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2章 貪婪(35)
第1142章 貪婪(35)
呂瑩瑩走進江一明的辦公室,他每次看到她心情都特別愉快,因為這意味著她可能發現新線索,呂瑩瑩是視偵組的組長,所以,凡是在監控錄像中發現疑點,都會由她來向他彙報。
「瑩瑩,你們是不是發現了新線索?」江一明笑呵呵地問,他的笑特別燦爛,好像嘴裡含著蜂蜜。呂瑩瑩立刻意識到江一明心情非常好,但是不知是何喜事。
「江隊,你今天的笑特別迷人,是不是有特別開心的事?」呂瑩瑩反問。
「真的嗎?我一直在練習讓自己喜怒哀樂不形於色,沒想到被你看出來,真是火眼金睛啊……新線索?」
「江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她站在旁邊等他回答,沒有把筆記本電腦放下,她在逗他。她偶爾會在他面前撒嬌,哪怕他是她的領導。
「嗯,是應該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喜悅,婉晴懷孕啦……」
「啊!太好了!爬雪山,過草地,走過兩萬五千里長征,終於達到革命聖地了,恭喜!恭喜!馬上就要當爸爸,要請客吃飯哦,祝賀你後繼有人。」她真心為他高興。
「行,等9·20案破獲之後,我請大家去海景酒店吃大餐。」海景酒店位於黃金海岸中間,和海岸大酒店隔空相對,是觀賞海景最佳去處,也是四星級酒店,那裡的海鮮是直接從漁船上卸下的,非常新鮮。
「哇哇,我最愛吃那裡的佛跳牆,這回可要好好宰你一頓!回歸正題,我們在卧龍小區的監控錄像中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你看一下監控錄像吧。」她把筆記本電腦打開,點擊播放器,一段監控錄像出現在眼前:
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背著一個面料柔軟的背包,從小區的甬道走向天雅樓的大堂,然後向右走去,消逝在監控錄像中,此時是9月10日下午1:30。右邊是樓梯間,他極有可能為了逃避電梯的監控錄像而走樓梯。
「瑩瑩,你為什麼覺得此人可疑呢?」
「第一,此人戴著口罩和鴨舌帽,在新冠病毒肆虐的日子裡,戴口罩是正常的,但是,季節已經進入白露,陽光沒有那麼炎熱,戴鴨舌帽不太正常;第二,他背包里的容量剛好是一瓶酒的大小,從外形來看,包里裝是長方形的東西;第三,他選擇走樓梯,不乘電梯,主要的原因是電梯的監控器離他更近,所以,他選擇爬樓梯,唯一遺憾的是樓梯里沒有安裝監控器;第四,41分鐘之後,他離開了天雅樓,這41分鐘剛剛好夠他開門、調換馮志宇家的酒、爬樓梯。」
「這麼多條件是非常符合嫌疑人的特徵,太棒了!你能把他的面容復原嗎?」
「不行,我已經用軟體試過了。他的面部被特大的口罩遮住了,但是,卧龍小區出入比較嚴格,來訪者需要登記詳細的身份,可以去門口的值班室查找此人的身份。」
「嫌疑人的身高體重計算出來了嗎?」
「計算出來了,此人身高168到170厘米,體重大約70公斤,監控錄像是白天拍攝的,嫌疑人的衣服、褲子、鞋子、步態都很清晰,所以,我覺得不難將他找出來。」
「我只怕他收買了值班的保安,你應該知道一包好煙就能把保安收買了,甚至漂亮女孩的幾句媚語也能收買保安,從而有人沒有登記詳細的身份就進去了,還有用假身份證的人。」江一明說。
「我有用嫌疑人露出的面部做三維畫像,但是,可能不太真實,不過,大致輪廓是清晰的,接近嫌疑人的真實面貌。」她拿起滑鼠,點擊桌面上的圖標,嫌疑人的畫像出現在眼前。
嫌疑人臉部比較瘦小,顴骨比較高,眼窩比較深,眼睛小而有神,皮膚白皙,嘴唇厚實,留著一頭半長的頭髮,有點像周杰倫,挺英俊的。
「卧龍小區一共有東南西北四個大門,這四個大門都有監控器吧?」
「有的,我們正在查看嫌疑人是從哪個大門進入的,如果嫌疑人爬圍牆進去的話,是無法拍攝到的,小區的圍牆周長大約1.8公里,這1.8公里內很多監控盲區。」
「從天雅樓12層的電梯到馮志宇家這段走廊有監控錄像嗎?」
「沒有。你知道安裝越多監控器成本就越高,整個卧龍小區的監控器已經高達500個了,沒有必要安裝那麼密集的監控器。」
「我們假設嫌疑人是從圍牆爬進去的,那麼,他肯定會在圍牆上留下鞋印或者指紋,我看過那裡的圍牆,是用淡綠色牆漆油成的,牆漆是痕迹很好的載體。」
「對,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我們視偵組正在查看卧龍小區四個大門的監控錄像,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呂瑩瑩說完便收起筆記本電腦往外,忽然回眸一笑說,「別忘了請客哦。」
