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傷口會裂開的
第七十三章 傷口會裂開的
其實歐凡何嚐不想帶賽安去普萊格，黃金龍太方便了，就算普萊格全郡造反，隻要一個龍威魔法放下去，就能萬事搞定。不過，歐凡向來避免讓賽安在人多的場合現身，拿普萊格之行的風險和自己的這項原則放上天平二端掂了掂後，陛下決定原則優先。
他和賽安訂下契約也快一年了，賽安每晚都在國王寢室和他同床不共枕，歐凡就算不特別問，賽安這個全自動碎碎念機器也早就把自己的過去都當成床邊故事講給了歐凡聽。雖然賽安主要的話題都在歐凡的老祖先納西特身上，但歐凡還是從裏頭抓到了些蛛絲馬跡，大致推測出來黃金龍為何消失在維爾榭洛曆史中這麽久。
人類的自私和膽小，身為魔女之子的歐凡再理解不過。歐凡的反應向來是在“無視他們”和“揍扁他們”二擇一，但是這二個選項賽安都不會選，因為他兩個都做不到。最後賽安選擇的“離開他們”，在幾百年後，被歐凡塗黑刪掉，但是人類依舊沒什麽改變。
現在的維爾榭洛裏，四處充斥著對歐凡質疑、排拒、憎恨的言論，跟著歐凡的賽安，評價自然好不到哪裏去。歐凡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拖出來的黃金龍，又躲回長草的龍殿去孵蛋，於是下定決心在他讓這個王國對自己服服貼貼之前，先幫賽安把耳朵遮起來。
“主人，晚安。”
“晚安，笨龍。”
騎士誓約 05
“小子，我在外頭聽到了不好的傳聞啊。”
魏恩扛著十幾把舊劍，用肩膀頂開大門走進店裏。
“老爹的頭頂連號稱一日見效的海爾生發劑都救不回來之類？”希隆邊保養客人送來的劍邊接話。
“去你的，活得不耐煩了嗎！！”魏恩走過來，直接把肩上的劍全部往希隆頭上砸。
“等……真的會死人啦！”希隆慌忙把手上那把銳利的劍扔得遠遠的，才沒落得撞上劍鋒慘死的下場。
“我在酒館裏聽到幾個下了哨的守衛說，今天早上，國王和皇家騎士團似乎回來了。”
“今天？可是我老爸說，他們預計後天才要回來啊。”希隆揉了揉後腦勺的腫包，對這項傳聞抱持疑惑。
“聽說騎士團的模樣很狼狽，好幾個人都掛了彩。”魏恩撿起散落一地的舊件。“還有，回來的時候，領隊的似乎是副團長，那些守衛都在猜，團長……你老爸是不是出了事。”
希隆手一鬆，把剛撿起來的一把劍匡當一聲掉到地上。
“老爹，我可以請假嗎？”
“趕快去吧。”魏恩揮揮手趕人。
離開了魏恩的店，希隆直奔皇宮。
守在皇宮門口的守衛看到一個人影直衝過來，連忙執起長斧攔下他：“什麽人？！你可知此處是維爾榭洛皇宮！”
“皇家、騎士團……回來了嗎……？”希隆終於停下腳步，抬起頭氣喘籲籲地問。
“原來是迪隆大人的兒子啊。”守衛鬆了一口氣，放下長斧。“你是來探望迪隆大人的嗎？快進去吧。”
希隆望著守衛臉上的神色，更加感到不安。“我爸他……怎麽了嗎？”
“這個……其實我也不清楚，但是聽說受了傷……”守衛望著希隆的眼神帶著些同情。“迪隆大人應該在梅爾迪之廷接受治療，詳細情況你直接去問宮廷法師比較好。”
希隆咬緊了牙根，強迫自己要鎮定。他家老爸擔任皇家騎士這麽多年，受了傷總是讓騎士團的治療師看一看就好，即使騎士團的治療師比不上宮廷法師，他也固執地從來不肯跑去梅爾迪之廷讓法師照顧。
衝進那棟矗立在皇宮西角的純白色建築，希隆發現向來整潔寬敞的梅爾迪之廷大廳變成了急救室，四處都是隨意擺放的椅子、床鋪，他熟悉的騎士團成員們或坐或躺在其上，帶著疲憊的神情接受宮廷法師和醫者們的治療。
希隆一時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他很少看到騎士團如此狼狽。在普萊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難道巴洛爾伯爵真的對皇室掀起反旗，攻擊了歐凡的視察隊伍嗎？
他有些茫然地在大廳中緩步前進，直到一位行色匆匆的法師從他眼前經過，他才鼓起勇氣開口叫住對方。
“請問，迪隆騎士團長人在哪裏？”
法師用一種瞧見擋在路中央的巨型垃圾般的眼神掃了他一眼。雖然騎士團大多數人都認得希隆，但是他的臉在梅爾迪之廷就沒那麽吃得開了。法師很快地判斷這名陌生的少年大概是哪個貴族派來打探情報或向騎士團長致意的僮仆，因此隻是抬抬下巴朝一條昏暗的走廊努了努，便拋下希隆快步離去。
