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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洗員外府

  夜很靜。


  我嚐試過無數次深呼吸,想讓自己的心跳沉降下來,可都並無成效。距離李轅離開桃銷樓已經將近兩個時辰了,我提心吊膽的等待太子府或是皇宮的大隊兵馬來到桃銷樓捉拿我和宮幡,卻並沒有等到。


  這證明宮幡的猜想沒錯,李轅怕我們堵截,便沒有去太子府或者皇宮。


  那他會去哪裏呢?是逃到了刈州城的某一個角落,還是索性回到了自己家中?


  果然一想到這裏,心跳的速度便惱人的提了起來。許是過於愁苦的緣故,我的手臂從適才回房後便沒由來的開始有些刺痛。我用力撓了撓兩臂,心中愈發煩悶——如果今晚不做點什麽,明日李轅上朝,我和宮幡隻怕就徹底完蛋了。


  不錯,我必須在天亮之前找到他,或是曉之以情,或是動之以理,或是粗暴的恐嚇,綁架……無論如何,我決不能讓他在明天出現在皇上或是宮幬的麵前。


  卓影睡得很沉,我輕聲下床,穿好衣服。開門準備離開時,我又折回來將束在背後的訇襄劍放了回去——畢竟是我身為太子妃犯了錯,實在不該有人再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出門的時候,我看到隔壁宮幡的房間一片漆黑,連一絲鼾聲也聽不見。想到他已沉沉睡去,我便頓覺心安許多。


  到四樓喚醒那個李轅熟識的倌人,問出了李員外府的地址,我便威脅她老老實實的接著睡覺,不準吵醒這樓中的任何一人。


  走到一樓的時候,我習慣性的向段冥的廂房看了一眼——果然也是一樣的漆黑。我猶豫幾許,最後還是決定不要牽扯上他。畢竟這是我和宮幡闖下的禍事,實在不應該再麻煩段冥來為我們擦屁股。


  提著劍走在深夜的刈州街道上,沒由來的,我感到不知是空氣中還是心底裏生出的一股寒氣,攏住了自己的全身。這樣不好的預感,著實令人不安。


  或許我會白跑一趟?李轅若是料到晚上會有人找上門來,是否不會回到家中呢?

  管不了這麽多了,無論結果如何,今晚我必須要盡自己的全力,努力阻止明天慘劇的到來,也唯有如此,此後我才可能繼續留在太子府中。


  是啊,太子府……宮幬許久沒有踏入我的小院,我今晚沒有回去,會不會被他發現呢?


  還有宮幡,他的車隊被燒毀,如今人沒有如期到達驛館,皇上是否已經知道了呢?

  思緒冗雜,就在努力排空了腦海的時候,我赫然看到了前方李員外府的大門。


  我深吸一口氣,才想著該從哪處府牆跳進去,卻依稀看出員外府的府門似乎不過虛掩,並未關合。心中疑惑,我躡手躡腳走上前去。推開府門,卻見府內不過兩進兩出的院子,門邊也並無守衛把守。


  看著前院雨廊老舊掉漆的木柱,我猜想或許這位六品的員外小官俸祿微薄,平日又喜好流連煙花場所,並不足以供養家丁和護衛,無人看院也說得通。再越過前院往內院望去,隻見燭光微曳,似乎尚有人在。


  我的心遽然一緊,這個時辰還未睡下,難道府裏出了什麽事嗎?

  跑進後院的一瞬間,我幾乎立時定在了原地,尖叫被冰凍在喉間,雙腿一軟,我便直直癱坐在了地上。


  員外府的內院鮮血滿地,映著微弱燭光和清冷月色顯得格外詭譎可怖,下人丫頭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院子各處,一個中年男子臉色煞白,麵目猙獰,仰頭倒在院子正中,屍體已然凍僵。


  而在他的不遠處,還趴著一個不省人事,手中握著一柄沾滿血汙的長刀的男子。隻見他身著華服,體格肥碩,後背有一處不大不小的傷口,滲出一片將衣服染成暗紅的血漬。


  雖然看不見麵孔,那背影也熟悉得令人窒息。


  “宮幬…?”


  宮幬並沒有反應,似是被打暈了的樣子。我又顫聲喚了幾句,壯著膽子爬起身來,上前踢了踢他的腿,他也全無動靜,簡直就像死了一般。


  我再度跌坐下去,腦海裏湧出無數無解的疑問。可是在這堆滿死屍的院子裏,又哪裏有人能解答我呢……


  耳畔似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辨別不出是我腦中的嗡鳴還是驚嚇過度造成的幻覺,直到那踢踢踏踏幾有百人的龐雜腳步聲在身後不遠處緩緩停住,我才遲鈍的回過頭去。


  火光刺眼,我不可置信的看到烏壓壓的一大隊宮中侍衛服色的士兵隊列整齊的站在我的身後。他們從中間開出一條小道,我看到皇上和宮幡疾步走到了搖曳昏黃的火光之下。


  這是夢嗎……


  “太子妃娘娘!”


