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
“轟隆隆——”
伴隨著那橫掃所有人人性命的黑色大戒刀一刀劈下, 四麵的窗玻璃粉碎了個幹淨,那窗外天空也因為第一波的惡佛追殺到這裏都盡數死亡都一下子暗了下來。
外頭夜空的風灌進來, 玻璃碎渣子掉落的頂層。
當內裏的一番激烈打鬥平息後, 兩具剛才一起殺出血路的軀體摟在一塊同時停下腦子和雙手的屠殺。
他們因為汗水和氣味而交纏在一起的長發和短發都完全貼在了一起。
當下,顧東來汗濕了的長卷發因為他人再度趴下來的動作而灑了一後背。他抓過那個被刀砍下來的佛頭的手指上都是血, 還被他自己瘋瘋癲癲地用手故意抹的到處都是。
殺人犯業的長發魔頭一個人埋在手臂上粗重地呼吸著,身子也趴在之前一次次咬過的白色枕頭上閉眼回憶先前沉淪的一幕幕,又感覺到自己在汗津津的狀態下被有個人單手從撈了一把二人貼在了一起。
“……”
黑暗中, 兩個人一語不發,紊亂而滾燙的呼吸卻抵在一處。年輕佛祖的身體終年冰冷,卻也沾上了和他一樣殺伐之後的血味, 十足危險又血腥, 又低頭用鼻梁和嘴唇吻了吻他的後頸。
而感覺到貼在他後頸皮膚上的這吻,長發魔頭殺氣騰騰的朝前雙手盛開半趴著, 卻仰起頭反手撈住他的脖子在四麵黑漆漆的夜空中就十足貼上冰冷的嘴唇回了他。
兩個麵容長得禁欲和妖豔感交織在一起的大男人肩膀抵著抱在一起吻得很凶狠, 也很刺激。
顧東來這樣的人一旦主動起來即意味著這樣的人真的是一場危險且瘋狂的,誘惑, 哪怕他現在這種時候手上抓著一把尖銳的刀子刺入心口反手捅死你, 你也舍不得不和他一起瘋, 不把這種注定要下地獄的遊戲進行下去。
而感覺到兩個人唇齒都因為這彼此這種蠻橫無比的衝撞而又爽又疼, 那長發披在胸膛,閉眼嗅著二人嘴裏一模一樣的鐵鏽味的魔頭顯然也知道, 說好了要度化他的佛祖又和他一起下地獄殺人了。這一次還殺到這種地方了。
他們倆當下還很難徹底分開, 一起蒙上了混沌黑暗的心裏卻有一種共沉淪, 共生死的亡命天涯感了。
可生也罷。死也罷。佛也罷。魔也罷,似乎都已經在這二人一同跨過眼前極致銷魂,體會到什麽才是巔峰至極的佛門境界中不再顯得那麽重要了。
而心想著這一點,一身是汗水二人身上都雙雙滾燙的厲害,那種內心既躁動亢奮,又充斥著一起殺光惡佛之後的暴力發泄,令隻要是一個男人都感覺到了爽到骨子裏是什麽感覺。
如果可以,世上沒有一個大男人不會想在這種時候痛痛快快地充分發揮彼此行動力再來一次。
可也是在這樣這場追殺決戰遠遠到此沒有停下,他們必將等來一場真正的惡戰的前提下,眼下不得不抽身去辦件正事的屠佛二人組再一次一起幹了一件事——一件把一群已經算是從陰司傾巢出洞的魔佛幾次三番耍的團團轉,又再一次集體給耍了一次的事。
“現在和我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去取一件東西,一件讓我的佛魔雙身完整,可以去打倒世上任何人的東西,趁著那幫人沒反應過來,我要去永遠地拿回他。”
“……”
兩個人抱著脖子的低語聲點到為止,顧東來緊接著什麽也沒說,二人身影一下已經是消失在午夜。當下,龍江市夜空中地獄傾巢出動追殺二人的烏雲雷電還在作響。
此時的陰司那一邊已經裏裏外外都空了。
每一個一股腦殺出去背叛者也已經撕開自己臉上那一層佛菩薩的假麵徹徹底底地要把一切知曉這場佛門陰謀的一切活口給殺幹淨了,五輪塔,欲界,佛界,沒有人再能阻止這一群瘋了般的吃人惡佛。
但唯有一個地方,現在是根本沒人會去的。
——那就是地獄本身。
十八層地獄。地獄真正的眾佛佛骨一起埋葬之處,曾經是那幫惡佛羅漢把守,即便二人單闖過一次殺了那麽多惡佛都沒有真正深入到十八層底下的大本營。
顧東來在此之前也沒解釋過上一次他為什麽好端端地要殺到地獄裏去一次過。
可這一次,再次大搖大擺地實現‘闖空門’成就的兩個人卻一路從地獄第一層下來的時候堪稱走過無人之境。
因為這世上現在大概一個正常魔佛都想不到。
一群人都以為他們倆在外頭想辦法逃跑或者趕去救人時,所以烏泱泱跑出去到外麵抓他們倆的時候,這兩個人會一轉個身就‘自投羅網’般地來地獄。
可永遠幹什麽在反其道而行,個性也是都十足反叛驕傲的兩個佛魔界瘋子真的說到做到,不僅扛著佛刀把陰司大門這個空門堂而皇之,還趁著這種時候就不費一點力氣地把十八層給闖了。
眼前,一團陰冷的風伴著耳邊的鬼哭狼嚎,一下貫穿遠處一大片白色林立的佛骨墳地。
顧東來背在背上的那一把無惡之花走在前頭,某個太子也帶著自己扶在腰上一段的屠刀,跟著他兩個人差開半步一起彎下腰走進了裏頭。兩個人的發絲被內裏黑乎乎的洞穴之風所吹開。
這個眼熟的地方,如果是先前一度被藏在這裏好多天的摩利支天或許能一眼認出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因為當二人一步步穿過遠處是陡峭的洞壁山石下,又在周圍一個個鬼佛雕像都怪誕恐怖的地獄最底層停下來時,這屬於地藏王和眾佛當年圓寂埋葬在這裏的佛骨林也跟著一起出現了。
而某佛國太子任憑雙眸如何冷淡注視著這死前即知道到底有慘烈一切,心中更是早早猜測到龍江人間大地下,一旦被那個人找上,地獄絕對第一個淪陷的,也被這一幕弄得腳步停了下。
“這些死在這裏的眾佛佛骨都是不動幹的是麽。”
一旦親口說出這兩個字,二人心裏都一清二楚這裏曾經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了。
這個名字,永遠屬於一個所到之處不會留下一個活口的人。
也隻有那個人,才能殺到地獄此刻沒有一個真正的佛了。
“他一個人一條條殺的,我一個人一根根埋的。”
“這種一口口吞吃這些佛身否肉的罪,並把他們的佛骨藏匿在這裏的行為讓我隻能從此深陷地獄,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佛法才讓我變成現在吞佛孔雀的。”
顧東來這話,語氣真的很涼薄。兩個人簡單地這麽站在一起對話完都看了眼這些被他一根根插在這裏白色佛骨,緊接著,長發魔頭才沒什麽太特別喜怒地揮了下手示意他接著往前走,又走進了這很多年來都一個人在這裏守著這些白色佛骨深處,露出了內裏一個真正藏匿著他們要找到東西的地方。
這裏,就連之前摩利支天在時,顧東來都沒讓她走進來過一步看清楚裏麵到底是什麽樣的。
他過去很多年總是一個人呆在這裏,一整夜一整夜用雙眼看著人間投射進地獄來的一點點月光。
而令人意想不到,在這鬼氣森森的白佛骨林洞穴穿過去後的深處,竟然還有一個和外麵地府忘川相連的煉獄池子,裏頭不是黑色腥臭的罪業,而是清澈冰冷的池水,甚至在裏頭還開著一朵朵象征主人內心世界的白色蓮花。
“這是。”
“地藏王還在時為每一個死去的人間眾生準備的洗罪池。”
顧東來感知到他心中為什麽會這麽問,一個人這麽踏著腳下的焦炭白骨走上前去說。
“你們大雷音寺是一生之中真正功德圓滿者去投胎轉世的地方,可世人眼中罪該萬死的地獄也不是一旦進了也再也不能回頭的地方,地藏王是一個真正願意給每個眾生平等轉世機會的佛,就算是犯過再大錯處的人,當他的一生經曆過上麵刀山火海般的十八層,並且接受了懲罰看清楚自己全部為人時罪孽願意真心悔改,他就能來到這裏,洗去一生的罪孽,幹幹淨淨地重新開始自己的輪回。”
這還是顧東來第一次把這個地獄最底下的地方告訴給別人,但眼前這隱秘而聖潔的白色蓮花池,對於先前才殺過不少人的二人來說確實能洗去身體和心靈的一切罪業,使他們如獲新生。
“……”
當下,走入水中,單手解開了前襟躺下的顧東來一下將身體沒入這池水中,下巴都舒服抬了起來。
他的嘴唇上掛著水珠,兩條手臂朝後攤開來擱在二人身處的這地獄煉獄池內,他搭在性感誘人的胸膛的長卷發完全被這一池與生俱來的蓮花池水給打濕了,拿他自己的手指一捋都能看到水珠從他腰腹肌上滾落下來那一條大長腿在這冰涼的池水中劃開開一層水麵朝旁邊支著,雙腿對著眼前那人分開就這麽拿手扶著一邊膝蓋在水裏坐著。
與此同時,那位和他一樣褪去罪業皮囊上的衣物進入水中的黑發佛祖就這麽人坐在他的對麵,和他一樣被冷冰冰的水浸透自己年輕的半身,保持差不多,卻到底內斂禁欲些的姿態抵著身後這麽在水中坐著。
這兩個人這樣坦蕩,瀟灑到忘了仿佛不久之前他們倆才幹了什麽的雙人泡澡狀態。
使這二人在這鬼氣和蓮花繚繞的佛骨地還有地獄深處時,都不得不又一次坦誠相見到對方從上到下長什麽樣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可要讓顧東來這種一旦幹了什麽就根本不在乎麵子不麵子的人覺得不好意思,或者兩個大男人隻是一塊泡個澡都還要讓他藏著掖著,也不太可能。
“看我什麽。”顧東來開了口。“還想來。”
一手抵著一邊自己發絲撩開後的太陽穴說這話時,那個長發魔頭閉著雙眸,感覺到對方在看著自己也不睜開眼睛就這麽抵著身後回了一句。
這麽直接到粗暴邪氣的說話方式,真的世上隻有他了。
當他開口時,他的另外一隻變化出一件東西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檀香梳子,那精致的長柄佛骨檀木黑梳子表麵是畫著一朵朵紅色曼陀羅花。
當這一根根能給發絲帶來香氣撲鼻的梳齒浸著蓮花池中的水順著對方這一頭長卷發輕輕梳下來,這整個人就這麽躺在人家大本營最底下洗澡的人也把自己的麵容前所未有地完全展示給了他。
那頭即便再過十年,也完全不會產生發量危機感的長頭發都光溜溜梳到耳後,那眼窩深刻,鼻梁骨高的漂亮,嘴唇美豔,天生異族感十分濃烈的五官和比常人都要稍微有點尖的耳骨都一下子顯露了出來。
這樣說是異族,卻又更接近稀有珍寶的血脈。
即意味著他一生從過去到現在都被賦予了不同尋常的追捧和目光。
可就算此刻此刻,整個地獄裏傾巢出動的惡佛和大地第一魔王都要殺他了,這個人還能第一時間在這裏優哉遊哉地用隨手帶著的精致梳子像享受自我般梳他的頭發,甚至一點沒有隨時隨地要出去送死的感覺。
“你走到哪兒都隨身帶著一把梳子麽。”
這麽心想著,同樣坐在他對麵,一起亂闖人家惡佛大本營還沒什麽危機感的某太子看著他手裏那把梳子問。
“我為什麽不能帶,萬一出門頭發吹得亂七八糟那被人看見多醜,而且你自己沒什麽頭發,所以就可以質疑我們這種頭發多的人了麽,你知道一個人留長頭發的麻煩麽。”
作為大男人還帶梳子梳頭發出門的顧魔頭又開始一言不合懟人了。
可這種事,但凡別人幹了,多少都會有點這個人是不是有點娘的違和感。
偏偏這個人一點不害臊做出來,就是一點違和感都完全沒有,反而有一種哪怕顧東來帶梳子出門,但這一切依舊非常合理,難倒一個男人不能帶梳子出門的理所當然。
而內心十分淡定平和的年輕佛祖到這裏似乎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已經帶跑偏了,因為反正顧東來這種人幹什麽,在他眼裏最後都能演變成一種他這樣很可愛。
“顧東來。”
“……嗯?”
