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冰火生死局
“那還等什麽,快把石蟒骨給我,讓我召集罡風旗抵抗啊——”
“——歸螢!”
我猛然回頭,卻見薩容腳步輕旋,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
“我已經派全城的飛岩旗死士參與戰鬥,你就不要著急了。”薩容掃了一眼我滴答滲血的傷口,不由皺緊了眉頭,“適才段冥也發了瘋一樣的跟我要石蟒骨。殊不知你們如今元氣大傷,不但無法召集罡風旗死士,說不定會被石蟒骨把真元吸進去的!”
“就算冒險我也不能看著刈州城失守啊!”我急得眼淚直流,“宮幡還在宮裏,我不能看他身處險境——你快把石蟒骨給我!”
“——你別再鬧了!”薩容一把推開我糾纏不休的雙手,不由分說將窗戶關了起來,“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蠡侯和你哥意思!適才蠡府派人傳來消息,十萬禁衛軍已然出府護城,溫將軍叫你千萬別輕舉妄動,若是暴露了身份,就當真是中了四皇子的奸計了!”
“可是——”
猝不及防,薩容素手一揮,在我眼前散出一片渾濁的豔粉。
哭聲逐漸止息,我無力的倒在卓影和宛秋懷中。心髒仍舊跳得飛快,我雖睜著眼睛,眼前已是一片昏黑。朦朧之中,我似乎看到宮幡的身影發著微光,而那聖潔的白色微光,卻在一分分黯淡下去。
直至湮滅。
醒來的時候,世界已然重回一片靜謐。耳畔隻有炭盆中炭火劈啪作響的的聲音,宛秋和卓影低低的呢喃。
“歸螢?你醒了……”
“外麵…怎麽樣了?”
“一切都好——你別起來,”卓影見我掙紮著要起身連忙將我按回了床上,“那些歹徒本來已經幾乎衝破了宮門,幸虧蠡府的禁衛軍及時出動,沒一會兒就把他們打得潰不成軍了。”
“溫召怎麽樣…還有薩容?”
“放心,我們沒有聽到說溫將軍負傷了的消息。”宛秋用纖柔的手撫著我微微發汗的額頭,“薩容的飛岩旗確有傷亡,但是…相信她應付得來的。”
“你說…那些人沒有打進宮裏是不是?”我緊緊攥著卓影的手,“那宮幡…宮幡也沒事的,是不是?”
卓影抽回手抱在胸前:“我是真的服你,這種時候還想著那個人。”
“宮裏…倒是一切平安。”宛秋見卓影負氣,便連忙軟語安慰我。然而她的神色為難,似是有著什麽糾結,良久,她才終於忍不住開口:“歸螢,其實關雎姑娘來找你說宮裏出了些事,如今人已經在前樓等了大半個時辰了。”
我豁地起身,疼得身體蜷縮起來,卓影和宛秋再度心疼的湊過來扶住我顫抖的胳膊。
“但憑他們有什麽急事,和歸螢又有什麽關係?”卓影皺眉睨著宛秋,“她現在根本下不了床,就算知道宮裏出事又能怎麽樣呢?”
“話雖如此,可是…”宛秋咬著櫻色的下唇,“可是她說出事的是五皇子啊……”
我身體一凜,下腹再度傳來一陣要命的抽痛:“帶我…呃,帶我去見關雎。”
“歸螢!你——”
“——快帶我去!”
卓影見我疼得滿頭冷汗,卻仍自不肯鬆口,唯有萬般不情願的把我挪到宛秋懷中,歎著氣出門去叫了抬擔架的小廝。
“花姨若是知道了,隻怕又有一場氣生。”宛秋半是埋怨半是心疼的用絹子拭著我的汗水,“歸螢,你已是自身難保,為什麽就不願意聽大家的,非要去蹚皇族的渾水呢?”
“這無關皇族,我在乎的隻是皇宮裏的那個人。”我攥緊著宛秋手深呼吸,“宛秋,你也死心塌地的愛過楚河,你不該問我這樣的問題。”
宛秋聽我此言,便也隻好輕歎一聲,再無別話。被小廝抬到前院的時候,我便看到關雎火急火燎的迎了過來。
“姑娘!不得了了姑娘——您…您這是怎麽了?”
我不去理會關雎見我躺在擔架上的震驚表情:“發生什麽事了?”
“昨日禁衛軍打退了那些來路不明襲擊京城的逆賊,宮中的侍衛便抓到了幾個人質。皇上沒有把人交給刑部,也沒有打入鬼獄。卻是撐著病體親自審問,誰知那些逆賊竟招供說…說是五皇子密謀指使這次襲擊的!”
“——什麽!”
“皇上也氣得不行了,連夜就把人送去了鬼獄…”關雎急得眼中閃出淚花,“蠡侯大人聞訊,生恐三皇子的人隻手遮天,天沒亮就入宮請求皇上讓他來主審,誰知…誰知皇上不但不允,還訓斥了侯爺!”
“皇上訓斥侯爺?”
