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接下來他們兩個一路無話。
因為各自心懷鬼胎, 也心知肚明對方同樣不是省油的燈，一時間內，柴崎源生和六道骸反倒因此達成了某種詭異的默契。
就看到時候誰能耗得過誰了。
其實這行為很像小學生鬥氣, 想到這茬, 柴崎源生心情也有點微妙。他知道自己現在比起單純的不想見到雲雀恭彌，其實更多的是不想如六道骸所願，而這實質上是正中對方下懷。
但不可否認的是, 柴崎源生現在其實也像六道骸一樣, 他有點期待，雖然隻是一點點。
論起欺騙的把戲, 每一個幻術師都絕對是當之無愧的行家。但要是反過來, 轉而去欺騙一個幻術師，柴崎源生覺得這大概會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這對柴崎源生來說其實很反常, 因為擱在從前, 他是絕對不會去想什麽有意思沒意思的東西的。
柴崎源生想六道骸之前確實說對了一點，他開始改變，並且變了很多, 但就目前來看, 這種變化沒讓他覺得太壞。
收回自己漫無邊際的思緒，柴崎源生忽然感覺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事情, 而且應該還挺重要。
他看了一眼走在自己旁邊的六道骸。
那一身極具抽象派風格的衣服很難讓人忽視, 六道骸之前借用了一下別人的身份, 而大概是一直和他說話的緣故, 他直到現在也沒把這審美扭曲的裝扮換下來。
當然柴崎源生也是一樣的。
他衣服倒沒什麽太大問題, 頂多就是亂了一點, 主要是臉。為了避免一些麻煩的糾纏, 柴崎源生現在臉上的妝容也是怎麽醜怎麽來。
柴崎源生想到他們居然就頂著這麽一副裝扮走了一路, 各種意義上都是勇氣可嘉了。
很快，六道骸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沉默地停住了腳步。
柴崎源生：“要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了嗎？”
這附近四處都是監控，六道骸用幻術進行變裝很容易就會被監控室裏的人察覺到不對。
這是他們自剛才那個容易讓氛圍緊張的話題之後第一次開口對話。
柴崎源生和六道骸互相對視一眼，分別看見了對方的奇異妝容。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很辣眼睛。
十幾秒後，六道骸無言地認同了他的提議。
顯然，現在還是換個正常點的衣服比較重要。
***
一走到沒有監控的地方，六道骸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他用的是幻術，變裝這點小事對他來說三秒不到就能搞定。
相比之下，柴崎源生就比較麻煩。
他用的是很傳統的變裝方法，靠往臉抹上一些成分複雜的東西來改變五官，因此洗掉它們需要時間。
六道骸在一邊沒什麽事幹，便走到柴崎源生後麵看他卸妝。
柴崎源生的碎發淩亂，在處理眼角處的時候總是不受控製地垂下來。六道骸看著他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把額發撩上去，但總有那麽幾根不聽話的頭發會從指縫漏出來。
變裝是個很需要耐心的活。
在頭發不知道第幾次垂下來擋住眼睛的時候，柴崎源生從鏡麵裏看見六道骸伸手過來，幫他把碎發撩到了一邊。
“動作快點，拍賣會要開始了，”六道骸語氣很淡，“別想借此拖延時間。”
柴崎源生：“……”這家夥的反應就不能再慢一點嗎？
拖延計劃失敗，但柴崎源生也沒就此放棄。他盯著鏡麵上自己的臉，醜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和他原本的臉差了十萬八千裏，就是他親媽過來，也絕對認不出來他是誰。
其實在雲雀麵前出現也沒什麽，隻要對方認不出來他就可以。
但很快，柴崎源生就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原因無他，六道骸不會放任他利用這種顯而易見的漏洞。這家夥根本不是想他去幫忙，而是惡趣味地想看他和雲雀的熱鬧。
果然，見他動作停頓，六道骸就聲音帶嘲地開口道：“別想了，你當他看不出來嗎？”
雖然六道骸鐵定不會讓他用這個辦法來逃避，但柴崎源生覺得這種方法的可行性還是相當高的。
柴崎源生又認真地盯著鏡麵看了一會兒，這個妝容幾乎是將他自己的五官全部重組了一遍。
“這樣不可能還能認出來吧？”
老實說，他現在自己都認不出自己。
但六道骸隻是情緒平平地瞥他一眼，話語簡短地說，“眼睛。”
柴崎源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什麽，但等回過神，他又覺得這個回答特別微妙。
要是六道骸說他的身形或是行為模式有破綻都還好理解，畢竟習慣是很難改的，柴崎源生也沒法確保能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表現得像另一個人。
但是眼睛嘛……說到底人的眼睛能有什麽特殊的地方，說得再玄妙，真的也不過就是五官的一部分而已。
柴崎源生看著鏡子裏自己的瞳孔，頂多是顏色有些特殊，但這一點放在混血裏，隻能說是稀鬆平常。更何況變裝還能用美瞳，走在大街上隨便看看就知道，藍眼睛真不是什麽特別稀奇的瞳色。
六道骸也沒有要繼續為他解釋的意思，他抱著胳膊靠在門邊，似乎是懶得和他說話了。
柴崎源生也沒打算繼續詢問，他覺得這多半是他隨口一說。
柴崎源生重新轉過身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有那麽幾秒，六道骸抬眼看了他一會兒。
其實六道骸真正想說的倒不是眼睛，而是眼神。
如柴崎源生所想，他的眼睛真沒什麽特殊的，畢竟要真論起特殊，六道骸自己的眼睛顯然要特別得多。
六道骸見過的人太多了，他很了解人類在哪些情況下都會出現什麽樣的眼神，什麽樣的人又會有什麽樣的眼神。種類很有限，大多千篇一律，但柴崎源生這種很少見，你甚至很難找到具體的形容詞。
他不像個常規意義上的黑手黨，不僅如此，在很多方麵，柴崎源生都很不常規。
而柴崎源生的眼神最能表現他與常人不同的特異之處。
雖然這個推斷不是那麽令人愉快，六道骸想道，如果他能通過眼神認出柴崎源生，和對方相處時間更長的雲雀顯然不可能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