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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二弟海發

  陸懷攥緊了拳,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與小丫頭確認道:「你問的人可是姓『陸』,單名一個『懷』字?」

  「正是!公子知道他住在哪裡?」小丫頭抬起頭來,雙眼湛湛發亮地看向他。

  陸懷的呼吸靜止了一瞬,抬眸望向了沐浴在蒼蒼暮色中的馬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輕嘆道:「我就是陸懷。」

  小丫頭瞪圓了杏眼,不敢置信地將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見他眉眼之間確有三分安夫人的神韻,心中一震,立刻與他福了一禮,小跑回了第二輛馬車旁邊,輕輕朝里拜了拜,微微喘著氣道:「稟夫人、安大夫人,我們到了大公子的宅子了。大公子此刻就在外面!」

  「見到懷兒了?!」屬於安大夫人的聲音立即在車中響起,充滿急迫、不敢置信,卻依然清婉悅耳。未及車中的僕婦反應過來,安大夫人便已迫不及待地翻開了車簾,下了馬車。

  陸懷的父親名陸諱伯安,在自家中排行老大。陸懷的娘親陸林氏寄居在陸仲德的家中,便被陸仲德家中的下人尊稱為安大夫人。

  「安大夫人當心。」小丫頭眼疾手快,趕緊伸手扶住了她。

  陸林氏面容婉麗,頭上戴著銀絲鎏金團花髻,未配簪飾,身著淡藕色襖裙,既合身份,又顯端莊。一舉一動之間皆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嫻雅,若非兩鬢微有華髮,看上去便如三十齣頭一般年輕。此刻她緊緊地攥著小丫頭的手,聲音因激動而輕顫不已:「他在哪兒,快帶我去!」

  「就在前面!」小丫頭朝著陸懷的方向看了看,陸林氏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當即身形一震,擺脫了她的扶持,輕顫著快步朝陸懷走了過去。小丫頭頗有眼色,慢慢跟了幾步,便侯在遠處不動了。

  陸林氏瞧見了陸懷,陸懷也瞧見了她。

  遠方晚霞絢爛如畫,她踏著暮色,彷彿從畫中走來。記憶中已有些模糊的容顏重新在眼前變得清晰起來,陸懷牢牢地凝視著她,雙眸之中漸漸泛起了淚光。

  她如遠山的眉,她如秋月的眼,她溫柔而慈愛的面容,都與千百個夢中分毫不差,可是當她的人真的走到了面前,他卻是不敢認了。

  視線落到她鬢邊的華髮上,陸懷的淚毫無預警地墜了下來,「您老了。」

  陸懷千想萬想也不曾想過,再見面之後,他對娘親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話一出口,有些無措地笑了。

  「一十八年了,如何會不變老。」陸林氏笑中含淚地望著陸懷,仔仔細細地瞧著他,彷彿要將十八年的時光都看回來一樣認真。

  她能夠清楚的從陸懷此刻的樣子里看到他幼年時的剪影,但這還不夠,她輕輕地拉住了陸懷的手。她記得,她的兒子曾被煮葯的砂鍋燙到,指尖上留有一串細小的傷疤。

  她慢慢地握緊了陸懷的手,一根根手指感受過去,終於在他左手無名指的指尖感覺到了兩條淺淺的凹痕。那些傷是陸懷小時候燙到了,如今他長大了,傷痕自然是不會像從前一般多,一般深。

  終於確信了眼前的人就是陸懷,陸林氏的眼淚終於無法抑制地從眼眶裡滾落了下來,望著陸懷的目光,似要將他烙進心裡一般深刻。

  「我的兒啊!」她輕撫陸懷的臉龐,低呼了一聲。這一聲里,包含了太多濃烈的情緒。

  這十八年間,她沒有一天不想著陸懷,沒有一天不擔心陸懷是否已遭遇了不測。此刻終於確定了陸懷還好好地活著,心裡那股勁兒一松,當即就要支撐不住,險些昏厥過去。

  「娘!」陸懷覺察到了她的異樣,牢牢地抱住了她,一聲輕喚脫口而出,淚水也隨之如泉水一般徐徐湧出。

  記憶中清瘦的娘親,如今更加單薄,他擁抱著她,只覺得心都要碎開了。這些年裡,他該是給母親添了多少思念與擔憂啊!