“上次太子一案就是蠡侯主審,皇帝不願外人插手皇家秘事,肯定會對蠡侯心生厭惡。”
卓影分析著,忽地凝眉望向了我,“可是這還不是關鍵——關鍵之處在於,蠡侯這樣對五皇子的安危上心,難免不會被皇帝懷疑他站了奪嫡的隊。歸螢,你本來就被三皇子指認過和五皇子有私情,現在要是急著趕著進宮去,不但幫不上五皇子的忙,說不準會坐實了你和他通奸的罪名啊!”
“我的罪名事小,宮幡的性命事大啊!”我急得在擔架上掙紮不止,“大不了…大不了我求薩容換上關雎的衣服陪我進宮,先把宮幡宮幡救出來再說!”
卓影抱著胸搖頭冷笑:“你還想麻煩薩容姑娘?人家自己的飛岩旗已經損失慘重,現在又憑什麽要為了五皇子和你以身犯險?”
“以薩容的功夫,想要闖宮救人,又要帶著重傷的你全身而退的確不太可能。但是…但是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啊…”宛秋苦苦思索著,“或許我們可以從你的傷上做文章,就說,就說是……”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說辭能用了。”卓影見眾人苦思不已,到底還是歎了口氣道:“你就說是撞見了四皇子和尾教的逆賊來往,想要襲擊刈州城嫁禍五皇子,被他們發現後想要滅口,你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的。”
“這個說法可行!”關雎在一旁雀躍道,“可是…如今皇上早就知道了我們姑娘和三皇子四皇子勢如水火,我們這樣無端指證,皇上會信嗎?”
“就算沒有實據,我這麽重的傷,多少也有點可信性。”我忍著劇痛道,“皇上信不信不要緊,先解了宮幡的燃眉之急再說。”
如此議定,我便由著關雎和桃銷樓的小廝一路抬到了皇城,進了宮門,我便看到了蒹葭正一臉焦急的候在廣場中。
“姑娘…姑娘您可來了!”蒹葭一見了我便急得哭了出來,“鬼獄傳來消息,那幾個逆賊受盡酷刑仍不改口供,皇上龍顏大怒,已經把五皇子叫去宬玄宮一個時辰了!”
“——尾教死士不會這樣沒血性,一定又是宮幄那個小人的赱狗!我們快走!”
這廂我們急著趕到宬玄宮,一進宮院,我意外的看到侯爺竟然獨自跪在冰雪未消的院子中央。
“侯爺…侯爺!您怎麽跪在這裏,還不快點起來!”
“陛下的旨意,我自然不能起來。”侯爺直視著前方宬玄宮的宮門,見我橫臥在擔架上,也不免側移了目光,“你…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是宮幄的人,我沒關係…侯爺,宮幡現在怎麽樣了?”
“你這個時候還問幡兒?”侯爺咬著牙不肯露出表情,眉心卻已顫抖著皺成一團,“皇上正當盛怒,又有帷兒在一旁煽風點火。你這個時候這樣入宮,豈不是往幡兒身上攬禍嗎?”
“侯爺放心,我心中有數——”
“——你心中有數?你以為帷兒會給你機會故技重施,讓你在陛下麵前玩那些沒有故弄玄虛的把戲?”
侯爺轉過頭來,眼中盡是怒其不爭的急躁和哀涼,“司天監監正陳謐才進宬玄宮,說是天象已然明朗,亢金龍黯淡無光,危及大衷國運的不祥之人乃是與皇室有血親之人。幡兒少年初成,近來頻頻被朝中有心之人推薦征兵離寒,正合了先前天象之說!”
“宮幡…”我呼吸困難,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一般,“他們不是衝我,也不是衝你,而是——”
“——不錯!帷兒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幡兒,根本沒有想過對付我們,”侯爺聲音嘶啞,仿佛喉間蓄著壓抑的火焰,“他布下這一大盤棋,輕而易舉就讓我們自亂了方寸。你還以為,今天你能輕易把幡兒從宬玄宮救走嗎?”
“若是這麽說,宮幡這局豈不是被壓死了?”周身傳來雷電流過般的痛楚,我在擔架上痛苦而徒勞的掙紮著,“難道我們當真不能救他了嗎?”
侯爺見我腹間滲出點點血跡,再也壓抑不住心疼,轉過身來扶住我的肩膀痛聲道:“歸螢!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幡兒今日敗局已定,你實在無謂再把自己搭進去啊!”
“不!侯爺…侯爺您不要對我說這種話,我不能放棄宮幡,我絕對不能放棄宮幡啊——”
“——瀛妃娘娘駕到!”
太監尖利的嘶鳴蓋過我虛弱的哭喊聲,我和侯爺不約而同向宮院口望去,卻見瀛妃赤足踏著冰雪疾步而入,她的長發被一根樸素至極的銀簪盤在頭上,通身隻穿著一襲素白的單薄布衫,露出在外的長頸凍得泛紅。可她卻渾然不覺,隻是直視著前方宬玄宮的宮門,深深呼出一口白汽,大步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