人坐在這一頭,身形已經長得老大一隻不是什麽小孩,人正拿著梳子在順自己卷毛的顧魔頭整個人頓了一下,又在意識到自己再度被這個人主動趟著水挨過來一下從身後抱住了後聽到他對自己補充了一句。
“你很可愛。”
這樣貼耳的親吻低語,讓兩個站在水中人再度雙臂交纏像二人周圍一朵朵白色蓮花般抱在一起。這一次,顧東來拿手扶著對方手腕骨的刹那,他先望著二人的身形停頓了一下,接著還是鬆開了手兩個人又靠在了一起。
某太子懷抱著他,將這個身形和他一樣強勢危險的長發男人帶入懷中,順勢用自己冰冷的指骨握住他的梳子給他順了順那沾上水就變得細軟的卷發,親了親他那平常很少會露出來的尖尖耳骨。
對此,長發魔頭丟開自己的漂亮梳子攤開手臂抵著洗罪池邊沿,接著,是大可愛,也是大魔頭的魔頭本人被他的鼻子蹭的耳朵又癢又怪,卻完全享受般落入他手,和這種一旦開了回戒就和被什麽東西附體了一樣的人抱到了一起。
那幫還在外頭追殺著佛魔的惡佛陀如果知道這兩個人一轉頭就跑到敵方大本營來幹這種事也是會氣到吐血。
可他倆一旦瘋起來,就沒有什麽誰帶壞誰這一層,兩個人本來就不是什麽骨子裏很老實保守的人,一個冰冷一個張狂的外表下早就是同一個反叛不服的心髒在支配著他們這一世的一切行動。
“我幫你。”某太子從身後用一雙冷淡的眼睛垂眸盯著他某一處問。“你會難受。”
“我自己會,你把自己手上的傷先處理好。”
這麽說著,長發魔頭隨手抬起來拍了他一下,又拿指尖揉了揉被肩膀上梳得很光滑潮濕的一捋發尾。並真的就在他麵前一下直起了腰趟著水坐了起來,又將自己的一隻手灑了下水珠接著探入了水中。
在他們倆這樣在水中近距離對坐也保持一段距離的注視下,長發魔頭此刻雙手具體在什麽的一舉一動,年輕佛祖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一朵爬在他後腰上的蓮花從他們第一次被迫開始逃命時,他就已經看到過一次,今晚更是完完全全地敞開在二人之間不再有一絲秘密。
而也是在這種情形下,某個太子親眼看到顧魔頭竟然對處理這種事好像也不是很陌生,他一下就想到了什麽。
顯然,以顧東的性格來並不會遮掩什麽,他骨子裏是向往自由灑脫的人,所以當他感覺到那個人從之前其實就和他有著一樣的堅持立場,兩個人已經完成了一層心理和身體上的和解。
那朵蓮花疤痕,到底是什麽意思。就像是一種冥冥中二人都依稀清楚,卻誰也沒有踏出那一步問出的暗示。
而這樣的和解和暗示,建立在過往他們曾經一次次並肩作戰,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曾有過動搖的信念和信任,哪怕是立場早已不同,時間早已不同於那時,生死之交,佛狂之誼,到底斬不斷二人之間一起的過往恩怨。
他不說。他也不說。
他們倆在這樣的對視和刺探中明顯都開始有些心猿意馬了,甚至經過之前一遭已經心知肚明的‘有些事’,在這種時候要繼續裝不知道好像也沒必要了。
因為,正如有個人自己所說,成佛本來也不是真的能把有些事丟幹淨的。
這兩個經曆了過往那麽多事,現在也都不是什麽心思單純,容易被外在因素糊弄的人,反而個頂個都是心眼已經黑到肚子裏每一塊白的地方正邪雙‘惡人’。
畢竟,人若不知黑是什麽,又怎麽去捍衛真正的白。
燃燈太子,吞佛孔雀這兩個外人口中的稱呼。
說到底,撇開他們各自的立場,也要在這隨時隨地可能會死的佛魔世界中掙紮活命。他們倆這種人也是一路走來真各自看破了很多事,才能活到現在不被人坑,反能坑人的成佛境界的。
而也是在這樣二人雙雙都沒有開口說話去針對這種事過多浪費時間,有些關乎於底線的秘密卻已經暴露了個幹淨的前提下。
那個冷不丁抽出放在水下那一隻手的長發魔頭才一下睜開雙眼站了起來,又扯過旁邊兩邊衣服蓋在肩頭,把另外一件丟給了他,接著才任憑腰以上的地方被水珠滾落一把拉住了眼前這個人,把兩個人一起拉出了這洗罪池。
這一刻,就像是顧東來終於踏出了他心底的那至關重要一步一樣,他的長發散落在身後,既像是一生至情至性中走到了一步般,拉著那個和他一樣披著件衣服的佛祖就從蓮花池中站起來,又一下揮開眼前的佛骨林鬼氣,把那個最深處的地方暴露了出來。
那裏頭藏著一個真正的,關於為什麽顧東來一定要守在這裏隱瞞所有人的緣故——事實上,他們還沒走進去,身後那個黑發佛祖已經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氣息了。
一根……還活在世上有生命的佛骨就在這最深處,
而等二人一起走了進去看到了裏麵到底是什麽,這一刻,心裏已經完完全全感覺到了什麽的兩個人頓時都不開口說話了。
氣氛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是一個夜晚,有兩個第一次從因果之中再度認識對方的人也是那樣在一個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的地方一起尋寶,當下,這兩個剛剛才一起泡了個澡,還氣氛幹巴巴保持著中央一個存在,各自兩邊存在都不吭聲的狀態一邊朝著另一邊端坐著。
顧東來自己上前坐下來支著腿靠近了那內裏的存在,也沒和他客氣。接著,另外一個人也跟著他一樣坐了下來。
他們倆平常麵對這世上什麽事情都能處變不驚,但這第一句話卻很難和對方開口說。
而說到底,二人都是‘第一次’合作創造‘小佛骨’的那種人,既沒有任何過往可以提供參考的經驗,加上作為直接粗暴某種程度非常粗線條的兩個大男人,他們倆實在拉不下臉去和正常人一樣探討有一些二人必須共同應對的一些問題。
畢竟,讓他們動手翻臉無理取鬧地打一場是沒問題。直接上首宰了對方也沒問題。把對方打的服氣為止,更沒有問題。
甚至一邊打架一邊當著陰司惡佛的麵挑釁別人他們倆也不是沒豁出臉幹了,好像根本也無所謂了,但眼前這麽有挑戰性的高難度事情,還是把兩個人一起難倒了。而首先擺在表情冰冷,雙眸複雜的年輕佛祖就是一個嚴峻正經到了極點的問題。
“他以前都一直在一個人呆在這裏麽。”
“不然呢,他作為我身體唯一的一根佛骨能去哪兒,不在這一大群死人堆裏藏著,他出去了之後,你覺得他還能活的過今晚的月亮麽。”
然而被邪氣狂妄說話一點不知道不客氣的魔頭懟了,某個平時在人前裝的禁欲病弱的太子還是一副男菟絲花樣盯著他開始自我懷疑了。
“我真的是。”
“顧東來,我們。”
“他這一生是轉世來找我們的麽。”
這本來就一輩子話很少,此刻也是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十分內斂,充滿了清冷無心的佛太子本人內心的不食人間煙火。
這兩個非常人一般去思考問題,一輩子都注定要相愛相殺下去的家夥一旦不再想讓對方死就是這個畫風卻也是讓人很難提前想到。
可眼前這麽對於他們倆這種人來說根本一點都沒營養的對話真的是夠了,果不其然,他們倆沒有任何能坐下來好好談‘後續責任’和‘肇事賠償’的先天能力,兩個自己這麽打了,都不懂得怎麽談感情的大男人更是真的容易把一切事情搞得一團糟。
然而,好在,現在是在這一個小存在麵前,他們倆誰也沒打破這種平衡。而在眼前這被他們所後知後覺意識到還有一個存在的一團白色佛光溫柔照耀下的地獄十八層中,竟然是一個罕見溫床。在內裏一朵朵佛花中央側趴著一個對於眼前這兩個一左一右撐著手臂俯下身看著這個孩子的人來說都分外奇妙而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情的小存在。
那根從出生就有一般時間在地獄長大的‘小佛骨’到底長什麽樣,在這時候也隻有他們倆看見了。
他對於常人而言還籠罩著十分神秘味道的頭發,手腳,包括一切一切存在和來源都完完全全對二人來說是完全新奇的,對於心理承受能力一直很強卻第一次沉默的年輕佛祖而言還是太……太過超過了。
“你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這樣的生靈麽。”
看他氣壓很低,也很漠然的樣子,佛骨共同的擁有者的魔頭俯下身用胳膊撐著‘小佛骨’的一側這麽抬頭問他。
“嗯。”
“我不是凡人那樣的肉身轉世,佛國自從有我就存在,我的存在就是佛,我從出生就沒有父母,我不需要他人把我孕育撫養也能長大,長大之後不會有常人的情感,就算死去了受傷了也會自己好起來,出家成佛後,我也不會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會有自己後代,所以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因為保留上輩子情感,去尋找著情感輪回,對於曾經的我來說是一種很……陌生的事。”
回憶著自己出家成佛的一生,某太子也和他保持一樣的半趟姿態低頭望著‘小佛骨’的模樣回答。
“所以你現在的語氣和表情好像看見了什麽馬上要毀滅佛門的魔物。”
兩個人頭一下挨得很近,長發和短發交相呼應下,有個和他一起走近這佛骨地中央的人枕著月光,研究兩個人所共有的佛骨,接著,長發魔頭並開始擠兌和諷刺自己的佛骨血脈共同擁有者了。
“因為我在想,他為什麽不會哭。”
和他保持一樣用手臂撐起佛骨下一點三法光芒,躺在這裏垂眸看著二人中間這根‘小佛骨’的某太子開始冷漠臉問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佛門太子問題了。
“他現在還是個小寶寶所以在睡覺,你是小寶寶睡覺的時候會哭麽,以及,他的三法不在這裏,所以,這也是一個原因。”
這對話內裏到底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他們倆今夜原本還有未做完的事,此時這片刻一起看一眼這‘小佛骨’的存在已經是一場真正得來不易的,對兩個人來說都很短暫的休憩了。
“你想靠近他麽。”
“不用。”
“為什麽,你從剛才開始不是一直在看他。”
長發魔頭知道他這種人不可能無動於衷,卻也問了一句。
“我現在的心髒好像有點跳太快,手還有點抖,我怕我會不小心摔壞他,我隻是想這樣好好看一看他。”
某太子淡淡地抬眸看著他說,並一臉淡定誠實地把自己真的有點在完全小心抖著的手掌給他看了一下。
