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我後悔了。”
織田作之助聽見太宰治忽然開口。
太宰治坐在那個手臂有傷疤的男人原先坐的位置, 對方現在正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他的位子也就空了出來。
除了他之外,他同伴的待遇也和他沒差多少, 也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不注意看的話甚至像是睡著了——織田作之助的手法很利落,基本是在他們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把人打暈了。
太宰治隨手翻著桌子上的幾張照片,照得非常模糊, 可見照相的人技術極差, 拍照的時候手都在抖。不過照片上的人特征明顯,就算是這種高糊畫質, 太宰治也認出了那是誰。
況且雖然偷拍的人技術不好, 但照片上的人似乎也不怎麽在意。有幾張照片能明顯看出來對方顯然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視線的方向就差沒正對著鏡頭了, 顯然是發現了有偷拍他的人, 但是根本就懶得管。
照片上的青年神情平靜,在此刻卻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傲慢。
不過有些好笑的是,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注意到了對方這種隱形的傲慢, 還打算拿他去換錢。
多有意思。
但當太宰治饒有興味地往下繼續翻的時候, 他臉上的笑容很突兀地頓了一下,下一個瞬間, 他的眉頭微微挑起。
桌子上不止是柴崎源生的單人照。
還有幾張照片上是兩個人, 因為放在最下麵, 所以太宰治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其中一個自然是柴崎源生, 另外一個人則往往隻有半個背影, 隻能看出對方留了一頭發型和顏色都異常稀奇的頭發。但光看這個背影, 也能知道這同樣是一個隻要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家夥。
太宰治曾經見過這人一次。
“我後悔了。”
太宰治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聽語氣倒不像是在開玩笑, “真是的,虧我這麽難得地想要以德報怨一次,結果某人根本就有外援嘛。”
這個某人指的是柴崎君嗎?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說:“太宰,柴崎君的話,其實本來也不需要別人幫忙。”
柴崎源生曾經在織田作之助麵前出手過幾次,因此織田作之助對他的實力深淺也有所了解,雖然他不清楚對方具體能做到哪一步,但顯而易見的是,這裏的人就算全都一起上也不會是柴崎源生的對手。
就算他們計劃了一堆陰謀,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陰謀向來是很難發揮作用的,更別提那些人要在柴崎源生麵前玩陰謀也不夠格。
如果真的想用這種手段坑到對方,讓太宰治來還差不多。
不過太宰治顯然不會向柴崎源生出手,這個結論如果說給別的認識太宰治的人聽其實很可笑的。畢竟太宰治還在港口Mafia的時候連自己人都沒少坑,一看就是個不會在乎這些,做事全憑心情的家夥。
但織田作之助總有種感覺,太宰治不會對柴崎源生動手。
以前太宰也和他說過很多次像是“有柴崎源生當對手的話會很有趣”這樣的話,織田作之助能聽出對方當時是發自真心地這麽想,但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太宰就再沒有和他提過這件事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太宰治明明清楚柴崎源生不會因此中招,卻還是來到了這裏一樣。
大概是為了省點人力物力,港口Mafia的追殺部隊從一個月就開始減弱攻勢了。而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太宰治以前的仇敵打算過來落井下石,但大部分都不成氣候,硬要說的話,也隻有那個背後有柴崎源生“幫忙”的組織給他們帶來了一點煩惱。
把人甩得差不多的時候,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找到了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對方倒還算友好地給他們介紹了一個適合異能者再就業的去處,不過在那之前,他們以前的經曆實在太髒,至少得在地下世界洗個兩年左右。
織田作之助本身就是殺手退役,對這套流程不陌生,太宰治自然也沒有異議。
事實上,他們本來其實已經做好換個身份在地下世界呆兩年的準備了,但就在他們打算去黑市銷毀一些從港口Mafia帶出來的違.禁.品的時候,卻突然從別人那裏聽見了柴崎源生的名字。
——那片區域的情報屋老大盯上了他,向黑市裏的幾個組織發布了追殺他的委托,死活不論。
如果從理智的角度分析,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顯然沒有必要來這一趟,因為他們都清楚那些人對柴崎源生構不成麻煩。而如果從感性的角度來講,柴崎源生前不久才跟這位情報屋一起坑了他們一把,太宰治不落井下石都算厚道了。
“我可真是個好人……”太宰治聲音感慨。
織田作點了點頭,他一如既往地不會吐槽,語氣自然地順著太宰治的話說,“如果柴崎君在的話,一定會說你是個好人的。”
太宰治:“……”
你是個好人什麽的,怎麽聽著這麽像好人卡呢?
“那個啊,織田作。”
“什麽?”
“偶爾不用接我的話也可以。”
特別是這種話題。
***
柴崎源生和六道骸靠著假證混進會場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磨蹭了一下手指。會場建在地下,通風口離他們的位置有些距離,因此顯得空氣有些悶熱,讓人心生煩躁。
他的目光掃過這裏來來往往的賓客,然後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
拍賣會的會場一共有三層,拍賣品的重要程度依會場層數遞增,而在正式拍賣之前,所有的拍賣品都會放在這裏的臨時倉庫。但混進倉庫偷走東西這個方案是行不通的,黑市本身就是橫濱最混亂的地界,如果隨便來個人就能破掉這裏的安保係統,那這裏的人也別辦什麽拍賣會了,不如直接做個慈善家全場免費送。
因此唯一的機會,就是在買家拍下商品之後的交接環節。
換句話說,今晚注定有個買家要做冤大頭了。
六道骸:“你不擔心嗎?”
“我來都來了,”柴崎源生說,“現在再來擔心不是太晚了嗎?”
六道骸搖了搖頭,“你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買家。有能力拍賣那份試劑的人在整個橫濱都不多,但是你們港口Mafia的高層就占了一半,你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撞見自己的現任上司。”
“要是真有這個風險,你就不會來找我了,或者說,你不會讓任何一個港口Mafia的人知道。”
“那可不一定,”六道骸好整以暇,“畢竟你這點倒是讓人意外地覺得安心。”
柴崎源生聞言看了六道骸一眼,“你指的是什麽?”
“立場。”
永遠保持自己的立場不變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不管在哪個地方,柴崎源生都認為自己隻是個組織裏無關緊要的人。換個角度,也可以說任何地方對柴崎源生而言都無關緊要。
沒有比這更飄忽不定也更穩定的立場了。
“但你這種人要是真站在對立麵也會很麻煩,”六道骸說,“而且和你打也沒什麽意思。”
太中規中矩了,而且不到最後關頭別指望柴崎源生能發揮全力。
柴崎源生覺得這話的重點絕對是在後半句。
“那還真是值得慶幸,現在港口Mafia和彭格列是盟友關係。”
根本就不存在站在對立麵的假設。
“也隻是現在。”六道骸慢條斯理地重複道,語氣略微帶嘲,“你什麽時候天真到居然會覺得黑手黨之間會有永遠的盟友關係了?以後隻要一有利益衝突,撕毀合約直接打起來也不稀奇,黑手黨就是這種既貪婪又不知滿足的生物。”
這確實是六道骸會有的想法,但問題是——
柴崎源生:“你把自己也罵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