江一明叫吳江和小克去勘查卧龍小區的圍牆,裡外都要勘查,看看嫌疑人是不是爬圍牆進入小區的。他和周挺帶著嫌疑人的三維照片以及監控錄像的截圖,去走訪當時的值班保安。
卧龍小區位於江東區黃沙路21號,從江東大道拐彎進飛鷹路,走到飛鷹路盡頭就是卧龍小區。這個小區離市中心比較近,離黃金海岸很近,住在高層能觀賞海景,所以房價非常高,安保條件也很好。
江一明和周挺從北門進入,大門被智能道閘攔住,看門的保安不讓他們的車進去,當然,保安不知道是警車,周挺把車停在門口,下車走進保安室,把證件遞給保安看,他才知道自己冒犯了市局的刑警,趕緊向他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我們是來找人的。你名叫什麼?」周挺問。
「我名叫呂梁山,我在這裡上班才半年,不認識你們,所以……」他還是滿懷歉意。
「如果有陌生人來訪,你們是不是要登記身份信息?」
「這是必需的,沒有登記身份,或者業主沒有打電話給我們說明,我們是不會讓他們進去的。否則,我們會被扣工資,嚴重的話,會被開除。」呂梁山高瘦個子,30歲左右,臉色黝黑,皮膚粗糙,像長年累月在戶外勞動的人。
「你們上班要不要簽到?」
「當然要呀,我們上班下班都要打卡,三班倒,每個班兩個人,主要是負責看守大門,不負責小區內的巡邏。」
「那你應該知道本月10下午是誰當班吧?」
「當然知道,我們是用指紋簽到的,都錄入電腦系統,永久保存的。如果想知道當時是誰當班,要查看電腦上的記錄才知道。」他的聲音洪亮清脆。
「那麻煩你打開電腦查看一下當時是誰當班吧。」
「好的。」他走到辦公桌旁邊,在大班椅上坐下,打開電腦開始查看,因為有具體時間,很快就查到當時是呂梁山和韋林生當班。
「當時是你當班?」
「是的。」
「你看看,這個人你會認識嗎?」周挺拿出嫌疑人的截圖和照片遞給他看。
「不認識。錄像截圖上和照片上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是的。請你看看你們小區天雅樓大堂里拍攝到的監控錄像吧。」周挺從挎包里拿出平板電腦,打開監控錄像讓他看。
他看了監控錄像之後說:「這個人我知道,他沒有登記身份信息,他是韋林生的朋友,他說是馮志宇約他來喝酒的。於是,我們就放他進去了。他還給我們每人一包芙蓉王香煙。」
「你確定嗎?他叫什麼名字?」江一明瞬間興奮起來。
「沒錯,就是他,我問過韋林生,但是,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既然他是韋林生的朋友,那韋林生應該知道他住在哪裡吧?你把韋林生叫來,我們要找他問話。」
呂梁山掏出手機給韋林生打電話,結果電話關機。呂梁山覺得蹊蹺,平時韋林生都不會關機的,而且他沒有說過要辭職,怎麼會關機呢?呂梁山打電話給保安隊長詢問韋林生的去向,保安隊長說三天前韋林生就辭職了。
江一明一聽,心裡一凜:韋林生會不會被人滅口呢?必須趕緊找到韋林生,於是,江一明打電話呂瑩瑩叫她馬上定位韋林生的手機。一會兒,呂瑩瑩就打電話江一明,說韋林生的手機出現在皇家1號酒店203房裡。 江一明打電話給吳江和小克,叫他們不要勘查圍牆了,因為已經鎖定了嫌疑人,叫他倆一起去皇家1號酒店找人。
當他們趕到酒店203房間時,一個名叫錢好的人正在睡覺,他發現四個刑警站在他面前,好奇地問:「你們找我幹嗎?我又沒有犯法。」
「你叫什麼名字?」江一明看他的身材和相貌和監控錄像中的嫌疑人有80%的相似度,極為可疑。
「我名叫錢好。」
「韋林生的手機怎麼會在你身上?」
「他回四川老家了,他想買蘋果12,於是把手機賣給我,這有錯嗎?」他鎮靜地問。
「我們懷疑你和一樁謀殺案有關,需要請你去市局刑警隊一趟,走吧。」江一明覺得他色厲內荏。
「謀殺案?簡直可笑至極,我謀殺誰呀?」他冷笑著說。
「馮志宇!你心知肚明,不要再裝了。走吧。」江一明示意小克和周挺把他強行帶走。他想反抗,但是被他倆緊緊抓住雙手,根本無法動彈,只能做無謂的掙扎,最後覺得自己的動作徒勞無益,只好罷休。
錢好到刑警隊之後,江一明把他關進審訊室。和大家商量如何找到錢好的殺人證據。吳江說:目前最快捷的方法就是通過錢好的步態來識別。因為步態也像指紋一樣,具有排他性。
於是,吳江和小克叫錢好在審訊室里走幾圈,把他的步態拍攝下來,用步態儀進行分析,因為有錢好9月10日下午1點半去卧龍小區的監控錄像,所以,就有了對照物,他倆把兩段監控錄像上的步態輸入步態儀中去比對,結果卻讓他們大失所望:9月10下午去卧龍小區的人不是錢好!
