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雨夜槍聲(5)
“如果嫌疑人是駕駛車輛進入現場,然後下車作案,完成槍殺之後,再乘車離開的話,排查起來就容易多了。我擔心嫌疑人是從現場旁邊的任意一處進入的,然後再從那裏逃走,這樣的話就難辦了。”江一明把案子想得複雜多了。
“現場兩旁都沒有監控器,我們當時就對周邊進行了仔細搜查,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足跡,麵包車後麵20米是109省道進入易水村的村路,同樣沒有找到有價值的足跡,這條路也沒有監控器,直到快要到達易水村口時,才安裝一個安防監控器。”吳江說。
“我認為凶手是從現場左路逃走的,和左路接壤是一千多畝已經被拆遷的廢墟,廢墟絕大多數都是細碎的水泥塊和瓦礫,否則就是粗糙的路麵,加上案發時下雨,我們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痕跡,這片廢墟有無數條路可以進入,唯一的辦法是查看監控錄像,但是,工作量非常大,還不一定能查出嫌疑人。”
“家屬來認屍了嗎?”席千度問江一明。
“來認屍了,是關山路的妻子旭日豔來認的,因為當時她很傷心,我們沒有對她進行詳細詢問,隻知道他們有一個5歲的兒子,在江東區渭水路開了一家名叫華林的書店,因為旭日豔原來是郵電局的員工,後來效益不好,自己離職開書店。”
“有沒有問她關山路當時是去現場幹嗎?”
“她說有個名叫路遙遙的網絡作家叫關山路訂購的《魯迅小說集》,關山路是去送書給他,他住在華興木業公司的單身宿舍裏,因為路遙遙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寫作,所以,他要求關山路那時把書給他送去。”
“不管凶手那麽狡猾,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動機,除非神經病患者殺人沒有動機之外。你們從現有的證據著手,深入調查關山路的社會背景,從中找出嫌疑人來。我吩咐各個分局抽出幹警,從64式仿真手槍那裏開始,在全市範圍內排查槍的來源和去處。”方理華說完,接著又說了不少鼓勁的話,特別交代大家要注意安全,畢竟凶手有槍。
大家聽了之後,心頭暖暖的,如沐春風。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房山路183號東林小區11棟305房門前,輕輕叩響大門,木質的門發出“篤篤”的聲音,也許主人沒有聽見,沒有人來開門。周挺想:悲傷之人對外界反應總是遲鈍的,於是他加重了敲門聲。
門終於開,一個少婦把門打開,探出一個頭問:“你們找誰?”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來找旭日豔,請問你是誰?”
“哦,我是她的閨蜜劉妍兒,請進,請進。”她把門完全打開,讓他倆進去,“旭日豔在臥室裏躺著,她傷心過度,精神很不好,你們如果要問話可以,但不能刺激她。”她的語氣像是個醫生。
江一明點點頭,劉妍兒轉身走進臥室裏,去叫旭日豔出來見客。
一會兒,旭日豔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來,臉色蒼白,身體虛弱,瘦得像竹竿,似乎被風一吹就能折斷。她穿著一套黑色的休閑服,走到他倆麵前說:“兩位警官,辛苦了,殺害我老公的凶手抓到了嗎?”她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倆。
“對不起,這個案子比較複雜,沒有你想象那麽容易,所以,請你要有足夠的耐心來等待。”江一明覺得她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哪有這麽快就能把凶手抓捕歸案的?雖然她沒有學習過刑偵,但是福爾摩斯探案總看過吧?
“需要多長時間?我想早點安葬我老公。”她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嘴唇毫無血色,幹燥得起皮。
“這不好說,破案不僅需要耐心和恒心,還要一點運氣,不瞞你說,不管哪個國家都有懸案,甚至死案,我們覺得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幾個月甚至幾年……”江一明想說十幾年,但是,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之後,沒有說下去。
“如果案子沒有偵破,我老公的屍體就不能火化嗎?”旭日豔身材小巧玲瓏,大約158厘米,顏值中等,但皮膚白皙,掩蓋了她五官不太協調的缺點,不過,她的氣質不錯,內斂中帶著書卷氣,這是她長期守候書店,用看書來打發時間的結果。
“屍檢取證之後就可以火化,這是新的規定。我們目前還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和嫌疑人,所以,我們特此前來找你幫忙,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情況。”
“什麽情況?”她疑惑地看著江一明。
“比如關山路和誰結仇,或者他得罪過什麽人?”
