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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名位初定

  兩位太醫在太子邸會診了半日,最終回報的結果是太子過於操勞,以致肝氣鬱結,氣血不調,還需要靜養為好。玄康太子吃了兩碗藥,又與姚略等幕僚屬官計議了幾回之後,終於重又平靜下來,將府中眾子皆喚至正堂:“皇上恩旨既下,以後予鈞與明珠便不隻是你們的長兄長嫂,君臣之分,尊卑有別,需得放在心上。”


  予鈞和明珠坐在僅次於玄康太子的座位上,臉上神色都很平靜,同時心裏也在各自戒備。


  先前的玄康太子雖然過於暴躁,行事也並不是非常公道,但有一宗好處,便是將心中的驚怒急切都流於表麵。如今這樣謹慎沉穩起來,也就是靜下來在預備後著,自然也會更難應對些。


  眾人皆躬身應了,予鋒按著排行的齒序站在三公子予錕後麵,低頭不語之間,倒也看不出什麽異樣神色。在後方的六公子予銳和宜華郡主臉上倒是有些不情不願,跟最末一位,看著便歡歡喜喜的七公子予鐫對比鮮明的很。


  太子妃待玄康太子完,也象征性地補充了幾句後宅和睦,恭敬孝悌的叮囑,又向明珠道:“以後太孫妃常在宮中,皇後娘娘那廂的盡孝,也就有勞多費心了。”


  明珠欠身應了:“是。這也是我們的本分。”


  玄康太子並沒有多什麽,這一場會麵便這樣平平靜靜地散了。


  再回長風居,府內府外的禮物便像流水一樣開始送進來,而予鈞和明珠身邊的人手也開始進一步調整調動,以應對將來的格局變化。


  首先寒、韓萃等人會從原先的羽林營身份轉入翊衛司,不編入皇城巡防,而是作為東宮衛隊。侍女當中澄月已經和燕衡定親在即,而墨音也在北墨早有親事,二人會在明珠和予鈞離開長風居之後轉到碧水別院去各自備嫁,不入皇城。而白翎與染香直接錄入尚務司為東宮女官之外,又從再次一等的侍女之中精選了年紀尚,但穩妥出挑的青魚和采綠,補上為明珠到東宮之後的近身侍女。


  人員與職任交接之際,明珠倒更放手些,除了繼續與予鈞和樓靖商議政務之外,甚至還多了些時間與心思去親手做了些湯羹吃食。至於那些陸陸續續送進長風居的帖子和禮物,就完全丟給白翎等人去操心。先前這樣的事務都是墨音先經手第一次,然後才交給白翎整理第二次,最後將頂頂要緊的送到明珠跟前。


  如今因為加上了青魚和采綠,墨音與澄月一廂忙著教導和交接,但在做事的時候也確實得了幫手。雖然事情比平時要繁雜些,倒還保持著慣常的有條不紊。


  樓靖冷眼看了幾日,也不由讚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連雲主人果然馭下有方。”


  明珠隨手給予鈞添了銀耳湯,笑道:“論起馭下之道,遠有泮月居,近有行鏢局,隻看長公子的令行禁止,我們這樣的江湖人也不敢班門弄斧。”


  予鈞拿起來喝了一口:“這也太熱了。”隨手便將明珠跟前那已經吃了幾口的那半盞搶過來喝了:“連雲馭下之道,既有北墨的傳承,又有飛雲郞所擅的兵法,在靖舅父跟前不必這樣謙虛,又不是國公爺誇你。”


  明珠攔了一下予鈞沒攔住,隻好看著他將自己的半盞銀耳湯喝了。雖然夫妻之間吃同一碗茶飯也沒什麽,但到底是有些顧忌樓靖在跟前,手上沒搶過他,腳下便用了力,暗暗踩了予鈞一腳。


  予鈞一痛,這最後半口銀耳湯差點噴在自己碗裏。


  樓靖自己與南姍越也是恩愛夫妻,剛成親的時候也是什麽花樣都出過。此刻隻是哂笑著白了予鈞一眼:“活該。你如今是要得意忘形了麽?”


  予鈞飛快地瞥了一眼明珠的神色,也覺得在樓靖跟前有些不夠莊重了,但顯然樓靖更要緊的意思是有關太孫的名分,提醒他切莫掉以輕心。如今睿帝尚在,金口玉言,無人可抗。但等到玄康太子上位,改換日之後,睿帝的鐵腕政策還能繼續有效嗎?而且現在玄康太子越隱忍,就是越加預備著要到自己上位的時候連本帶利討回來,那時候東宮的情勢就萬萬不會如現在這樣輕鬆了。


  想到此處,予鈞自然就收斂了些神色:“得意麽,倒也談不上。朝政上的高低起伏曆來都是福禍相倚的。如今的形勢可以算好也可以算不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明珠自然會意,若是沒有這個名分,或許還能減少些玄康太子的忌諱,也就會有更多蟄伏轉圜的餘地。但到了如今,直麵鋒芒是一定的,曆朝曆代不得善終的太子不計其數,予鈞便是此刻占盡時地利人和,到了玄康太子上位之後也必須重新估量應對。