  陸林氏緩過氣來,也緊緊地擁抱住了陸懷,眼淚簌簌地從眼中滾落出來,似要將十八年來的思念與擔憂都盡數傾吐出來一般,單薄的身體因為失而復得的狂喜,如風中飄零的落葉般輕顫不止。

  這般緊緊地擁抱了許久,陸懷快速地擦了擦眼淚,鬆開了母親,就地向她跪了下去:「兒子多年離家在外,未能在娘親身邊盡孝,還望娘親原諒。」說著,他便給她重重地嗑了一個頭。

  「傻孩子,快起來!娘怎會怪你!」陸林氏聽著那「咚」得一聲,心疼不止,緊緊拉著陸懷,不讓他再給自己磕下去。

  陸懷見她又要落淚,趕緊依言從地上起來,輕輕地為她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淚花,溫柔地勸著:「娘莫哭了,兒子聽話。」

  陸林氏在他的勸慰下漸漸止住了眼淚,欣慰地看著他,只覺得他和小時候一樣貼心,一點也沒有改變,怎麼看他也像看不夠似的。

  夜色漸起,陸懷任由她看了一會兒,才笑著對她道:「我們先進府吧,到了家,您想看多久兒子就乖乖讓您看多久。」

  陸林氏讓陸懷這話逗笑了,收了目光,卻是沒有與他走,向著她方才所乘坐的馬車看了看,示意陸懷道:「先等等,你的嬸娘也來了,先去拜見她吧。」

  彷彿聽到了他們所說的話一般,陸錢氏在同一時刻由貼身丫鬟扶著步下了馬車。

  與陸林氏一身素簡不同,陸錢氏穿戴華麗,妝容精緻,頭上髻簪滿金翠,雲緞衣裙彩綉輝煌。她昔年便是有名的美人,如今多年過去,容色不減當年,更多了被歲月賦予的風情和韻味,蓮步輕移,迤迤然走來,明艷的姿容將微薄的夜色都襯得明亮了起來。

  她遠遠看到陸懷,心底就填滿了不甘。十八年了,陸懷竟然都在皇宮裡平平安安地活了下來,平平安安活下來不說,竟然還熬出了宮門!王景那麼厲害油滑的人,在皇宮裡夾著尾巴都活不好,他陸懷是有多好多硬的命,挨了那兩刀不死不說,還能再活這麼久!

  待得走到近前,看到陸懷如今的風采容貌絲毫不輸自己的兒子,陸錢氏的心中立即便更恨了:閹得不男不女的人,不該是形容猥瑣,陰陽不分么,怎的陸懷就這麼走運,除了臉上比尋常男子要白凈一些,就一點都沒有死太監的樣子呢!

  陸錢氏將手縮在袖筒里,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青羅細織的帕子,幾乎都快要被她攥碎了!可是她絲毫不能鬆開手,否則,心中的氣就會讓她如花的臉立即變得像絞緊的麻繩一般猙獰,再也變不出一點笑容來!

  陸懷聽到陸錢氏也來了,眼底神色微凝,但轉瞬即逝。回身看向陸錢氏時,眼中、面上都已充滿了後輩對有恩於自己的長輩的恭敬和深深的感激之情。

  在陸錢氏走到他近前時,陸懷立即輕撩衣擺,端端正正地給她跪了下去,發自肺腑地朗聲說道:「小侄多年離家在外,母親多承嬸娘與叔父悉心照料,才能這般康健無虞,亦才有今日小侄與母親團聚之日。大恩不言謝,嬸娘請受小侄一拜!」

  說完,陸懷便鄭重地向陸錢氏叩拜了下去。

  陸錢氏心中暗暗痛快,結結實實受了陸懷這一禮,心中鬱氣大減,才謙辭著去扶陸懷:「賢侄怎與嬸娘說這般見外的話,能代亡兄與你照顧大嫂,那是我與你叔的福氣啊!地上涼,快快起來!」

  待陸懷起身,陸錢氏立即俯身欲為他拍去膝前的灰塵,陸懷不敢相受,側開一步,謝過了她,自己拍去了灰塵。待到直起身來時,就見一個年輕男子從第三輛馬車裡走了下來,頭戴莊子巾,身著儒生裝,手執一把摺扇,優雅翩然、不疾不徐地向他們走了過來。

  「那是我兒子!」陸錢氏見陸懷留意到了她的兒子,難掩驕傲之情地對他介紹:「他是你的二弟,大名海發,小字瑾良,去年鄉試考了第三名,特地來京參加會試的!」

  說完,也不等陸懷回應,便快步向陸海發迎了過去,噓寒問暖不斷,彷彿他還是個三五歲大的孩子一般疼愛,又仿似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一般關懷。

  陸海發對她卻很淡漠,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被動地聽著她說話,看著她動作。看到陸懷時,他微微地愣了一下,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古怪的情緒,雖然時間極短,卻還是被陸懷捕捉到了。

  陸懷微微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著痕迹地靜靜將他打量了一番,打量過之後,也就不奇怪陸錢氏為何會對他這般疼愛有加了。

  他生得身長如玉,劍眉英挺,雙眸如璀璨星子般湛湛有神,薄唇卻如秋葉飛花般溫柔含情,端得是繼承了陸仲德與陸錢氏兩人外貌中最為出眾之處,又將之結合得恰到好處。更為難得的是,他還有一身不流於俗的清正磊落之氣,頗有幾分才子大家的風采。

  這般形容出眾的人,莫說是陸錢氏對他疼愛不已,便是陸懷也不禁在心中為他贊了一聲好。

  這樣的人能考中鄉試第三,若是憑真才實學,今年進士榜中,極有可能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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