“你現在好像個年輕又笨蛋什到麽事都做不好的漂亮傻子,燃燈太子。”
“嗯,我確實覺得自己好像那種一下子什麽都有了,卻連自己到底是怎麽有了這一切的傻子,一個人連這種事都搞不清楚,或許真的應該反省一下自己。”
“他喜歡什麽。”
“我不知道,因為我和你一樣,這五年來也不是一個好的‘佛骨擁有者’,我一天天在這裏,卻總是隻有很少很少的時間才能去看人間那個真正的他一眼,除了一開始他還和我的心離的很近很近時,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還很小會叫人的聲音了。”
這一個佛祖一個魔頭,身份天生對立,且十分驕傲的人這種放下身段去自我剖析內心式的對話,卻也麵對麵坐在一起,麵對著這個對於他們來說都很特別的存在難得地交托了一回這麽長久以來各自的心情。
他們都有著自己注定要追逐,不可能放棄的佛法之路。
可眼前這一條在彼此生命橫生出來的路卻也是二人過去從沒有想過,如今踏上也意外地完全沒有覺得有絲毫後悔感的路。
也是這麽心想著,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有個撐著二人頭頂那一片佛骨林的長發魔頭卻也撚起一捋發絲,將身後遮天蔽日的黑暗都擋在了這片淨土之後開了口。
“不管我想不想承認,那些了解了,知道了這個存在的人是不是最後又要罵顧東來真是一個厚顏無恥,不男不女的魔頭了。”
“可我,就是我們兩個人之中他的母親。”
“……”
“兩個人中,給一個孩子最直接繁衍生命的那一個人就應該是他的母親,這種事沒有什麽不好承認,或是選擇逃避的,遮遮掩掩反倒好像很介意,或者自己總覺得這種事局限了自己,其實一點都沒有。”
“我可以現在去和任何一個人說我是他的母親,我並不以此為恥。”
“因為帶來一個生命,繁衍生息這並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如果最初上天創造眾生時,當時恰好就是讓最初的男子繁衍,而女子去承擔體力活呢,其實這也是一種輪回因果的安排,一種眾生相,這是一種兩個人中誰去做都不會是一種侮辱,相反真的很辛苦,也很值得去尊敬的事。”
“而且,我自己就沒有母親。”
“當我的小時候才剛剛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人,又當初是怎麽來到世上後,我每天都有躺在靈山的那一棵樹上去想過……如果我是一個普通的出生在凡間的人,我會不會有因為愛而結合在一起,決定孕育自己的孩子的父母,會不會有那種人人都能有的……一直愛著我,把我捧在手心,抱在懷裏當做珍寶的親生父母。”
“他們會不會真的真的很愛我?從繈褓開始就將我的出生當做世上最好的禮物,一起精心地為我取名字,一次次伸出手臂教我走路,叫我東來,親我的臉頰,擁抱我,記住我的生日……這些東西,我一天都沒有擁有過。”
“從他真正來到世上,我就已經決定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走上同樣的路,這世上我沒有過的,我都想給他,教給他做人的道理,對他多笑,用雙手去擁抱他,即便暫時不能經常見他,也要經常告訴他我愛他,而第一點,就是一定要告訴自己,我要愛他。”
“他在我眼裏不是什麽每一個人都想爭搶從我這裏奪走的什麽佛門寶物,就隻是一個小生命,事實上,他也確實很小,和世上每一個孩子一樣都很乖很聽話,小的時候會趴在我懷裏睡很久,還有點愛哭,但他是顧東來的驕傲,是我的寶貝,是我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的孩子,是我的血脈延續,我怎麽會不愛他,我真希望告訴所有人我很愛他這件事,這不需要去隱瞞任何一個人。”
“……”
而也是和他心平氣和地說到這裏,此時此刻長發魔頭整個人真的內心都要因為眼前這一存在溢出對眾生之愛般,他也閉著眼睛感受著那地獄深處的月光和眼前這個人問了他一個問題。
“所以,你要讓他以後做一個性格,外貌,一切都很像你,分擔他一半人生血液的人,讓他做被你一生愛著,抱著,好好珍惜長大你的孩子麽。”
這一個問題,即是過去的顧東來真正敞開了內心變為現在的顧東來所第一個問出的問題。
他已經決定要把自己過往一生全部的得不到的愛都好像給了眼前這個小存在,但與此同時,他也不會剝奪別人的權利,他永遠不否定過去,不否定自己,更不否定此刻身處於地獄,他的心髒也能感覺到的愛。
一個人要惡很容易,要瘋很容易,但要真正擁有全無保留地對一個人的愛卻很難,他們現在都需要去真正地去了解這一個兩個人從前從來都做夢沒有敢想過的事。
“不,菩薩,他應該像你。”
“因為你有世上最俊美,最鮮豔,比佛國百花盛開還要美麗的男子眉眼,你就是佛國大地創造千年來被賦予世上最美之名的男子,你的長卷發如此柔軟,當被水打濕變為一捋握在我的掌心,這比綢緞還光滑的長發都無法掩蓋泛著細密奢靡如銀子般地珍貴的色澤。”
“你的眉骨,很長,是一個生性驕傲的人,同樣眉毛濃烈烏黑,比常人要深刻許多的眼窩裏的一雙眼睛就像你家鄉靈山所到之處的的山巒河流一樣,是屬於男子的,十足英氣而又勇敢,你永遠會用這雙眼睛注視著。你還有很好看的鼻梁骨,那麽高挺,那麽華貴又不凡,而這樣罕見而獨一無二血統的五官眉眼是你個人血統的證明。”
“靈山雖然終年花開不敗,卻因為你們與生俱來會飛起來的翅膀,而注定要展翅飛過寒冷的山頂天空,你的族人祖先當年從雪山出發,來到佛國大雷音寺修築巢穴,用百鳥的智慧學的佛理,開悟佛法,你就是這樣美麗生靈的後代,你從出生就了解佛法,會唱佛歌,所以您的嘴唇不薄,柔軟,溫熱而帶著淡色優曇花一樣的色澤,這說明您的心中是有情感的,當貧僧這樣無心的佛門弟子用自己隻能品味佛珠溫度的手指觸碰上您抿起的嘴唇就像在撫摸著盛開的一片花瓣,菩薩身體的一切都像花一樣美好,充滿香氣,您是大吉祥天女咒中所描繪的人間真實,是佛經梵語所誦念不完的眾生之相。”
“看著您的雙眼,貧僧的一生即從色走至空,您帶來了色,也主宰了我一生的空。”
“所以,這個孩子應該像您。他會是您這一生的驕傲……同樣的我真切地愛著他,他是我這一生中能得到過的……最好的一切。我也真的……很謝謝你,菩薩。”
這樣恨不得把他誇出花來的情話真是世上最好聽的了。
這個人就像是一遭成佛真的開悟了一樣,把心中天生少到沒有卻也幾乎用盡了的熱都給了他。
因為愛一個人就要愛他的全部,從頭到腳都愛,墮入地獄滿身汙濁也愛,這才是他這種瘋子一直以來所追逐的不能放手的愛。
當下,一頭長卷發都搭在了心口,把一隻手臂抵在他身側的長發魔頭說的沒了言語,而就在二人誰都沒有打破這一切時,眼前的魔頭本人已經突然伸出自己的手凶狠而危險地拉過了他的脖頸,又將自己的牙齒真真切切地咬住他的血肉癡纏激烈到如瘋子地開了口。
“方定光,記住我這一口,我們兩個人這一輩子的恩怨和因果到這裏遠遠……不是停止。”
“我們做過朋友,也做過仇人。但說到底,恩恩怨怨之間,我們也從來不真正欠對方什麽,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我也沒有對不起你什麽,所以你不必再去任何令自己停下腳步的事,繼續往前一直走你的路就可以了。”
“我以前去想過一個人需不需要另一個人人負責,我那時候很清楚沒有那個必要,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路,無情的人也都不是必須回應另一個人的愛的,但……我就是放不下我的愛……死都沒放下過……”
“每一個人都和我說因果循環,一切如此,可我隻想打破因果去不管不顧地追著那個人,因為我這一輩子隻愛過……那一個人,我為他生,我為他死,哪怕是曾經一次次死無葬生之地之時,我都在想,他為什麽還不來,他現在到底在哪裏,我從來就沒有後悔愛過他一天。”
“顧東來手中這一把佛骨戒刀來自於你,我身體裏的佛骨也已經給了你,以佛骨償還彼此因果,這就是你我的命為什麽現在還綁在一起的原因,因為,這一次除非我們身上死的連骨頭都不剩下了,你就別想再一個人走去哪裏。”
“當事情來臨時,我們可以追隨本心,不顧一切,但我永遠不可以高於個人價值,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兩個人永遠是獨立為自己活著的,這樣,我們不會成為被用於攻擊彼此的弱點,這佛門魔界三千佛法世界,沒有一個人是必須為對方的價值而活的,你一定要有自己不放棄的個人價值,我也……一定要有我不停下的個人價值。”
“你我這一生,從來不是對方的弱點,刀和刀,不會是彼此的弱點。”
“這樣才能彼此追隨,一生不悔。”
“我隻再信你一次,這一次,也是顧東來這一生給別人的最後一次,你一字一句都聽懂了沒有。”
“……”
“好。”
“顧東來,好,我答應你,一生都答應你。”
這一句話,伴著兩個人隔著佛骨林下埋藏的那一個存在已經是交頸共生之鳥一般完成了二人這一生最重要的一生諾言。
兩個如同神兵法器般經曆了烈火淬煉如獲新生般的人一起在這地獄之中真正地站了起來,卻也不得不一起麵對身後那片血腥陰謀之後真正的等待他們的難關了。
“燃燈太子,如果你手上現在有一把你鄰居家的鑰匙,而你知道,他現在人正在你家搶劫,打你的家人,搶你家的東西,除了和一般人一樣慌慌張張跑回去你會幹什麽?”
“進他的房子砸了他的家,給他也造成一點損失。”
“然後呢。”
“再在他家放一把火,讓他從此都沒有家,比家人被打,被搶劫的我還要倒黴,斷了他的一切藏身之處。”
“太子說的很對,剛好魔頭本人現在也是這麽想的,而這就是為什麽今晚我們……之所以要首先來這裏的原因了。”
“放火的汽油和砸了這裏的鐵棍都準備好了,殺人的兩把刀也已經備好了。”
“不破不滅,不死不生,一切殺到最深處將一切生機毀滅的破壞都隻是為了有朝一日將全新的,更好的變革從其中喚醒,這早已經沒有了正佛的地獄大門……也是時候被這一把熊熊大火燒給它現在的主人看看了。”
“就讓大火一次性把這地獄裏外燒個幹淨吧,讓那些今晚一定會死的死人永遠也回不來。”
“一起……闖出去吧!”
……
“——!”