  樓靖神色卻有些諷刺:“其實差別也不大。即便沒有這個名分,太子也未必就能容下你們。想想長姐,想想霍三爺。”


  予鈞垂目:“是。所以如今能做的預備,我們也是在做著,明珠已經叫人去盯著顧家和予鋒了,到了要緊的時候,也不妨釜底抽薪。”


  樓靖側目,未曾料到予鈞此刻便有這樣破釜沉舟的決心。轉念一想,連雲幫走到如今,也是經曆了何等慘烈的蕭牆之禍,連雲主人以作為一個年輕姑娘卻能號令群雄,縱橫江湖,作風一直都是果決剛硬,凡事隻有奇謀反擊,絕不後退低頭。


  將來等到玄康太子登基為帝,其實予鈞和明珠正麵反擊的餘地很,那麽現在對顧家和予鋒的監視,應該就是為了到那個時候的反擊做準備。


  予鈞見樓靖望向明珠,立刻接口:“是我叫明珠去做的。倒也不是她的想法。”


  樓靖不由搖了搖頭,心道予鈞將明珠護的也真緊,隻是也不好當著明珠的麵取笑太過,又瞪了予鈞一眼也就罷了。


  議事完畢,予鈞送走了樓靖。回到房裏便抱了抱明珠,國孝裏不能太過親近,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極限了。


  明珠抿嘴笑了笑:“你何必那樣急著解釋,你做我做,哪裏有什麽分別。”


  予鈞感受著懷裏妻子的柔軟與溫暖,低聲道:“我怕舅父你什麽。女人家,太果決了,難免落下外頭的名聲損傷。再者,原本也確實是我叫你找人去監視的,這手足相殘的事情既然是我做下的,萬萬不能放在你頭上。”


  明珠心裏原本也知道他的這番心意,但聽他這樣平平靜靜理所當然地出來,還是心裏甜甜的,回擁著他的手便更緊了緊。


  予鈞想了想,又道:“其實若是你的想法,大約會對予鋒予銳,甚至予錕等人都監視起來吧?”


  明珠輕笑道:“已經叫人去了。”


  予鈞在明珠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媳婦兒做的好。”


  明珠知道他麵上輕鬆,心裏卻是未必。看著泮月居的樓珺樓珩的姐弟相處,再看著府裏予鈞對七公子予鐫的不時照顧,便知予鈞和樓家人心裏其實更願意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隻是情勢至此,或者恩怨至此,走到監視兄弟以備挾持君父的這一步,予鈞再是不得已,心裏也不痛快。不過江湖上有句話,看破莫破。既然並無選擇,那就大大方方地迎風而上罷,世間從無雙全法。


  明珠的笑意裏也帶了幾分輕微的調侃:“你原先不就是這個意思麽?調動了這許多人,哪裏都是為了四公子。”


  夫妻二人正在笑,這時外頭便聽青魚稟報,七公子予鐫身邊的人送了一幅卷軸過來。


  多年來予鈞雖然沒多少時間在京裏,但對予鐫這個七弟還是比較照顧。予鐫生母位分低微,母子二人都不得玄親王喜愛,一直受盡冷落。明珠入門之後,也沒有多少時間如同旁人家中的慈愛長嫂一般去關心他的衣食住行,隻是定期叫人送了銀子過去,再問一問有什麽特殊需要沒有。對明珠而言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但予鐫心裏還是感激的很。畢竟他與母親都默默無聞,也就沒有什麽會招人注意的地方,更談不上嫉恨。所以絕大多數的需要,都是銀子可以解決的。


  自從予鈞和明珠從碧山別院休養完畢回到長風居,又長高了不少的予鐫就更喜歡往這邊過來。他也很知情識趣,知道予鈞和明珠都忙,往往過來便隻坐一坐,恭恭敬敬地給長兄長嫂請個安就走了。有時在書房裏臨帖寫字寫的好些,便裝裱了拿來送給明珠。予鐫年紀雖,讀書卻很刻苦,習字更有賦,如今雖然才十三歲,書法卻已經鐵劃銀鉤,寫的很不錯。


  明珠看著予鐫這樣殷殷切切的親近長風居,隻覺得有些像樓靖與樓珩之間的關係,同時也有些感歎。樓靖親近樓珩,大概是因為從來就沒有得到過父親的承認,甚至在老英國公過世之前就沒見過父親,所以向著樓珺與樓珩,便格外有些長兄如父,長姐如母的心情。但如今玄康太子尚在,予鐫卻還是拿著予鈞當了半個父親一樣尊敬依賴。玄康太子到底算是個什麽樣的爹?


  隻是今日有一宗稍為奇怪,予鐫居然沒有自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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