  一聲熟悉的清亮女聲,關雎和蒹葭從侍衛中擠了出來,兩個人俱是神色驚惶,不由分說將我拉起來向皇上拜下。


  “皇上恕罪!”蒹葭的聲音帶著哭腔,“太子妃娘娘…娘娘想是嚇得傻了……”


  “父皇!”宮幡突然上前幾步,轉頭向皇上跪下連連磕頭,“父皇如今親眼看見,可信了兒臣了吧!”


  皇上死死壓抑著驚愕之色,向身邊的老太監遞了一眼。那老太監心領神會,忙向那院中中年男子的屍體走去,在脖子上按了少頃,他躬身對皇上道:“陛下,李員外的確已經身亡了。”


  “父皇!父皇您要為兒臣做主啊!”


  宮幡突然哭了起來,膝行上前抓住了皇上的袍角。皇上額心的溝壑又深了幾分,卻並不去看哀求不已的宮幡。隻微微側頭向身後喝道:“耿虞!沒看見太子倒在那裏,還不去瞧瞧太子的傷勢!”


  侍衛中又擠出一個身著禦醫官服的男子。映著躍動的火光,我驚愕的看到,那正是前些天我在太子府誤傷宮幬,前來為宮幬處理傷口的禦醫。


  身體不可抑製的微微發抖,才想說什麽,身邊的蒹葭卻突然用力的掐了一把我的腰,麵無表情的微微搖了搖頭。


  卻見幾名侍衛將宮幬抬上擔架,那耿禦醫便上前收拾起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他便已經處理好宮幬後腰上崩裂的舊傷,對皇上拜下道:“回稟皇上,殿下無礙,隻是適才被劃傷了腰,又被鈍物擊中了頭部,這才昏迷不醒的。”


  “孽障!他就該永遠不要醒過來!”


  皇上突然一聲怒喝,身後直排到前院的百餘侍衛忙齊齊跪了下去。宮幡愈發哭得傷心,搖著皇上的袍角哀聲道:“父皇,今日兒臣才出了城,大哥便命李員外雇殺手在城外荒僻處設下埋伏,想要殺了兒臣!是李員外尚有良知,知道茲事體大,才秘密將兒臣帶回刈州的啊!”


  “既然他將你救下來,為何不直接回宮請朕主持公道!”


  “父皇!李叔叔是蠡侯的愛徒,自幼都是對大哥惟命是從的啊!大哥淫威之下,李叔叔敢留兒臣性命,已是忠君明理。他若背叛大哥,將兒臣帶到父皇麵前,他還哪有官做,哪有命活啊!”宮幡哭得聲嘶力竭,“大哥知道李叔叔將兒臣藏在這裏,便深夜提刀前來,想要親手殺死兒臣!是李叔叔以死相抵,拚著全府下人的性命放走兒臣,拖住了大哥呀!”


  “如你所言,你既已逃出生天,為何還不回宮,反而跑去把她叫了來!”


  我看見皇上怒不可遏的直指向我,關雎和蒹葭忙再度按著我的頭低低叩拜下去。


  “父皇,兒臣從未想過大哥會想要兒臣的性命!兒臣今日在城外被人截殺,又在這裏親眼看見大哥的凶相,兒臣已經嚇傻了啊!”宮幡苦苦拉著皇上的袍角哀嚎,眼淚如斷線珠串一般簌簌落下,“這裏離大哥的太子府最近。兒臣怕大哥追出來,情急之下…便隻好求助大嫂護我性命!兒臣眼見大哥平日對大嫂百依百順,以為大哥聽了大嫂的勸,就一定會迷途知返的啊!”


  “你倒算得巧。”皇上冷笑道,“她竟也如你所願,深夜追到李員外府來規勸幬兒了嗎?”


  “回皇上。我們娘娘今晚看殿下提著刀怒氣衝衝的出去,又不肯帶人,便覺得不對。若不是時辰太晚,差點就要帶著府兵出來找殿下了!”未等我緩過神來,蒹葭便連連磕頭道,“哪知五殿下突然哭喊著找上府來,說太子殿下在李員外府狂性大發,揮著刀說要殺人!我們娘娘嚇得不行,二話不說便帶著奴婢追來了!”


  “是啊,娘娘也帶著奴婢來了!”關雎也顫聲哭道,“到了李員外府,哪知府裏一地的鮮血屍體,李大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剩下的下人和丫頭跪了一地,苦苦哀求太子殿下饒命,可是殿下已經殺紅了眼,見人就砍。那些人又不敢還手,便四下逃竄,逃了的便不知去向,沒逃出去的就都死在殿下刀下了啊!”


  “混賬!”


  “皇上,老奴這就派人全城追捕員外府的家奴。”


  那老太監向氣得發顫的皇上揖了一揖,便匆匆擠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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