電閃雷鳴之中。這一番烈火灰燼中死而複生的生死誓言,竟是伴隨著已經空了的地獄深處再度咆哮出來的複仇火焰而徹底席卷了夜空。
地獄眾佛離不開陰司的本命佛體在大火之中一下子被包裹,另一頭,另一場血雨腥風卻也伴隨著一個人在所有人麵前如同一個瘋狂而變態的表演者般拉開了佛魔大戰之後最血腥的一場帷幕——
當不動明王四個字一出,在場的每一個人竟是集體呆愣住了,那一種聽到世上最不可能還活著,卻也最真實存在的魔鬼名字的恐怖感一下襲上心頭。
可七大魔之首不動明王,那個傳說中一頭紅發,神色皮膚,俊美邪惡的高大男人,臉上和身上是藍色蓮花圖騰,狂妄自大的五輪塔使用者不動明王尊者竟然還活著,這又怎麽不能讓人害怕呢。
佛經中說,他內心瘋魔且危險,充滿了對靈山和大雷音寺毀滅之前的仇恨,如來賜名其為不動,正因為他的雙腳一旦站立在某個地方,世上就沒有一個佛魔能撼動他的威嚴。
而他擁有的神秘五輪之力也曾令佛國陷入一敗塗地再不得回頭。
一眼,那從那‘樹王菩薩’或者說不動明王身後黑氣中的倒影絕不是什麽正常生靈。它隱約頭有兩個類似魔物的犄角,這角是魔的證明,頭顱龐大,後背肩胛突出鼓起一個大包。
那向上裂齒狀的嘴唇邊緣是怪異的皮膚粘結,那皮膚隱約深紅色的肩膀寬厚肌肉分布著實可怖,胸膛和腹部是赤紅色的護甲,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不知名怪物。
而當它隨著自己的法相主人雙腳抬起,挪動身軀,地麵在蚊蚊作響,接著才聽見這大紅色的魔物前的那一個一頭燃燒的紅色長發已經顯露的人用他最真實的聲音向著被他奴役過的眾生發出了一聲,下一秒,那報出自己大名的人一言不合就開起了早就按捺不住的殺戒——
那一霎那,周遭所有親耳聽到這個紅發魔鬼名字的人還在處於內心的震驚恐慌之中,但當他掌心的火達摩被一把捏住,每一個像雕像一般被定格周遭佛門弟子就都被他掌握在了手中。
“呃啊啊——”
那一刻,不止是打頭陣,所以臉色劇烈疼痛到跪在地上的日光菩薩,月光菩薩,二子,摩利支天,在場非惡佛陣營的所有人都被一種冥冥之中的‘欲毒’所控製了。
這來自於第一明王的三法控製將場麵完全打亂。
臉色蒼白失血下的大勢至見狀知道不妙,一下掙紮起來,又按住自己心口,揮起一條手臂要以羽毛扇子和紅色佛珠再度和這人對抗,卻被不動反手就給製衡住了。
一個四大菩薩和一個不動明王隔空對上。兩道不一樣內裏的黑色佛光已經衝撞到火花四濺了。雙臂發抖地厲害,被一步步向後逼退的大勢至雙眸沉沉地咬著血液不斷留下的嘴角,卻也頂著一雙受傷的眼睛眼看著那一頭紅發的瘋子對他笑了一下。
這笑,即是一個真正的魔想要殺生造業之笑。
因為緊接著,這根本一句話都不想多給這幫人廢話的魔頭就抬起身軀已經接近於完全暴露身份,臉還是‘樹王菩薩’模樣的不臉,又單手將顧烈放在蓮花座上,就這麽站了起來將一身隱隱約約隨烈火而生的金紅色戰甲向著左邊一揮了出去。
“啊啊啊啊!!!”
“不動明王!!饒了我們啊啊啊!!!”
這受到火達摩的法力加持的一拳,不動看似沒有使上一分力氣,卻把十幾個聽到他的名字就嚇得想要丟開法器直接逃跑的佛門弟子給連皮帶骨的撕碎了。
恐怖到把大勢至雙眼都染紅了的血紅一下濺上了雲層。
這十幾個不戰而退的佛門弟子一下變成了半空中散落的虛無。日月光見到這一幕怒而爬起來對抗‘欲’毒和那一隻鮮紅色的魔物法相又一起對著這人大吼了一聲。
“魔頭!住手!”
可對此,知道日月光已經完全不中用的不動明王卻完全置之不理,一躍而起將重傷的兩兄弟踩在自己腳下讓他們閉嘴,自己還越殺越上癮,專門追著那些放下法器就要嚇得倉皇逃跑的佛門弟子殺,並且一邊往前一步步走,一邊但凡敢從眼前逃跑的每一個人,又在口中還不斷地去奚落著大勢至和在場的每一個人。
“讓我說名字的是你們,現在逃跑的又是什麽,剛剛不是還要一起揭穿我麽?也難怪大勢至死活不肯說我是誰,因為他知道自己呆的佛門都是一群什麽貨色。”
“我即不動,不動即我,但這隻是一個名字,你們依舊不配我用我真正的力量去對付你們,今天在我眼前不戰而逃的逃跑者,無論是佛是魔,我都要殺個幹淨,比起叛徒和蠢貨,孬種更讓我討厭,隻可惜,現在佛門除了日月光,大勢至還有一個女人兩個小孩,統統都是一群孬種了……”
“太弱了,實在太弱了……大勢至,你自己看一看,這一群光是聽到我的名字就要丟開法器逃跑,這就是四百年後延續的佛教麽……這眼前一個個弱者,廢人到底還有什麽足以支撐佛門繼續下去的價值,為了這些人死,你不覺得你們這些人死的很不值麽。”
“所謂眾生,不過是關鍵時刻丟盔棄甲的下等生靈,他們的內心即領悟不了高尚佛法,也缺乏征戰天下的殺氣,廢人一個為什麽還要活著,不如統統死了,一了百了吧。”
這一邊殺人一邊瘋狂打擊著人內心的紅發魔頭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從四百年後的煉獄之中化身為樹王菩薩複仇歸來,被大勢至一步步使盡了渾身解數,竟然到現在也還能一動不動,或者說不完全卸下偽裝就把他們所有佛門弟子快從內部瓦解了。
死亡的恐懼,不戰而敗的羞辱,逃跑會死,不逃也會死,隻要落到這個人手中就一定會死,在這樣如同第一版的心理折磨下,這一群佛門弟子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大哭著丟開法器倒在地上,而見此,不動那顆完完全全掌握著眾生懼怕點的魔心卻完全地將這一切掌握著。
這是一場遠要比死還痛苦的折磨,簡直都快要在場每一個人,包括受此大辱的日月光給逼的信念喪失,臉色煞白,隻想咬牙自盡了。
因為,除了自盡,他們實在想不出該怎麽對付這死而複生,且充滿了世間一切惡念的魔鬼,我佛在上,這到底是佛門的悲劇還是嘲諷,為什麽他們竟然一步步走到了如此,為什麽我佛所庇佑的佛法光明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也就是在這佛門全線將要淪陷時,作為在場唯一還有餘力阻止他一條的大勢至終於是搖搖晃晃舉起一邊扇子吸引住了眼前這個瘋子的注意力。
“……來者你的名字叫做不動。”
“你還記得是你之所以擁有這個名字是什麽原因麽。”
“因為……我佛如來當年曾說,不動為世上最強的不敗佛將,並且沒有之一,該被封為世上第一個明王,明王即從佛門帶去世間光明的意思,我們曾經都以為你是這樣的人,因為諸天神佛和羅漢菩薩都不可能打不敗你,你的雙腳隻要踩在這大地之上,任憑山崩塌,海倒流,不動站在什麽地方威嚴都能使山懼怕,海退後,這世上沒有人能撼動你雙腳踩在地上的威嚴,讓你承認自己失敗,甚至是退後一步,都是萬中無一的可能。”
“可惜,你雖不敗,明王這兩個字卻和你這個人的本性完全沒有沾上邊。”
“而恰恰就是在這一群你一個都看不起的人中,此時卻有三個讓你一動不動的雙腳認輸退後的存在,甚至你還沒有發現它們的存在,你……現在相信麽?”
這話像極了一般人快要死時拖延時間的辦法,事實上,不動現在還沒有徹底將這個遊戲結束的意思,所以他又一次看向了大勢至。
“哦,是麽,大勢至,那是哪三個?這裏有什麽人能我的雙腳向後動一下?”
不動用自己的手指抵著下巴冥冥中感覺到了有趣,他還是把自己藏在‘樹王菩薩’的麵具下,金紅色的雙眸對於眼前的一切生靈都充滿了一種輕蔑,平常和懶散。
“那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吧。”
“各位……在場的佛門弟子……請聽大勢至一言……如果,你們之中還有誰願意挑戰不動……請站出來……大勢至……已經無力回天……可我佛不能淪落,至此……各位……”
臉上血肉模糊的大勢至這一句接著一句的懇求,四麵竟真的沒有一個人敢應聲了,這莫大的全體係死寂和軟弱,就如同一場絕對的對於佛門的諷刺,將每一個人都徹底踩入了一場喪失尊嚴的天罰之中,見此,不動似乎覺得這樣放任這群廢人很不好,還主動幫大勢至開始推波助瀾道,
“看啊。”
“大勢至,根本沒人敢反抗。”
“這裏除了這兩個被我踩在腳下……誰能站出來來反抗?”
“大聲告訴我?現在,誰還能來反抗我,你們,還是你們……你們哪一個現在告訴我,自己還想要反抗?”
“說啊,廢物們。”
而眼看,已經咬牙說不出話的日月二人這時一同出手卻遭此七尺恥辱,對麵還被焰根佛控製著的摩利支天已經臉色恐懼無比地親眼看著兄弟二人落入了一片惡佛包圍著中。
作為密宗公主,這一刻,她被這一切咬著嘴唇從未如此仇恨過自己什麽也做不到,當下,更是突然心裏一動,又用自己嬌弱的身軀一下發狠抓住了那焰根佛的一隻手臂就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又一腳擦了那焰根佛的腳一下——
“啊啊!!”
原本綁架她的火焰刀當下都險些掉了的焰根佛大叫,但鼓起勇氣,依靠自己衝出重圍的摩利支天卻已經通紅著眼睛,咬牙粗魯地吐了這賤佛一口口水,把對方褲子一扯就猛地抓住地上受傷的少龍光奪過一把火焰刀就反比到了焰根佛脖子上。
這密宗公主突然和被逼瘋了的野丫頭似的用起‘絕命三招’一發狂,在場一群沒膽子反抗不動發瘋的男人們卻都被一個菟絲花般的小丫頭突然爆發的生命力給驚愕到說不出話了。
她這一身賽過天上地下的勇氣如同驚雷般振聾發聵,但恰恰就是她一個柔軟女子能做到第一個站出來這件事,才使得這一切充斥著一種完完全全地不可能。
可偏偏摩利支天不僅真的第一個做到站出來了。
在這麵色慘白的密宗公主舉著一把火焰刀就惡狠狠咬牙的望著這周遭一切尚未覺醒,深陷欲毒不得清醒的同時,她混亂不堪已經聽不到外界聲音的腦子裏更是想起了一段在此之前隻被她一個人記在腦子裏的記憶和對話——
“摩利支天,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不是你一個人遇上我這樣一個不可打敗的魔頭,而是日月光和密宗也已經保護不了你,你會怎麽辦?”
“日月光和密宗……也保護不了我了……我不知道……”
“我從小到大……什麽不會,遇到事情隻會哭……我之前除了被別人救來救去……就什麽都不會做……我從來隻能被別人在身後保護著,我真的沒有去救別人的勇氣。”
無論是年紀還是性格,一直像個小女孩般嬌弱任性的密宗公主自己和自己賭氣般地咬著嘴唇,哭著用手捂著臉望著對方的雙眼說。
“為什麽說自己不會?自己不能?”