旭日豔微微低下頭,作思索狀,烏黑濃密的秀發遮住了她的臉龐,頭發間有不少白色的頭皮屑,忘卻梳洗是未亡人的必然狀態。
一會兒,她抬起頭來說:“我老公年輕時不務正業,經常在街上打群架,跟著一個名叫楊躍虎的老大混,結果在一次群毆中,被人打斷了左腳,在骨科醫院裏躺了兩個月,還被打成腦震蕩,打他的人先用板凳砸斷了他的左腳,然後順手在他的天靈蓋又砸了一下。從此,我老公洗心革麵,退出江湖。”
“打他的人有沒有被抓到?”
“抓到了,經過法醫鑒定為輕傷,讓對方賠償了15萬醫療費、誤工費和精神損失費,那人名叫丁雪村,家裏一貧如洗,沒辦法拿出15萬元來,如果他賠不起,我老公就要起訴他,讓他坐牢,結果丁雪村的父母把一套二手房賣掉,賠償給我老公,丁雪村的父母去外麵租房子住。”
“這是哪一年的事?”
“12年前,也就是2006年2月初的事,當時我還不認識我老公,我隻是聽他說過這事。丁雪村不服氣,他說總有一天,要讓我老公死得很慘,否則,他誓不為人,他說我老公買通了法醫,讓法醫做出輕傷一級的報告書。”
“這個人現在在哪裏?在幹什麽?”
“我不知道,也不認識他。”
“當時這件事是在哪個分局處理的?”
“聽說是江北區分局。”
“這件事我們會去查,你還有別的線索嗎?”
“一時半會我也想不起來,我的腦子一片糨糊,精神狀態也不好……我老公35歲,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我就不明白凶手為什麽要對他如此殘忍?”淚水溢出她的眼眶,漫過黑眼袋。
江一明不忍看她的眼淚滑落,把淚光偏移到她的耳朵上,她的耳朵特別大,像兔子的耳朵,和別的器官不太協調:“那個名叫路遙遙的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隻是聽我老公說過他,但是,我上百度查過,他寫了很多小說,共計1800多萬字,雖然不很出名,但很勤奮,聽說有上百萬的粉絲,他寫的是玄幻小說,我不愛看。”
“關山路經常在午夜給他送書嗎?”
“也不經常,我生完孩子之後,就把孩子交給保姆帶,和我老公一起開書店,已經快五年了,我老公是在開店的第十天認識他的,直到現在,他先後從我這裏買走了將近1000部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絕大部分都是送貨上門的。而且都是在午夜時分。”
“好吧,今天我們暫時談到這裏,如果你想起什麽來,請給我打電話,哪怕一件很小的事情,對我們可能都很重要。旭女士,人死不能複生,你和孩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請打起精神,拿出勇氣去麵對生活。”江一明看著她說。
“謝謝你!我會堅強起來的。”她站起來,把江一明和周挺送到門口,她準備送他們下樓,但是被江一明婉拒了。
“江隊,你還挺會安慰人的。”
“你現在才發現啊?”
“早就發現了,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我看你隨口的兩句話,讓旭日豔的心神一下安寧下來,這些稀鬆平常的話,為什麽對一個未亡人那麽有魅力呢?”周挺性格內斂,不愛說話,因此別人說的話,他也未必聽得入耳。
“首先我們是刑警,代表國家的力量,力量是可以通過語言傳遞的,其次說話真誠,不要花言巧語,也不必金科玉律,再者,她處於人生最悲傷時刻,因此,也是最脆弱的時刻,所以,隻要我們說一些鼓勵的話,她肯定會感到欣慰。”
“嗯,你說得對,以後我得向你學習,多說話……我昨天看見一條新聞,一個女司機在高速上追尾一貨車,交警趕到之後,她一直向交警索要擁抱,以此安慰她的驚魂,被執法記錄儀記錄下來,上傳到網上,可見女人有多麽脆弱……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去走訪一下路遙遙,然後再去一趟江北分局,找當年丁雪村打傷關山路的案卷,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