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修】
魔王和八部眾。這兩個詞,就像根導/火/索,令方定海如滄海般沉寂平穩的眉宇一下都有怒氣湧了上來。
女具打斷了打坐,又用預知生死輪回的魅惑之語,勾起他最不為人知的身世,這也使得頭頂上一直以順時針運轉的五趣生死輪也第一次停了。
生死輪一停下。
方定海的佛光黯淡,也不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罩子一樣,保護這一整棟樓中所有人的安全了。
一旦妖魔之力開始反噬,這夜深人靜,整棟樓裏的活人都得成為一個個供品進了這女具的肚子裏。
可這樓,本就是女具的洞府。
所謂洞府,就不會隻生存著她這一隻妖,必定是有眾多小妖作為她的子孫侍奉大妖棲居在此洞中,以凡人的肉來供它們填飽肚子。
此刻,方定海恰恰才是陷在這洞府中的凡人。
所以當他想再出手對付女妖時,這樓中上下又開始了熟悉的陰風陣陣。
“方定海……方定海……”
洞府深處。隨著小妖們的怪笑,這四麵牆,眼看像被煮熟了的活人皮膚一樣變紅,變軟,又融化開,蔓延到了地上。數不盡藏在水管垃圾通道的小妖們都笑了起來。
方定海閉著雙眼。
但他被紅色魔光反噬,法力暫時受限的情形下腦子裏已一片混沌。
當下,他隻能眉頭緊皺,避免受其妖的蠱惑,卻在心神分散時,分辨出了耳邊有一道對他而言十分不同尋常的聲音。
‘定海,定海。’
這叫他名字的人,像個老僧人。就是這聲音,令他從專注虔誠中一下有了一絲分心。
“師傅。”
方定海在記憶中抬頭。
當他回答聲音時,在他那一片空靈寂靜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地方——在那記憶深處的龍泉山上正下著一場狂風呼嘯的大雨,寺廟頂上的天空滿是洪水滔天。
這淹沒了一切山下活物的洪水從哪兒來的無人知道。
但它有個名字,就叫做——龍湖之水。
龍泉山的頭頂,有一團罩著大山的黑雲籠罩著他,方定海看到少年時的自己跪在一扇即將關上的紅色廟門前。
一個長須枯瘦的老僧一隻手高舉著一柄木頭禪杖,一人站在寺院的石階前。
大雨中,老僧人在用禪杖一次次用力地抽打著自己的身軀,卻越打自己身心越痛苦。
埋頭時,那口鼻中的血一點點濺在灰色僧袍底下。
老僧卻滿麵笑容,對著那天空無一絲畏懼,後退。直到,他看到自己最小的這個弟子一個人站在雨中。
肉身已痛苦無比的老僧人手中的禪杖一下掉落。
下一秒,老僧就這樣在在那洪水滔天中對著少年僧人淚如雨下了。
“定海,不要猶豫!”
“拿起屠刀!”
“拿起屠刀!”
“方定海!拿起你的屠刀來!”
就是這句話,令短暫地分心又想起過去的方定海睜開雙眼,本就要被這邪門的洞府妖邪攪亂的雙眼也一下重回清醒了。
但他現在心神分散,很難入定。
所以,想到這,雙手揮拳而起的方定海隻先抬起其中一條手臂重重拍向了身側,使那柄一直等候他命令的禪杖立刻一個倒轉,又飛了起來!
“叮鈴——”一顆顆佛鈴劇烈震蕩,在屋中迸發光亮,十分有靈性地兜了個圈就鎖定了女妖的腦袋。
沒想到這個敢找她麻煩的和尚還能清醒過來。
長發女妖由近身轉為後仰躲避。
但沒躲開,她的頭顱被懸空的禪杖指著,又一個驟停。
這帶起了一股吹碎整個屋子玻璃的強風,使女具的一頭長發被吹起,又在打鬥中揮起雙臂抗衡,但坐在原處的方定海卻緊閉雙眼,另外一隻手臂抬起,猛地用力推了禪杖一把。
他這一拍,禪杖上搖晃的佛鈴燙壞了女具的皮膚一層!
