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事破
聽關雎和蒹葭說過宮幡的事,我便一刻也等不了,一頂轎輦直接奔去了皇宮。
“姑娘,按規矩,您入宮應該先拜見了皇上才能去後宮啊!”
眼見我已繞過前宮三殿最末的炎陵殿,在後麵緊緊跟著的蒹葭終於忍不住向我喊道:“就算您要見五殿下,也要先去汧淇宮拜見了瀛妃娘娘才行啊!”
蒹葭已是氣喘籲籲,倒是關雎的腳力不差,跑出幾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姑娘您冷靜些!前些日子才闖過宬玄宮,皇上好不容易不追究了,您還要再冒一次險嗎?”
“皇上那樣心狠的一個人,若是拿定了主意,那宮幡就真的危險了!”
“就算五殿下危險,您現在闖入後宮見他一麵又有什麽意義呢?”蒹葭終於也跟了上來,芍藥花般的白皙麵孔在這冬日竟透出一層薄薄的汗水。“回頭傳到宬玄宮,隻怕又要治你們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身赴險境啊……”
蒹葭看我急得幾欲落淚,歎了口氣,柔聲撫著我的背脊道:“這樣吧,姑娘和關雎在這等著,奴婢同宮裏的侍女去汧淇宮,悄悄把五皇子給您請來,如何?”
“可以嗎?那太好了!”我喜出望外,“既然要去就讓關雎陪你一起吧,她同我進過後宮的!”
“不必了,奴婢一個人才不惹人注目。您也不能自己在這等著,叫人看見了不像。”
蒹葭說罷,便小跑著往進內宮的甬道方向去了。正月已過,刈州已是春冬交替時節,嚴寒未褪,春日的大風已然吹了起來。我和關雎惟恐被人看見多生事端,也無處可去,隻好守在這冷風口裏,主仆二人相對而立,卻又寂靜無言。
“姑娘…您跟奴婢說句實話,您和五皇子,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啊?”
再否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把心一沉,便把城門口雪夜相遇,鏈月山七日之約,寰親王府相救再遇,以及太子府解圍,潛蛟泉定情等等盡數告訴了關雎。
隻有烈烈風聲,我等待著關雎的爆發,然而她隻是沉沉的低著頭,並無半句勸阻指責。
“你不反對?”
“奴婢不反對。”
“什麽…?”
“奴婢是姑娘的奴婢,自然沒有資格反對。”
關雎抬起清亮的眸子,對我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即便奴婢有資格,姑娘若認定了一個人,奴婢也隻當為姑娘感到開心,又怎麽會反對呢?”
“可我是宮幬的妃妾,你不怕受我牽連嗎?”
“奴婢怕啊…但是奴婢相信姑娘。”關雎仍舊笑得篤定,“奴婢從小在太子府,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可是像您這樣的,奴婢卻是第一次見。”
“我什麽樣?”
“唔…奴婢也說不好。就是覺得,大家眼裏的太子妃,應該是這樣這樣的,而姑娘卻可以那樣那樣,您總是會做出我們永遠想不到的事情。。”關雎說著自己也笑了,“奴婢沒有蒹葭會說,總之,我們都覺得姑娘很聰明,比三皇子還要聰明。所以隻要是您認定的事情,奴婢都會相信。您認定的人,奴婢自然也不會反對!”
有暖暖的感動湧上心頭,再多的言語已是多餘。我拉過關雎冷冰冰的小手,站到宮牆根下較為背風的位置,隻靜默的笑著,卻已是彼此了然。
這廂苦苦等了小半個時辰,我們才在宮牆的那頭看見了蒹葭的身影往回走來。然而她行色匆匆,眉頭緊鎖,身後也並沒有跟著宮幡。
關雎迎上去拉住了蒹葭的手,“怎麽就你自己?五皇子呢?”
蒹葭直奔向我,低沉道:“姑娘,五皇子他不肯出來。”
“不出來…”我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跟他說是我要見他的了嗎?”
“奴婢說了,可是五皇子說,他如今誰也不想見,尤其不想見您。”
“他這是什麽意思,我又哪裏得罪他了?”
“五皇子不是這個意思,他說離寒一行,他已經逃過一次,這一次橫豎是逃不過的了。”蒹葭緩緩搖了搖頭,“此時在宮中和姑娘相見,沒有意義不說,也是彼此連累。”
“什麽叫沒有意義啊,我擔心他,想見他一麵,好生商量商量,還需要什麽意義嗎?”
“奴婢覺得五皇子說得對,畢竟這裏是宮中,各路勢力的耳目眾多,您和他私下相見,實在引人注目。”蒹葭誠摯道,“如今太子還在宮中,皇上也還在氣頭上,實在不是碰麵商量對策的好時候啊!”