江一明聽了吳江的彙報之後,覺得不可思議:「老吳,你們會不會比對失誤?」
「絕對不可能,如果用眼睛看還有可能失誤,但是用步態儀來比對,是不可能失誤的。人體運動是神經系統控制1000多塊肌肉有節律地收縮,驅動200多塊骨骼繞100多個關節協同運動的結果。而兩者識別的結果相似度不到40%。」
「有沒有導致步態改變的方法呢?」江一明覺得錢好玩弄詭計,憑藉他多年的刑偵經驗認為兇手就是錢好。
「嗯……你的提問讓我恍然大悟:錢好9月10日下午去犯罪現場調換五糧液酒時,可能戴上了步態矯正儀,所以改變了他的步態,今天他沒有戴步態矯正儀,所以他的步態和去犯罪現場時的步態完全不同,真是一個狡猾的傢伙!」吳江忽然感到後背一陣發冷,因為以前他們常常用步態識別儀來給嫌疑人定罪,那麼,會不會有人被冤枉呢?而法官會釆納步態識別儀得出的結果,是有力的證據。
「如果錢好否認戴步態矯正儀呢?」江一明問。
「不是還有呂梁山和韋林生可以作證嗎?他們即使沒有看見錢好的全臉,但是聽到錢好的聲音呀。」小克搶著回答。
「問題是呂梁山和韋林生沒有看見錢好進入馮志宇家調換五糧液酒啊,錢好可以承認當時是去了卧龍小區,不承認把馮志宇酒櫃里的酒調換了。如果錢好想不到,他的律師能想到這個問題。」江一明認為這些證據只能證明錢好當時去了卧龍小區,不能證明他調換了馮志宇的五糧液酒。
「有了,9月10日那天下午1點半,太陽非常大,而錢好要爬上12層樓,他肯定會流汗,等他進屋調換五糧液酒時,心情會緊張,所以,肯定會一直流汗,我們從現場提取回來三種體液樣本的DNA在資料庫里沒有比對上,我想這三種體液中,應該有錢好的汗水。」小克興奮地說。
「嗯,這個主意不錯,先給錢好提取生物樣本,把他的DNA做出來,再拿去比對,一旦比對成功就鐵證如山了,一是有呂梁山和韋林生這兩個人證;二是有監控錄像;三是犯罪現場有他的DNA,這已經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了。」江一明拍一拍小克肩膀讚揚他。
羅進去審訊室,把錢好的唾液提取出來,馬上拿去做DNA比對。同時,江一明把呂梁山請到刑警隊來,讓他聽錢好的聲音,辨認錢好的體形和容貌。呂梁山一看就認定錢好是那天說要去找馮志宇的人,聽了他的聲音之後,就更加確定是錢好了。
江一明通過成都雙流區分局刑警隊找到了韋林生,他承認9月10日下午錢好是說要去找馮志宇,並且說他當時背著一個帆布背包,裡面裝著一瓶像酒瓶形狀的東西,出來之後,背包里的酒瓶還在。
第二天,羅進把錢好的DNA做出來了,拿到物證庫去做比對,果然和案發現場採集回來的汗水DNA對上了,這說明錢好去過案發現場。大家一聽說,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明天就是十一黃金周了,而羅進和葉佳音於10月5日要在海岸大酒店舉行婚禮。如果兇手沒有到案,可能大家都沒法參加羅進的婚禮,更別談過假期了。
「錢好,說說吧,你為什麼要謀殺馮志宇?」江一明、吳江和呂瑩瑩在審訊他。
「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謀殺他?」他外強中乾地反問,手在微微顫抖,他想竭力阻止發抖,但是辦不到,畢竟這是在生死攸關之際。
「沒有證據我們會來審訊你嗎?你認識馮志宇嗎?」
「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他?」
「那你去過他家裡嗎?比如跑到他家裡去盜竊?」
「我是個正人君子,從不幹偷雞摸狗之事,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裡。」