女妖仰頭尖叫了一下,抱頭仰倒,麵容劇烈顫動下,頃刻就化為法身一手揮推了這金光,身體上也開始冒出紅光。
這麽看,女具身上的光是大紅色的。
因她出自八部天龍,這一看就能得知這就是她的法身。
佛經雲,八部天龍,本就是各有八種顏色法身的妖。
世人皆知,佛法高深,但這世上能被稱作八部眾的妖,卻也都是佛經中記載中,曾經戰勝過佛,甚至吃掉過佛的妖魔。
因在西方世界的舊佛曆中,曾有一位第一個對佛法提出質疑的魔王設下魔界,這位魔王在菩提樹下對當世的佛教世尊發起神佛大戰。
自此,魔,妖,人,佛才會在各自界線內生活。
此類妖魔,從前不會出沒人間。但似乎就是從之前半道紅色魔光開始,龍江市上空的界線就打開了一個洞口——一個能讓這些妖逃出的洞口。
而一路下山追查的方定海對此抬起一隻手,先成二指並攏狀一下擋在了自己的眼前,一刹那,的雙眼借助這片刻的眨眼,已是強行由外力開了一次神通。
這神通,不是他本來的天眼。
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設法看一次這妖的原形。
可就在伸手成訣的方定海,借助了白天在撿到的那些骨頭和衣服進入那個世界後,他也順利看到了那個神秘的,一直有慘叫發出的七樓到底是怎麽回事。
22:30
大樓七層
夜半三更,一個貼滿了紅色符咒的小臥室裏,是一個躺在床上,穿著身睡衣被捆著的高中女生。
屋內惡臭她一身流淌到床單上的大汗,雙腿抽搐不停,頭像癲癇病一樣抖,她的舌頭往外伸出,肚子挺著,用兩手兩腿支撐著身體的扭動。
她的卡通睡衣沒能扣好,能見她的肚子是一層薄薄的白色肚皮,一劃開裏麵沒有血肉,心肺,隻有白骨。
大紅色的符咒貼滿了她的腦門,嘴和手腳。
在她的身邊站著三個人。
這三人沒有露臉,但看打扮是父親,母親,和一個抱著玩具娃娃的孩子。
此時,這三個人正捧著手中的一塊塊紅色肉塊在往床上的瘋女孩嘴裏塞,而這時,這滿嘴是肉的女孩也繃緊肚皮後,一下手舞足蹈了起來。
“啊!!救命……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啊!”
就是這大叫聲,令七樓祭壇中的女孩眼珠子都變紅了。
在口中那人肉的供奉下,她的頭發一下變白化為了厲鬼。緊接著,和方定海鬥法中的女具也像是收到了妖法的供給般,頃刻變得巨大了起來。
女具本無形態,是由那七樓女孩和三妖才化形的。
所以在靜止的空氣中,有一道邪門的紅。
這金和紅,使常人都無法睜眼,一時,屋內有兩種顏色的法力在對抗。
浮坐的年輕僧人,和浮立的長發女妖。
一人一妖在都拚死鬥法。
伴隨著‘碰’一聲,六樓的牆麵被撞倒,這常人所看不見的大妖和方定海發生著極為可怕對撞,而它的原形也跟著從七樓追溯到眼前的方定海腦子裏出現了——
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妖呢。
若說她的身材,這該是一個極美麗誘惑,就連一般沙彌見了怕都會沉淪的女人軀體。
但她的頭,卻是一個妖的樣子。
因這女妖的頭,足有人的兩倍大。但這顆頭不稱作頭,隻是一個梭形的灰色倒錐。
這就是具——名為器具,亦是她姓名一字的由來。
而女具本身的皮膚灰白,沒有眼,沒有鼻,唯一在臉上能被作為嘴的地方是一個大口子,內裏是一排鋸齒狀的牙,一條細長的淡白色舌頭往外伸出。
它行走的方式,就是爬行。
因它的肚子和祭品一樣是朝天挺著,‘兩手’‘兩腿’穩穩地支撐著身體,而在這器具化為的怪物的肚子上,隻有一層薄薄的肚皮,那薄到能被手指一劃開的身體裏,沒有血肉,心肺,十足恐怖。