“是啊,奴婢明白姑娘憂心五皇子的安危,可是您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聲譽啊!”關雎也勸道,“況且此番蠡侯所請,不過是讓五皇子去押送糧草,什麽離寒戰亂,四皇子設伏,到底隻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五皇子是個聰明的人,一定可以保護自己的。”
“即便如此,我——”
“——連兒?你怎麽在這!”
我與關雎蒹葭聞聲俱是一驚,倉皇回頭望去,卻見宮幬從拐角處拐了出來,見了我便是一臉的明媚春色。
“太…太子殿下。”我嚇得一時聲音發顫,“您從宬玄宮出來的嗎?”
“是啊,瀛娘娘鬧了一晌,父皇著實氣得不輕。老三老四不中用,我便在宬玄宮陪了父皇一整天,看他適才略微氣消了,才敢出來。”宮幬收起麵上的憂色,摟過我的腰笑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在這啊?”
我被他突然的親昵動作一驚,下意識的扭身向後退了半步。蒹葭見宮幬臉上慢慢浮起不悅的神色,忙解圍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太子妃娘娘見您在宮中遲遲不回,等得心慌,便親自來宮中接您了!”
“是啊,往日這個時候您都下朝回府兩個時辰了!”關雎也幫腔道,“太子妃娘娘還親自下廚為您做了小菜,就等您回去一起用晚膳呢!”
“是嗎…”宮幬的笑容有種莫名的瘮人,“你這麽一說,本宮倒當真有些餓了。咱們快回府吧!”
我不意如此輕易便打發了宮幬,與關雎蒹葭交換了個顏色,便趕緊跟在他身後出宮去了。
回宮這一路,宮幬同我在轎子裏幾乎一句話都沒說。他用一種充滿占有欲的滿足笑容看著我,難得的老實安分。
回到府中,隻見我房裏的外廳果然擺了一桌好菜。我暗自給關雎遞了一個讚許的眼神,便坐下伺候宮幬用晚膳。令我有些驚訝的是,這一頓下來,宮幬還是那般古怪的沉默。直到飯畢,他停留在我臉上的眼神也沒有一刻移開過。
“你們兩個出去。”
宮幬看也不看關雎和蒹葭,兩個女孩交換了一個疑惑而略帶緊張的眼神,福了一福便要上前收拾碗筷。
“叫你們出去。”
這一句愈發說得房間的溫度都低了幾分,關雎和蒹葭不約而同的向我遞來一個求助般的眼神,我微微點了點頭,她們便也不敢再說什麽,屏息斂氣的退了出去。
盈溢著酒菜香氣的房間,隻剩我與宮幬兩個人。
“今天這一桌,哪道是連兒親手下廚做的啊?”
我不意宮幬會問出這樣一句,斜眼瞟著他的神色,卻見他肥腫糙黑的一張臉上肌肉皺成一個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樣,並瞧不出是什麽神色。
“就是這道…蒸魚唇啊,殿下可還喜歡嗎?”
“甚好啊,不比府裏廚子的手藝差。”宮幬笑道,“是怎麽做的,告訴本宮,回頭也讓他們學學。”
“呃…就是,就是要先選取上好的草魚,然後,入料醃製,醃一個時辰——”
“——可有消息了?”
“…什麽?”
“肚子啊,距離大婚那次也快一個月了。連兒,可瞧過禦醫了?”
“啊…瞧過了,大夫說,眼下還看不出什麽,須得再過個一月半月才能瞧出動靜……”
“我們再試試吧。”
“啊?”
我驚恐的看著宮幬站起身來,緩緩自行脫去了外袍,臉上仍掛著那古怪的笑容。
“殿下…”我強作出一副轎怯的語氣,“臣妾眼下還未能確定是否有孕,殿下不能同臣妾同房啊…”
“無妨,孩子是遲早會有的。”宮幬看著我的眼神無端令人發毛,“快把衣服脫了吧。”
“殿下!”我後知後覺的從座位上跳起,下意識的向後退著,“殿下,您是吃醉了酒嗎,您不能這樣對臣妾啊!”
“你是本宮的太子妃,本宮為什麽不可以這樣對你。”
汗毛不可抑製的根根倒豎起來。宮幬從未像今天這般屢屢對我以本宮自稱,也從未對我有過如此侵略性的強迫。
“殿下,您…您是怎麽了?”
“你說大婚當夜,我們已經圓過房了。可是連兒,你說怪不怪,本宮為何就對那天晚上的事情全無記憶呢?”宮幬幽黑的眼睛透著攝人的癡怨,“那日床上的血,真的是我嗎?”
“殿下您怎麽這麽問,這太子府的後院,除了您哪裏還有別的男人,自然是您——”
“——那你今天為什麽要找老五!”
仿佛遽然被冰凍一般,我瞬間失去了動作和言語的能力。腦子遲鈍的才反應起宮幬聽到了我在宮牆邊和關雎蒹葭的談話,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宮幬不顧一切的撲向我來,將我的頭鎖在了他肥厚窒悶的胸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