聞言,那一頭長卷發拖在胸膛以下,夜叉麵具後的吞佛孔雀支著條腿,肩膀抵著自己身後對她低下了頭。
“是別人都說摩利支天作為一個女子,隻能做一朵一生依附於他人,被人保護的嬌弱花朵麽?”
作為一個男子,他在這低頭啜泣著像個小女孩的密宗公主麵前,隻用自己染著黑色指甲的手指輕輕單手托住了白衣公主的一隻手掌,像一個帶給她另一重人生的大哥哥,亦或是度化她一生普渡之路的菩薩一般光明無畏地問她。
而除開一個大魔頭的身份外,他的聲音和性格,簡直具備著一切女子夢中情人般地魅力,性格邪惡卻又強大,麵容神秘卻又充滿了地獄一般的誘惑力。
“……嗯。”
被他看穿了內心的摩利支天忍不住在這隻壞孔雀的庇護下怯弱地抵著自己膝蓋上的手掌小聲道,
“他們每一個人都說我是……女孩……佛門是男人們才能做金剛羅漢最終成佛的地方……可我有時候也很生氣,為什麽呢,明明佛祖的第一世母親摩耶,和佛妃她們也是比丘尼……為什麽女人就不能一步步做菩薩呢……”
頭發上帶著一顆白色珍珠,黑色長發垂在脖頸旁,一身白裙的密宗公主用手背一邊不甘心擦著眼淚,雙眼哭的紅紅的。她咬著嘴唇,像個賭氣的小女孩一樣仰望著這個地獄裏和自己一起拉著她一隻手看月亮的長發魔菩薩道。
“你說的對,佛門為什麽就不能有女子做的菩薩,況且,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輕易說不能。”
“人的一輩子不可能被任何人輕易定義未來是怎麽樣的,能決定它是如何的隻有你自己。”
“當將來有一天,劫難,危險毫無預兆在你生命中來臨時,每一個人都必須先做到保護自己,才能勇敢地去用自己的雙手保護更多人,也隻有真正站起來能踏出那個自己的心以為不能的第一步的人,才能有資格去決定自己未來的命運。”
“你身上的美麗之處遠遠不止步於你現在所擁有的容貌,因為僅僅隻是停留在皮相的美並不是直達靈魂的,這樣的你,也不是你自己內心深處真正所想做的人,你看看我們兩個人此刻從地獄望向人間的天空,那裏的星辰尚且不是每一顆都一模一樣的,為什麽摩利支天就要讓自己做一個別人口中平平常常的女子?”
“摩利支天是一個女子,但誰說一個女子不能有朝一日一步步靠著自己站在佛門的頂端上去,又有誰說過一個女子不能做拯救眾生的菩薩?不,隻要你願意去踏出第一步,你同樣可以和那些佛門的男人一樣,你甚至能比很多男人能做的更好。”
“當你不再是一朵嬌弱蒼白的鮮花,別說是外麵那些人,就連你眼前這個一次次惹你哭,名叫吞佛孔雀的壞蛋你都可以用你的拳頭去打敗他,給他這種人一個好看。”
“你可以打的他不敢對你這個公主再造次,隻誇讚你的美麗非凡,這才是你,摩利支天公主能做到的。”
用自己的手指尖反手托著黑發公主的掌心,那對她卻不帶一絲輕薄意味的長卷發男子用自己另一隻手揮開眼前地獄的黑暗,並一步步指引著她去理解佛法所描繪的眾生平等。
在他身上的美麗花香和誘惑迷人的嗓音中,將身子湊到她麵前來的吞佛孔雀的話語和口氣都太奇妙了。
他的脖頸又白又瘦,下巴從麵具下露出一點,一縷卷曲的長發絲就在他的鎖骨和胸膛邊。
那作為一個男人泛著淺淡色澤的唇形長得比她這個公主之身還要漂亮,說話時朝旁邊拉扯一下的弧度都讓人無法專心去聽他的聲音,隻看著他的嘴唇。
這個身形比她高,也比她要強勢很多的長卷發男人就像是一朵在昏暗地獄和白骨叢林中緩緩綻開的鮮紅曼陀羅花。
一朵朵鮮紅猙獰的妖豔花蕊和花瓣隨他的言語綻放,在幽禁中以惡鬼的麵相雙手和菩薩的智慧慈悲給了她雙重的震撼,以至於人還陷在迷途中的密宗公主都從最初的膽小怯弱和自我懷疑了。
“……真的麽,我……真的可以做到麽?”
“是,你可以。”
這個什麽‘壞事’都做盡了的吞佛孔雀明明一次次把她抓來,卻在此時的地獄中給予了摩利支天這樣一個女子全新的對於未知光明世界的理解和道路。
“你如果還是不相信你自己,我現在可以教給你另一件東西,雖然這地獄深處一片荒蕪,隻有周圍這一根根佛骨和我作伴,而我過去很多年也已經很久沒做這件事了,但當你從我這裏真正學會了它,並且有朝一日有機會在眾人麵前能展示這份才能時,你或許就會明白今天我和你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那你要教我……什麽?”
就是這仿佛古佛經中,人間少女受到了魔對她一番誘惑自願墮入跳著舞也要和魔一起進入地獄的場景,摩利支天也已經完全被這個人的教導或者說點化代入了一個新天地。
“我要親自教你怎麽做一個真正的女人,還有,教你怎麽跳出世上最美的舞。”
長發男人今夜和她說了好多話,送給她鮮花哄她開心,又說要教給她一件能證明自己事情,此時卻說完對她俯下身近距離地揚了揚下巴。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你來教我做一個真正的女人,還有跳舞是什麽意思?你……你自己明明都是一個男人!你會比我更懂得做女人,還會教人跳舞麽!”
臉都一下被這濫情浪子般的話搞得漲紅了,摩利支天驕縱地瞪著他完全男性化的高大身材和這張恐怖凶惡的夜叉麵具,有點難以想象外人眼中的大魔頭竟然……還會跳舞,還要教她一個女孩學跳舞,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吧。
“為什麽我明明是一個男人,卻不能教你怎麽做一個真正的女人,還有教你跳舞?”
“我不僅會跳舞,我還很擅長,我甚至能算得上是這個世上跳舞最好看,也最懂得教你怎麽跳出讓眾生都被你所吸引的舞之一的人了吧。”
眼看這個小丫頭羞憤到一下抱著自己的胸口。
那個半蹲在她麵前戲弄她的長發男人倒也一下輕輕放開摩利支天的手,並用他完全能把一個女孩子輕易地托舉起來的雙臂繞過對方的手臂,就這麽把席地而坐的公主抱到了那個他親手壘起來的佛骨巢穴上。
那一刻,猙獰的夜叉麵具下抬頭時依稀能看出鼻子很高的男子的一頭長卷發隨陰司的風而被風吹起。
那正對著著她的側臉線條也把摩利支天一下給看呆了。
因為,她從沒有認真去看過孔雀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可為什麽現在僅僅是一個對方自上而下專注看著自己的眼神,她都覺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好快,好像完全都無法在這個人麵前大膽呼吸說話了呢。
“看著我臉紅成這樣幹什麽,好看麽。”
“誰……誰要……看你臉紅,你不要胡說,你天天帶著麵具,真正的臉一定很醜。”
“嗯,我確實長得很醜,所以還是不嚇唬你了,但從現在開始,把你交給我,讓我現在來教你怎麽做下一個禍國的女人,怎麽樣。”
“禍……禍國?”
“是,當你學會了它以後,也請你將來替我將這一支舞永遠地傳承下去,去教給下一個被你選擇的人,因為從此以後,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再跳了。”
“為什麽?既然你自己就很會跳舞,那為什麽……你以後不跳了?”
這對話,美麗的長發男子和純潔的白衣少女一個在高處,一個站在下方,卻也在這一刻對視著對方的眼睛。
在這塊隻有摩利支天一個人赤腳坐在高處的白色佛骨地成了一方天地淨土所化的大地上,帶著一對紫色耳環的長卷發男人卻在這時向她彎了一下的雙眸那麽漂亮,就像是滿世界的星光都一下盛滿在裏麵一樣。
“因為我想去做更多我自己真心喜歡的事,我的前半生一直過的太累了,仇恨,職責,血腥,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的心愛自由,愛鮮花,愛外頭永不凋敗的大好風景,愛著我心裏一直喜歡,他也真心喜歡我的人。”
“我想把我今後的一生去更好地留給這些東西,去尋找它們,也尋找我自己未來活著的意義。”
接著,伴著二人身後的地獄月光,緩緩走到白骨之中的長卷發男人一邊俯下身先抓了把地上碎裂的骨骼泥沙,又隔著夜叉麵具回頭眨了眨眼睛,隻露出神秘下巴和深紫色嘴唇像是回憶著什麽般,俯下身單手按在心口回頭對她這張臉露出了一個……
——莫名,真的有一種他這一刻麵具下的那張臉,或許很美……美到令眾生無論是男是女為他吸引傾倒的神秘弧度。
“我很榮幸,今晚能為您獻上這支舞。此時此刻能得到公主一個人對它的欣賞,就是這已經很久沒有被世人看到的一支舞存在的意義。”
“公主與生俱來的美貌,使你現在已經擁有各路不凡者的追捧,但要成為一個能禍國的人,您還沒有真正地領悟自己現在所需要的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魅力。”
緊接著,這個說話實在太懂得討女人歡心,也真的非常了解一個女人的美到底是怎麽一種魅力的壞男人也說到做到。
當下,他步伐優美地朝著月光和白骨邁開腿朝著最中央站了起來。
摩利支天第一次發現他這個人連走路的樣子都比尋常人要好看。
他的每一步走的都和平常人走路時不一樣。
因為這麽看好像不像是他在地上一步步走,竟然像是地麵在挽留他的一雙腳,感恩他這樣高貴的人對腳下泥土的垂青垂憐,而這或許是曾經經過某種訓練後才掌握的隻為了在特定時候展示身體美好才學會的與生俱來。
等到他走到那地獄佛骨的中央,用身為一個男子的身體,和那用手隨意紮起來原本拖著衣服胸膛領口的長發,就這麽向著二人身處的地方拋撒開手中的一把白色碎沙,在這無間煉獄中,真正地教給了她一支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超越他周身那份魅惑眾生之美的佛舞。
當那漂亮的長卷發鋪滿了一後背的男子將那窄瘦卻也美麗到百態的身姿完完全全地展現。
人坐在被佛骨堆上看著他的密宗公主從最初的遲疑不信,到逐漸在月光下眼睛一點點不可思議地呆呆睜大,並被一個和她性別都不一樣的男人跳出來的舞完完全全驚豔震撼不過片刻。
她這一輩子……真的,真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還能跳出這麽美……到讓人根本不能挪開眼睛的舞蹈。
可他的舞真的沒有一絲模仿女子的感覺,是純粹地美,超越了男女性別之間的一種每一個眾生都能領悟到的美。
吞佛孔雀明明是一個年紀要比她年長,個性舉止也一點不女性化的男人。一個強大到比世上多數男人都要不可打敗的男子。
即便他留著長發,骨骼身形和手臂線條卻依舊有著無比強勢的力量感,但就是這樣一個絕世罕見的男人帶來的這舞卻每一步都不帶一絲邪念,莊嚴又美麗,是真正能將眾生從迷途中帶領著走出地獄,去往西天極樂世界的佛法之舞。