這一幕也恰如佛經中所雲。
紅顏,白骨,色相雙法,愚笨蒙眼。
世人隻知雙眼中所看到美,卻不明美和惡雙重並立,以妖魔之語和嫵媚之形謀害世人的女妖,就是這吃人的女具。
隻是這女具,到底是八部眾之一的大妖。
若是不另外想辦法將七樓的那個祭壇毀掉,這深不可測的一個洞府他一個人還是沒法一次性解決。
所以將這一切看得分明的方定海也沒有繼續在今晚僵持,而是,先抬起手臂收起生死輪,接著,他就拿上自己那隻登山包一下飛躍,撞碎窗台玻璃跳了下去。
這一撞,人從六樓就掉下去了。
和蹦極似的,方定海身後碎玻璃化為了一塊塊光亮墜落,唯有他的一隻手用力地抓住了旁邊的金屬欄杆。
“方定海……回來……方定海……”
女具見他要跑,從樓中化作一團紅霧還要追出來,那個梭形的灰色腦袋從玻璃裏探出時,一條淡白色的舌長頭也伸向了和她身形相差巨大的活人。
見此,麵朝上方眸色冰冷,懸掛在大樓上的方定海卻一隻手抓著包,一個挺腰後翻就躍上了旁邊的欄杆。
等人一個大步跳下高層。
半空,隻見身形冷峻無比的黑衣男子飛身用雙臂力量支撐躍下,同時整個身子飛入樓頂。
這一刻,堪稱命懸一線。
女具還在樓層中間跟著他一起發瘋似的往下爬。
若是慢一點,他就要死在這裏了。
所以緊接著,方定海一隻腳踩住牆麵,等借助水管力量往下單手攀爬,隨後,脫手甩開女具的他一個猛地從空中半身旋轉落下,肩膀上的包險些飛起掉下去,卻被一隻手給抓住,又衝開樓層,就從六樓墜落了。
方定海這不怕死地縱身一跳。
就算掉在樓下單元房的水泥地上,他一個身體本身不同於常人的法僧怕是都得全身性骨折。
可令方定海自己也沒想到的是。
當他耳邊刺骨的風呼嘯響起,這夜半三更的,他的人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過路停下的一輛車的前車窗上。
伴隨著刺耳警報聲,刹車聲和玻璃碎裂聲。
渾身斷裂的方定海隻一隻血淋淋的手扒著人玻璃上,一臉都是血,麵色抽痛地倒了下去。
當年輕僧人臨要閉上眼,那車內同樣一臉意外的對方有和他對上一眼。接著,那有著一雙令他覺得熟悉眼睛的人才對他發出一句語氣變冷的呼喚。
“方定海?”
“你這是怎麽了?”
……
“喂!”
“醒醒!”
“和尚!”
——又是,顧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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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一個和尚沒水喝,所以第二個和尚就來救他男朋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評論可以了,大家給點愛的訊號,讓我聽見你們的啊啊啊啊好嗎啊啊啊啊啊——(犬鼠大叫瘋狂暗示)
——
順便,理一下到現在本文中已經出現的隱藏劇情線索:
1.首先,記住龍湖這個地名,以及方定海沒有身份證住,隻有戶口本這件事。
2.顧東來對王栩所說的三個輪回時間線,三個是一個重要數字。
3.一旦二人因果斷開,王栩忘掉了他爸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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