希隆不確定地望了望那條走廊，啟步前進。
──為什麽騎士團的人都在大廳，老爸卻不和他們在一起？
邊走邊想著這個問題，希隆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拐進走廊後，他發現陰暗的廊下，隻有一間房間敞開著門扉，暈黃的光線從那兒照映出來。
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如果老爸是在這邊跟什麽大臣開會，他可不想莽撞地打斷他們然後挨揍──，但房內的景象卻與他所預料的大相逕庭。
房內寬敞而單調，四麵牆全都是純白色，透出無機質而淡漠的感覺。房間的中央放著一張簡樸的大床，幾個人圍在床邊，而床底下有一麵巨大魔法陣正在運作著──那是醫療方陣，希隆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這種高級治愈陣──，數道發著光的符文從地麵伸往空中，各自畫出一道包覆著病床的半圓形，綠色的光芒有規律地流竄其中，在每次經過病患最需要治療的傷處時延展出一麵小小的魔法陣，灑出治愈的魔力。
這個畫麵對希隆這種年紀的孩子來說是很神奇的，如果不是病床上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的話，他一定會興奮地繞著醫療方陣亂轉。
病床上的人動也不動，胸膛呼吸的起伏十分微弱。希隆在門口就看得見對方陷在白色枕頭中的側臉，但他總覺得自己一定是認錯人了，那個人總是精力旺盛又強大的，不可能這麽虛弱。他緊緊盯著對方蒼白的臉龐，雙腳緩步朝床邊靠近，最後在離病床約四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老爸……”
希隆盯著病床上動也不動的父親，感覺眼眶湧上來一陣熱流。
迪隆的額上有一道大概五公分長的傷口，身上四處青一塊紫一塊，左手下臂腫脹得幾乎有原來的二倍大，而最怵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腿──迪隆纏滿白色繃帶的右大腿以下，是空的。
“希隆？”門口傳來一個喊他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名青年來到他身邊。
希隆轉頭望向來人，認出那是皇家騎士崔西，那個總會在希隆挨老爸罵時幫他求情的好大哥。崔西的左手纏著血跡斑斑的繃帶，神色有些憔悴，但希隆可以看出他望向自己的眸子裏還裝著對自己的擔憂。
“到底怎麽了？老爸他……”希隆把視線移回父親的身上，但卻不敢再往迪隆的右腿望去。“他的……腳呢？”
“我們在普萊格遇上了暴動。團長為了保護陛下，受了很重的傷，”崔西的語調裏充滿了痛楚與悔恨。“回到這裏的時候，法師們說已經太遲了，右腿的細胞壞死，隻能……”
“還不都是那個魔女之子！”在病房一角的騎士突然吼道，他的頭上還纏著厚厚一層繃帶，把他麵前正幫他處理傷口的法師嚇了一跳。“如果他不發神經拖著我們去普萊格，如果他不挑釁普萊格那些早就不滿他很久的百姓，我們會搞得這麽慘嗎！”
“羅克！”崔西用語調和眼神對自己的同僚發出製止的警告。
“幹，崔西，我說的是事實！”羅克憤怒地大吼。“那個小鬼他媽的就是個魔女！他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也不懂該怎麽安撫普萊格那些人，要不是團長拚命的阻止他，我看他肯定打算趁著我們替他擋劍挨打的時候，放一記魔法把我們連帶普萊格人一起殺光！我早知道──嗚！”
羅克痛得倒抽一口氣，因為幫他治療的法師不耐煩地抓起旁邊一枝備用拐杖往他傷口敲下去。
“你現在不宜激動，傷口會裂開的。”在羅克用憤恨的目光盯著法師看時，法師淡然地這麽回道。
“聽你在放屁！你才是試圖讓我的傷口裂開的人！”
希隆沒心思去聽羅克和法師的爭執，他的腦袋一直想著羅克剛剛說的話。他的老爸跟著國王跑去普萊格，回來就少了一條腿，還在病床上昏迷，是因為……歐凡挑釁了普萊格的居民讓他和騎士團受到攻擊？怎麽可能？歐凡他是國王，會那麽強的魔法又那麽聰明，他決定要去普萊格就一定是準備好了什麽計策，怎麽會讓自己和騎士團變得那麽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