“真正的禍國美人連呼吸,走路都能讓人心動,她的一舉一動都會令眾人為她側目,為她的生平往事留下說不盡的傳說故事。”
“這樣不同尋常的魅力會令佛心堅定的沙彌佛陀都為您心動,撰寫一切羅漢經文讚美你容貌的高尚,再高傲目空一切的君主都願意為你的一個眼神奉上城池,發動一次次隻為爭奪你的戰爭,而您一旦學會了,您就將是下一個即便千年過去,也能在人間禍國之人。”
這個人真的從一開始沒有說一句謊。
他真的知道自己教怎麽做一個真正的女人,以及怎麽跳出一支世上最令人一見鍾情的舞了,甚至當密宗公主有點呆呆地望著這個即便不露出麵容都讓她心跳的厲害的長發男人的背影都忍不住去想。
或許隻要這個人真的自己願意去做,他完全可以教給世上任何一個不那麽漂亮的女子學的如何禍國或是救世的辦法。
而他之所以能用自己的舞去教眼前懵懂地像塊白紙做的的摩利支天怎麽做下一個禍國之人。
恰恰……正是因為,他自己就是上一個……傳說之中無論是男還是女都會瘋狂愛上他一個人的禍國之人。
“從前,在這世上,有那麽一個地方。”
“那裏的男子和女子最初向佛祖學習唱歌和舞蹈的才能並不是不為世人取樂觀賞,而是在古老佛國和大雷音寺外,隻有佛誕日這天他們才會跳,佛舞隻為祈求佛祖保佑人間大地富饒豐收,驅散一切心中魔障,當人陷入迷途,佛舞會令人從三毒中超脫覺醒,這是真正吉祥的天女才能跳出的佛舞。”
“……”
“但有一天,當佛陀僧人和魔物凡人之間的戰爭來臨,為了能使更多眾生幸免於難,這支舞成為了所謂帶來不祥的禍國之舞,可就是這樣的舞蹈,也恰恰是結束那場戰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所以禍國並不是罪,一個人的美更不是罪,當擁有了拯救眾生的能力,你的美就是你最好的武器。”
“因此,我隻教你一遍,好好地看好你此刻眼前的一切。”
“當你下一次想要在所有人跳這支舞時,記得,你的耳邊會聽到一陣莊嚴佛鈴響起,接著,天女的歌聲和菩薩的和誦經四麵而來,這一刻,你的身上穿的不再是尋常的衣服,而是世上最美最配得上你這舞的衣裙,你的衣裙不再因它本身而高貴,而因為你而變得高貴,因為這世上,你所跳的舞才能駕馭這樣華貴寶物般的美麗衣裳,你將用你的手像這樣抬起,然後你的腳尖會撩開這水麵,這月光,這鮮花,都是因為你的美麗非凡而綻放的。”
“……”
“當你有了這樣的自信和輕盈的腳步,這腳下的大地都是在主動下跪親吻著你,而不是你在笨拙踩著地麵,你懷抱著眾生的雙手是如此柔軟,但手掌和手指此時卻是充滿力量的,是能拿起刀子指向所有人的。即便你在跳舞,你依舊是一個菩薩,一個戰士,然後你會開始想象你此時正在一個地方,那是一個一朵朵鮮豔妖嬈的優缽羅,優曇花,曼陀羅開滿了滿頭,四季如春,人人都懂妙音佛法,佛舞弦樂的極樂之地。”
“當你跳起了這一支被所有人注視不能停下的佛舞,在這舞蹈對於世人的恩賜中就沒有人能打敗你,你就是能喚醒迷途世人從魔障中蘇醒的大吉祥天女,你將會在眾生頂端帶來佛的光明普渡,天女,用你勇敢而堅毅的心靈,和這支美麗無畏的舞蹈去拯救世人吧,這才是你這一生注定要追尋自由勇氣的第一步。”
“當眼前的邪惡不再令人畏懼,當一切的魔業都隨烈火毀滅。”
“無論是蛇坑,刀尖還是火堆,它們隻是你腳下的虛無業障,因為你已經能夠輕鬆踏著它們去做你自己,這樣的你,才是你自己,摩利支天。”
“記住,這才是你,摩利支天,世上下一個無人可以取代的慈悲大吉祥天女菩薩,下一個禍國之人,這才是你這一生能從我佛所授予的佛法之中所體悟的不二法門——”
這才是我——
對這才是我——
那個人說的沒錯——
這一刻,仇恨到布滿淚花的眼睛裏像是一下明白了什麽,白發少女抬起根本沒有力氣雙臂發狠般一腳踹上那焰根佛的後背,將刀活劈了這惡佛的軀體,又一身是血地指著身後所有人就大吼了起來——
“你們這群孬種!!”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不敢反抗他!!為什麽他是不動明王!!你們就不敢反抗他!!”
“我殺了你們!!你們這群畜生!放開日月光!!誰會怕你……你算什麽明王!!你到底算什麽明王!!”
“就算是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的堂堂正正!!我永遠,永遠不會和你們這些人一樣……背叛佛法!!大勢至說的第一個人就是我!我才不會和你們這群人一樣!”
“我一定,一定要用我自己來救下眾生——”
這話落下,殺了一個叛佛的摩利支天已經惡狠狠將火焰刀一刀揮出,又正麵對著那遠在天邊那紅發魔頭踏出了第一步——
這一步雖小,卻令所有人人震驚。
甚至就連不動都頓了一下,終於意識到底下這個女人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了,可緊接著,在看清楚摩利支天到底做了什麽事,每一個在場的佛門弟子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摩利支天竟然跳起了一支舞。
這場盛大到不可思議的佛舞中,佛歌吟唱響起,就是這如白色佛花一般麵容純淨女子蜷起一條手臂擋住自己雙眸和眉心,朝著半空哼唱著梵語心經的一幕和在地獄中那個親自教她跳佛舞的長發男人重疊在了一起。
夜風一下掙脫開那一圈纏繞在女子雪白手臂上的白色披帛。
當下,如天女一般的披帛之中,那美麗到眾生傾倒的白衣絕色少女用指尖挑起一段摘下銀色的麵簾,一身是血反向重疊在一起雙臂交纏成一輪月亮。
這一刻,透過那少女手臂線條彎折所勾勒的一輪月亮,歪著頭,發鬢如雪的密宗公主用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從那月亮中誘惑著人間,以雙眼注視眾生美景。
她在眾人的注視下,自信而驕傲地抬著頭跳著禍國的舞,實則在她的腦海中卻再一次回憶著另一個遠遠比她要跳的好太多的人那一夜的一舉一動,模仿著那個人的舉止。
那個人,就是勸她皈依,授她這樣至高無上佛法的菩薩。
他以男子之身親手教會了自己如何去做一個真正的,勇敢的女人,更把世上最美的一支舞毫無保留地教給了她,給了她心靈的勇氣。
當她時不時用手臂向中央揮出,將手指向上勾勒出美好的弧度,明明雙手中空無一物,化身為大吉祥天女的密宗公主卻仿佛掌握著傾倒眾生的最關鍵的秘訣之一。
而當她撐著一側腰肢,單腳向半空抬起煽情而魅惑地勾起了一輪雲端的光芒,銀色的鏈子滑落在她的小腿上,她飄飄欲仙的衣裙裹著柔軟的腰肢,那一場胡旋舞下的腰肢比綢緞還要軟,世上每一個眾生都要被這樣的佛舞所吸引住了目光。
在天外不斷響起的佛鈴梵音之中,每一個在場的佛門弟子都被摩利支天所帶來的舞姿所癡迷傾倒了。
而就是在這樣的佛舞竟然把一群先前被不動明王所帶來的欲毒給一掃而空,連同重傷的日月光都覺得神清氣爽,甚至眾人的雙眼從癡纏怨憎變為另一種光明蘇醒。
更奇妙的是,先前還隻能算一個中規中矩的皮相美女的摩利支天竟然第一次喚醒了那一朵她手中的白色佛花,這更把親眼目睹過一次這種佛舞的仙光和少龍光給看活生生地愣了。
“那一朵白色佛花……也因為摩利支天的舞而真正地開放了,這是為什麽,師傅,難倒她也是……?”
“……非也,這朵佛花暗示的其實就是禍國之美。”
“當年眾生第一美妖姬孫陀利從人間永遠地圓寂後,佛門大吉祥天女菩薩的佛位就始終無人繼承,摩利支天現在得到了世上唯一一個僅存的禍國之人傳授的舞藝,也就理所當然不再是一個普通人,而成了新的大吉祥天女。”
“那個人當初就早已放棄了自己天生的禍國之能,走上了一條真正能證明自身內心佛法強大的新道路,如今,他既然選擇了摩利支天,並把這一支舞親自傳授給了她,即說明那個人的內心已經正式和作為過去的他自己告別了,將完成他人生中真正重要的一場滅度涅槃了。”
“摩利支天將會是在孫陀利和那個人之後,一步步成長為下一個佛過第一美人。”
“雖然她並不是靈山正統的血脈之一,可能不至於領悟全部,但一旦施展這樣洗滌人內心三毒的吉祥佛舞,自然能用這樣喚醒世人的佛舞清掃所有人心中的欲毒,並且和以女子的身軀和世上最強大的不動明王對抗,並使他對真正高深的妙音佛法產生退後的一絲懼怕感。”
“這才是……佛舞在大雷音寺誕生之初的意義所在。”
“而這……就是在場第一個能令不動明王您後退一步的人——”
這話,已經重傷到快說不出話來大勢至一頭黑發飛揚起來,搖著黑色羽毛扇子這話說的高深莫測。
果不其然,也是從這個不動明王一度都十分無感更沒準備多看一眼的女人開始跳舞時,倒在蓮花座上施虐殺戮的紅發明王抵在蓮花座上,紅色的粗狂眉毛下那雙金紅色的眼睛也一下子隨著記憶深處這眼熟到令他一生不得解脫的舞而僵了一下——
他一直掌握著全局的心智和眼底像是被一雙女人的手攥緊著又抽搐了下,有死亡的恐懼,還有愛情的落空,有不戰而敗的憤恨,有殺光一切的恥辱,還有回憶著千年前,自己終究會敗給一個人的那種曾一度殺死他的強大感都一次性湧了上來。
“孫陀利,你的雙眼為什麽從來不害怕我?即便你做了我的妃子,你也從來隻稱呼自己而對我一點沒有尊卑之感,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害怕我,可我在你的眼裏卻從來看不到你對我的畏懼和服從,你真是一個特別的美人。”
“我的王,如果您想知道這個答案,不妨讓我再為您跳一支舞吧。但是這一次,也請您賜給我一把世上最鋒利的匕首。”
“哦?為我跳舞為什麽還需要匕首,難倒你想趁機殺我麽?”
“當然不,因為隻有手握匕首為您跳舞,孫陀利才能告訴你,即便如您這樣坐在魔國頂端的男人,在我的眼裏,都隻是我作為女人能用匕首架著脖子馴服的一匹烈馬。”
“我的王,你隻是我這個女子一生征服的馬匹,是我一直在用鞭子馴服您,不是您在用牢籠馴服我,您要是想得到孫陀利,就隻能像一匹馬一樣被我手中的匕首比著脖子,一輩子乖乖聽我的話,這才是您的孫陀利啊。”
“孫陀利!”
這一刻,差一點就要當場撕碎摩利支天的紅發魔將那疑神疑鬼的樣子可怕極了。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強壯的三法身軀雖然有嗬退降服眾佛的本領卻好像出現了一絲破綻,朝前方一下揮出自己帶著紅色護甲的手指,雙手握出暴虐感十足的拳狀直接想要了他們的命了。
“不,你這種女人……不可能當初驕傲自負地去死還想轉世,是誰把這支不祥的,該死的舞教給你的!是大勢至!還是顧東來!我看你們這群人……怕是一個個都等不及的不想活了!”
