半響過後，又慢慢地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