「非常好,我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我再問你一件事,9月10日下午1點半,你在哪裡?」
「這麼久的事情我哪能記得呢?」他故作糊塗,同時強作鎮定。
「可是卧龍小區的保安呂梁山和韋林生都證明你當時走進了天雅樓,從樓梯步行到12樓,身上背著一個小背包,裡面裝著像五糧液酒一樣的東西,過了41分鐘之後,你又從裡面出來,那裡的監控錄像也證明了這點。」
「我當時戴著大口罩……」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等於承認去了卧龍小區,所以趕緊打住。
「雖然你戴了大口罩和鴨舌帽,但是,韋林生是你朋友,他不僅認出你,還在你不登記身份信息的情況下,讓你進去了。這是人證,無法反駁的,而且人證不止一個。」
「我就是去了那裡,你們又能拿我怎麼樣?我去那裡玩不行嗎?」
「去玩當然行,可是去殺人就不行了。我們在案發現場採集了汗水,做出DNA,把你唾液的DNA放在一起做比對,結果完全一致,也就是說你爬了12層樓,出了大汗,進入案發現場時,由於緊張,汗水一直在流,落到地上,就憑這個關鍵的證據,你就萬劫不復,九死一生。現在我們給你坦白的機會,法官會考慮判決你死緩,如果抗拒坦白的話,等著你的必然是死刑,你好好想想吧。」
錢好一聽,腦子一片空白,渾身發抖,根本停不下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出,絕望到極點……他權衡許久,終於坦白他的殺人動機。
原來錢好在網路上認識一個漂亮的女孩,網名叫做心若煙花,他和她聊了一段時間之後,覺得心若煙花很適合他心意,不久就愛上她,也曾經和她視頻聊過,當然這是馮志宇製作出來的假視頻。於是,倆人迅速進入熱戀之中。
接下來,心若煙花用各種理由向他借錢,說她媽得了慢性腎炎,需要很多錢治療,如果沒錢只能等死。她經常向他哭訴,由於視頻聊天過,他相信了她,兩年多來,先後給她匯款35萬,花去了他所有積蓄,不僅如此,他還向朋友借了10萬元匯給她。
他一直要求她見面,但是,她用各種理由推脫,最後,他終於省悟過來,自己可能被她欺騙了,於是他托朋友查她的IP地址,但是卻查詢不到,因為她的IP地址加密了。
後來,她要他給她買生日禮物,他就將計就計,給她買了一條金項鏈寄給她,並跟隨快遞員到她的小區門口,沒想到是一個男人來收快遞,他就是馮志宇,他感到受到極大的污辱,原來和他談戀愛的竟然是一個比大好幾歲的醜男人。
從此,他就發誓要幹掉他,否則,難解心頭之恨。於是,他開始跟蹤他,知道他是個網路工程師,同時知道他家住在哪裡。他發現他很愛喝五糧液酒,於是,他在暗網上買到了二甲基汞,把它注入五糧液的酒里,然後在馮志宇家的門上拓印下他的指紋,在網上叫人複製了他的指紋模型。
9月10日那天,他看見馮志宇和他老婆都去上班了,於是戴上步態矯正儀,通過認識韋林生,讓他放他進去,於是,他走進天雅樓,從樓梯爬上12樓,用指紋模型打開馮志宇家的門,潛入其中,把酒櫃里的酒調換了,結果,馮志宇終於被他弄死了,他無比開心。他決不後悔殺掉這個人渣!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你怎麼不報警?讓警察來抓他呀。你這樣做不是等於自殺嗎?」
「警察?中國的騙子最少有幾百萬,警察抓得完嗎?你們沒有聽過騙子那句厚顏無恥的話嗎:中國的傻子太多,騙子不夠用。我更相信自己,我覺得只有讓他下地獄才能解恨,警察即使把他抓獲了,最多不過判他一兩年刑,根本不解恨。」
江一明深深地嘆一口氣,不知說什麼好。只要有人類存在,騙子就無法杜絕,哪怕再多警察也沒有用,這是非常現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