“小心——”
幸好有還重傷半跪在地上的日月光及時出手一起擋住了這瘋子一下,但兩掌對一掌,世上第一明王的火焰還是將日月兄弟打的口吐鮮血,傷上加傷了。
後方的摩利支天在大勢至的啟發下回憶著那一支地獄中佛舞喚醒了陷入欲毒的眾人。見此臉色一白,又從後方叫了聲他們的名字扶住了日月兄弟二人。
但此時,一碰上記憶裏那個女人的名字就開始瘋了一般的不動已經顧不得去管這個女人,隻將矛頭直指了和他打賭的大勢至和每一個和他做對的人。
甚至在這怒吼中,不動的那一層麵具真的,真的被又一次剝落了一點。
見此,一群本來就快連法器都拿不住,心裏也是慫到不行的佛門弟子被壓製著滿頭冷汗大叫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見此,不動那森白的牙齒縫隙一邊像個心早就已經被暴虐貪婪而扭曲了的變態一般竟像是被徹底點燃了內心的大火一般。
那種當年一個能帶來禍國之能的女人真的最終馴服,又像卑賤的馬匹一樣操縱打敗並且騎在頭上一千年的恥辱遭遇。
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不敗之人,被女人打敗了,將其視作自己畢生大辱的不動絕對不能接受,這也使得先前一直玩弄著人性不曾暴露的他終於是麵頰露出了一絲裂痕,又從那‘樹王菩薩’的皮囊中跌撞著變出了那一簇簇火焰包裹著的真身。
“所以,第二個呢!!”
“你們沒人敢站出來是不是?我就說了,這裏再沒有一個人敢挑戰我……讓我來猜一猜,第二個在哪兒……第二個現在在哪兒……如果落到我手裏……我會讓你嚐一嚐被火達摩燒死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這一聲,紅衣戰甲烈烈隨風被吹起身後的一件長披風的不動明王一聲帶著奚落俯瞰的笑下,四麵八方的高樓和雲層都一下在黑色佛光中被炸開了。
那顆不斷迸發出一絲絲火光的火達摩被他掌握在手心,再度釋放出吞天滅地的火焰。那猶如遠古魔物咆哮的火焰如同地獄上的一塊塊焦炭燃燒著。
可讓他沒想到,就像是在等著一個真正卸下這一層親自現身打敗他的機會一樣,在所有被他鎮壓的這一群人竟然有一個人抬起使出了一道散落在九天之上的淡綠色劍光,又活劈開那魔物法相設下的禁製一下直接把這紅發魔頭外層的一道保護層給活劈了開來——
一劍。
一劍。
一千一萬道綠色柳葉劍光伴著梵音甘霖降下,竟讓人看不清楚這第二個敢出來撼動不動的在場之人到底是誰!
“……是你。”
“你竟然……也在這裏……”
當下,一席紅色烈火般的長發被身後那一劍橫掃而過,發絲竟然都被斬斷了幾根,不動明王肩膀俯仰一下躲過去時腳步終於是再一次動了一下,與此同時,他身後站著的焰根佛和琉璃金色佛連同十幾個叛佛竟然被活劈成了兩半。
一刹那,不動身後一整片的叛佛陣營的血肉頭顱分家,像是切碎了的一朵朵火紅鮮花。
大勢至口中那一張‘王牌’的出現竟是一下扭轉局勢。
見狀,一下得到自由的少龍光和昏迷中的顧烈被仙光一把架住手臂扛了起來,飛速轉移到了一邊。
但此時,麵對又一強敵的已經分心不得的不動明王卻已經用火紅色的雙眸鎖定了那在他背後捅刀子露出馬腳的人了是誰了。
可不動明王這一次被人再次逼退一步非但不怒,反而被那背後暗算他的人的氣息而弄得一下麵容更興味亢奮了起來,雙眼更是赤紅一片,隻恨不得大笑著立馬叫出對方的名字了。
“大勢至,好啊,你真是詭計多端……這一樁接著一樁的計謀竟然都被你早就布置好了,我就說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麽你來了,另一個人還能坐得住,你們兩個這輩子果然總逃不過串通一氣的,這一次早早地在這裏埋伏著,不過,你們這對好師兄弟,果然是走到哪兒都分不開啊——”
“你自己喜歡用這一個兩個法相騙人,那麽就要提防好是不是有世上人比你法相還多,我別的不多,這輩子出了家之後就是法相很多,佛門之中我的法相數量排第一沒有人排第二。”
“你要玩,我奉陪。”
那從一團綠色魔氣轉變為眼前踏著白色佛光,腳下一朵朵蓮花而來的白衣來人冷冰冰地睜開眼睛同紅發魔王麵對麵,抬起雙臂手執柳葉淨瓶所化的法器對峙了起來。
而這大勢至埋了那麽久,一出手即展現非凡佛法之力的人隨著一道白色披帛劃開眾人視線,這下所有目睹這一切的人都看清楚剛剛出手嗬退不動明王半步的人到底是誰了——
“是他……所以!這人根本不是什麽綠臉禿頭鬼王,他其實是——”
月光這麽個心直口快的家夥終於是也能眼睛也看出問題來了。
“不,他是麵燃鬼王,但他同樣也是另一個人,而那個人的名字……”
金色眉毛一鬆,日光菩薩冰冷的臉色從最初的訝異中覺察出什麽,背在身後雙手一下鬆開,終於如夢蘇醒般回想起之前為什麽這個人和大勢至每一次一唱一和都會給自己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了。
“師叔,竟然……是你,你原來從一開始一直都在……”
麵對著眼前這一呼之欲出的答案,同樣說不出話來的仙光抬眸看著那神秘的‘出手者’中的一柄眼熟無比的綠柳軟劍,竟一下察覺到什麽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師,師師師叔?雪哥……這個之前一直在和我們兜圈子的綠色禿頭鬼王……不會就是傳說中的……”
“我彌陀佛。”
沒有心情和任何人許久,那抬手撚作淨瓶蓮花,卸下麵燃鬼王這一層偽裝的白衣鬼見愁般來者說完已經一劍飛來活劈了眼前十來個叛佛頭顱,竟是已經踏著梵音和一朵血色蓮花現了真身。
那一步步從白色佛光中走出的人手持綠柳長劍。
眼前,一身森冷陰柔的男子身上一身染上半邊屠佛後濺上的血液的白色僧衣。
他雙腳踩著雲端之上就像是從佛壇走了下來,他作為成年男人的身形非常高卻並不瘦弱,身後脖頸周圍自有一團圓光佛壓,那拈起作蓮花相的雪白手掌提一顆血淋淋的叛佛頭顱,沒沾上一點血跡卻活屠了四方的眉心一顆朱砂紅痣一眼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眉點一顆圓形朱砂,這法相上的鮮紅色相帶來了這一襲白色中唯一的明豔,那一張氣質奇特的麵頰如白玉無瑕,純淨美麗。
一張妙法天成的陰柔麵容兼具男女兩種性別,兩隻聖潔的白玉長耳環墜在耳朵上,一張細長的黑色丹鳳眼下的嘴唇淡而薄,卻不令人有一絲一毫的褻瀆之心,隻有目睹佛門菩薩慈悲顯靈而下跪感懷之感。
他的圓寸剃的貼頭皮,一朵朵洗滌世間罪業深重的白色蓮花盛開於法身之外,晶瑩剔透的白色佛珠掛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根白色披帛從身軀中纏繞如同一朵淨土深處白蓮花般揚起在他的身體後方。
可那慈悲和殺氣,柔美和純淨,都兼具在一個比女子還美麗的男姓菩薩身上。
這樣的白衣降臨救苦救難眾生相,這樣的男生女相殺生救世慈悲之人,世上哪裏還有還會有第二個,因為這個殺氣騰騰的白衣菩薩正是——
“妙法自證,三千眾生相。自為我相。”
“貧僧法號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以千麵法相之一麵燃鬼王,和南無大勢至一同奉燃燈太子和佛母菩薩之名特為保護我佛如來,專為喚醒大雷音寺千年佛國光明之路而來。”
觀音。
竟然是真的……南無觀世音菩薩,誰能想到大雷音寺四大菩薩之一觀音大士竟然也一起在今夜出現了,而且,甚至他從最開始就已經在這裏了!
“觀音。”
麵對這白衣菩薩的出現,被之前那一幕也算是反將了一軍,獸類般粗狂野性的眉毛和長發都是火紅色的不動明王一下就用手指抵著下巴如同見到老朋友大笑了起來。
“好啊好啊!你和大勢至是準備來一起和我算清我們過往的仇怨麽?可我記得你這麽多的法相,最後隻有一個送子觀音的大名比較出名。”
“你想死,我現在改名叫結紮觀音,再來殺你也來得及。”
說完這句,白衣觀音已經是冷冷地環視周圍開口。
“今天在這裏的無論是背叛佛門,還是做了孬種,眼看大勢至,日月光和這三個小子被暗算都縮頭縮腦,放任我佛門被魔踐踏的。”
“我等會兒和你們算總賬,是你們自己死,還是待會兒死,你們慢慢想,我沒空和你們廢話。”
這話,可太嚇人了,觀音要人死,就沒人敢說自己能活的,這可把一群方才確實孬得不敢吱聲的佛門弟子們給嚇到臉色發白地不敢吭聲了,
“你怎麽樣。”
終於脫掉了一直用反間計埋伏在敵對陣營的那張屬於麵燃鬼王的綠色人皮,露出原本白衣法相的觀音一臉淡漠地斜了一眼身旁這一次又玩反水遊戲把自己玩死的某人。
“咳,尚可。”
堪稱當代狼人殺終極導演加玩家的大勢至捂著心口,蒼白嘴角是血就抬起手掌搖了搖黑色羽毛扇子。
“你這一次又一時衝動攤牌的太早了,你我明明早就說好了要按照劇本走的,你的出場應該留到最後,你把我們的後招出早了。”
“再不攤牌,讓你按照劇本放水放到被活生生打死麽,我不是什麽演員,不想演了。”
脾氣又冷又差的觀音懟完自己人,又開始把矛頭直指剛剛被他從慈悲菩薩化身狂戰士砍人而逼退了一步的不動道,
“誰讓你動手打他的,他是你能打的麽?”
一點沒有過往同門師兄弟情誼可言,在四大菩薩中以年紀排行第四,卻也殺業排行第二的白衣觀音冷冰冰吊起眼梢,用柳葉劍指著眼前這個紅發魔頭開了口。
“嗯?我打了他又怎麽樣,你現在還準備上來再打我麽?”
紅發垂肩的不動像個低級的無賴,又像個卑鄙無恥的流氓一樣笑了,還故意朝著對方攤開肌肉強壯而完美的手臂向著這白衣美貌男菩薩調戲他般開了口。
“觀音,你現在這是在幹什麽,難倒和佛門呆久了也開始主持正義了,忘了你自己以前都幹過什麽了,而且,這麽久了還像個女人似的說一句就容易生氣,你是報你自己過去和魔國的私仇,替你大雷音寺的太子單方麵耍威風,還是替你和穿一條褲子的大勢至出氣,你雖然也算是這佛門少數上得了台麵的殺將,但你覺得你有這個資格挑戰我麽?”
“白衣觀音,隻戰不降的殺生大名,我是早就聽說過,可你別忘了,我當年可是還要遠勝於你這一身殺佛之能的第一佛將出身,而現在這種情形下,哪怕你和大勢至一起動手降服我,也未必能在這麽多叛佛的阻攔下,一步步打到我麵前來,相反,我隨時隨地能殺了你。”
“你們,可統統沒有資格呢。”
“他一個人沒有資格,那再加兩個人和他們一起,有資格麽。”
“……”
這個人,這種聲音,難倒——當下,因為這對於在場的每一個人而言耳熟又張狂邪氣的聲音一下使今夜的天空再度集體靜了下。
所有活到了現代見識過各種大場麵卻被這一出出給弄得腦子一空的佛門弟子們再一次集體錯愕了。
“是他……是他……”
“會不是他……不會是他……”
每一個人都在竊竊私語。
因為今晚,摩利支天剛剛的禍國之舞已經使不動明王的雙腳退後了第一步,白衣觀音的出現也令不動明王的雙腳退後了第二步。
那麽大勢至說的第三個人……又到底是誰呢?
可恰恰就是這話音未落,今夜令僅憑這肉身強大曾經可以屹立魔國大地四百年雙腳不因任何人而挪動一絲一毫的不動明王第三次退後一步的人居然終於是出現了。
因為就連一直席地而坐的大勢至都緊閉雙眼,捧著一串鮮紅佛珠,以染血嘴角扯出了一個智慧菩薩該有的笑容。
甚至,下一秒,一直沒有出手反抗的大勢至竟然也撐著地麵站了起來走到了觀音身邊,又將雙手一起拂過自己胸膛上那一串鮮紅色佛珠,以兩隻手高舉撚佛珠狀誠心開口道。
“我彌陀佛,看來這數日所有的等待終於是迎來了最好的結果,南無大勢至和南無觀世音這下隻能一道恭迎我佛燃燈和佛母菩薩親自到來了,並真正地站起來打這一局了。”
大勢至這話還沒說完,一旁摩利支天已經一下如夢初醒般紅了眼圈,又抬起了手欣喜而激動地叫出了對方這一名字。
“是佛母菩薩!是他來了……”
隨著如同虔誠的佛門弟子般的密宗公主這雙手合十一聲叩拜響起,在不動那雙猛地朝著上方看去縮小了一切近距離景物的金紅色的眼眸中,竟二話不說有兩把一銀一黑的佛刀劈頭蓋臉朝著他的麵門劈了過來——
“叮鈴鈴——”
過去世界的三千佛鈴震蕩,先前那場禍國之舞所帶來的那一種喚醒世人的梵音再一次隨著佛壓劃破了半空。
兩把表麵都是佛光點燃夜空的烈火,佛門之中已經無人能擊敗的刀刃在半空旋轉下落,從厚重古樸刀身上即反射出屬於主人的一雙眼睛,月光之中,這兩道匯聚到一起的佛光將腳底下萬鬼的咆哮怒吼盡數披散,也逼得底下火紅色長發的不敗明王抬起雙臂上的黑色護甲‘轟’一下直接撞踉蹌了一大步——
他火紅粗狂的眉毛一下因脖頸和眼梢間的一根根青筋爆裂而揚起,接著,他穿著火達摩戰甲腰肢不得不反擰,雙腿朝側後方邁開步子腳上的靴子‘砰’一下踩碎腳下一大塊雲層,被他大步後退才打出去的兩把銀黑佛刀才直直地帶著刀刃上的鮮血插在了後方的一處大樓碎石表麵。
可這也使這紅發明王能擊敗一切生靈的雙拳第一次很輕微地抖了一下——
佛刀開路,度化眾生。
佛門最能斬殺他三法的白佛骨和黑佛骨竟然一起出現了,所以,真的是他們……是那兩個人一起來了。
這麽心想著,像個早料到如此的不動單膝半跪在地上,那隻流露出癲狂的眼睛和臉上留下一抹很深的血痕將他渾身燃燒的魔氣徹底複蘇。
五輪塔所帶來的人間業火將這個魔王內心無窮無盡經過千年依舊保留下來的殺意喚醒,他的火紅色長發搭在麵頰上,下巴因這流淌在自己手掌裏的血液令怒火和興奮交織到了一起,接著長著一張英俊高大異域如魔國君王般的臉,雙眼卻瘋癲狂傲的不敗瘋子才一下聳著肩膀大笑了起來。
“我佛……和佛母?這一次……是你們兩個親自一起來了麽……來的好啊,來的真是太好了,不動這一次真的是要‘恭迎’佛駕了哈哈哈——”
這話說完,不動明王身後雙臂肌肉雖火紅色長發一下迸發出力量。
在這黑色魔氣如同吞吃大地的怪獸席卷屠戮佛門的血夜,兩個為佛門而生的身影如同眾生所描繪的一副古老而鮮豔壁畫一般踏月而來。
那兩個身影腳踏上現代高空建築叢林的頂端時,月下各帶著一把佛刀而來的二人竟真如一雙佛菩薩轉世。
左邊的那個腰上配銀色屠刀出現的佛祖著著黑白相間的長僧衣。
他月光下漠然低垂著注視著眾生的真實麵容如同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他的睫毛像是嬰兒一般幹淨,嘴唇卻淡若曇花猶如少女般純淨,一雙無情遲鈍的雙眸卻如年邁老者般古樸,一張臉上卻是演繹了四種截然不同眾生相。
因為,佛經常言,佛有佛相,佛相即為眾生,真正的佛往往能用自己的一張臉完美詮釋不同年齡段的眾生的麵貌的。
而這一位不言不語一句話不說卻能以屠刀滅魔的年輕佛祖恰恰就是這樣的人。
眼前,他那脖子裏掛著一串長到腰下的白色佛珠,在那寧靜柔和的光芒中,燃燈佛祖雙手撚作蓮花,一頭隻留了一縷在耳邊的黑色長發朝後飛起。
他的手向著半空喚回了的白佛骨佛刀扶著腰側,隨著脖頸後三法的圓光佛壓散落在黑夜中顯得格外至光明至無畏,一根分割下巴的黑色長線將他這張佛麵完全地分割出了慈悲和威嚴兩種佛陀的情緒,竟宛若一尊白玉佛像親臨人間了。
也就是在這樣一位過去世界第一佛的身旁,在那仿佛與生俱來和他擁有在佛國寶座上共享這一處佛光普渡的佛母座位上竟然也是一個……第一次穿上了一身美到顛倒眾生的衣服的長發男子。
能站在佛祖身邊的和他並肩的,就隻有佛母。
那個在猙獰醜陋的夜叉麵具即證明了他是誰。
這是那個曾經一次次在眾人圍攻羞辱,挫敗下活的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人,這是那個手握著殺人凶器發瘋癲狂地殺光所有人也要闖出的人。
他非男非女,非佛非魔。
可這一次,他身上不再有一絲屍山血海中血淋淋爬出來的狼狽和瘋狂,反而穿著一件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件的美麗衣服,就像是真正地從地獄中以另一個全新的靈魂死而複生了。
那一頭天生卻梳得很柔順的卷曲發絲垂在耳畔,長發在後腦勺被梳成了一個長長的發尾,兩鬢插著是孔雀花般華貴般的瑪瑙瓔珞雙拉翅發簪。
那耳朵上佩戴著一串紫色珠玉耳環,脖頸和胸膛上黑色長卷發簪花般美麗,那未曾完全顯露的絕世麵容若隱若現看不切的是這位佛母菩薩眉心有兩顆曼陀羅花琉璃心。
在他身上那件隻在今日為自己的那一位佛侶穿上的織金孔雀羽法衣均用孔雀羽線織成,肩膀兩處金翅寶冠墊高,色彩鮮豔,妖豔曼陀羅佛花與孔雀羽線形成金翠交輝,墨綠,藍綠,淺深黑,白等彩絨緯絲與孔雀線合織而成,在腰帶後還有一根長長的孔雀尾羽長穗子隨夜空而動。
他恢複了正常血色和光滑色澤的手指洗去了一切人世間血液汙濁,在那俯瞰人間的眼神下,這一位長發佛母的懷抱中還有一個還在一團佛光中陷入沉睡的年幼佛子。
佛子那還很稚嫩年幼的小臉朝懷中胸膛睡著,五官在佛光中看不太清楚,隻能依稀撇見有著細軟淺色的卷發和光看到這麽一點肖似父母異域五官和美好唇形。
這使佛母本人作為男子的麵容有一種別樣的為人父般的莊嚴和一種為人母般慈悲。
這樣美輪美奐的佛魔法相,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夠詮釋。正如如來佛祖第一世的親生父親和母親是婆羅門國至高無上的佛父淨飯王和佛母摩耶夫人一樣。
四百年後,這個關於佛祖父母的預言再一次經因果輪回,這一次,新的佛祖和佛母竟然一起出現在眾生眼前。
這時才看到伴隨著二人的出現,身後關聯著陰司地獄的方向,天空竟然變得火紅火紅,就像是一團火從十八層地獄裏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了——
“那……那個方向……有人把地獄毀了……有人放火把我們的地獄大本營給一把火燒光了!!我們的佛身雕像還在那裏!!我們的肉身統統都在那裏!!!”
一群佛之本體還在地獄的地獄惡佛惡羅漢們恨得目眥具裂的怒吼和驚慌聲終於是兌現了他們曾經親手做過的孽。
接著,這個在千年前古佛經壁畫才以得見法相的長發佛母才懷抱著佛子坐在這佛教頂峰推上去一點自己的夜叉麵具,同時扛起自己那一把一下收了回來,卻比正常人腰還粗壯的黑色大戒刀,從麵具下的嘴唇中吐出了那個幾個字。
“第三個來了。”
“下一刀。”
“顧東來,就來要了你的命了。”
※※※※※※※※※※※※※※※※※※※※
摩利支天學舅舅跳舞那段推薦一個bgm:《千年的祈禱》姬神
①引用《大吉祥天女咒》。
②麵燃鬼王,真實佛教人物,也是觀音大士三千法相之一。
“昔年大雷音寺阿難在林中見一青麵鬼王,預言阿難七日有難,此鬼王正是觀音菩薩法相之一所化。”——網絡百科中的原文選段。
——
觀音掉馬,雙佛趕到,地獄大火已經燒起來了,所有到場者在這場狼人殺中的真正作用也發揮了啦哈!
跳舞雖然是顧東來這個高攻輸出DPS一個副業,他今後也已經不準備再跳了。
但顯然,他這麽多年再拿出來用一次效果也是很不錯噠,哈哈哈哈教人怎麽做女人而已嘛,對隨身帶梳子的舅舅來說就小意思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順便,靈山男女的長相說仔細點,其實就是那種住在高山地帶天很冷,所以鼻梁骨天生很長,眼窩很深,發色比較淺又很細軟,個個都大長腿又比較瘦高的異域混血長相,舅舅自己和他的姐姐還有妹妹都是這種外國美人血統,放在本文偏漢化佛教下,可想而知還是很稀有啦,所以啦,既然是混血小寶寶嘛,小如來到底比較像誰比較多很明顯了。
順便,啊啊啊啊啊啊好興奮!今天一定要為我們終於人到齊了的佛門男團尖叫!!!掌聲在哪裏!!燈光在哪裏!!觀音哥哥!佛母哥哥!!太子哥哥,大勢至哥哥!如來佛祖!!信女真的是你們的腦纏粉啊!!(決戰了決戰了麻煩嚴肅點暴打我自己的羊臉)
不過我真的愛死佛教這種華麗禁欲風的宗教體係了,又浮誇又富麗又充斥著佛教的個人美學,打起來也是暴力又美豔,莊嚴又厚重,感覺放大招都是打光充足,漂亮的要死,真的,真的太酷炫了!誰說和尚不能美的呀!美和尚們真的太帶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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