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沈氏攜寶怒上山
已近清晨,紅日東升,耀眼刺目的陽光逐漸照進了山中的村落。
村中起了風,不算大,但還是讓晨起勞作的人們感到了絲絲涼意。微風沿著山勢一路向上,仿佛汲取霖的靈氣,終於在山腰處呼嘯起來。
冷風湧進破損的窗紙,肆意地摧殘著風中微顫的紙片,紙片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聲音在清晨寧靜的山中顯得格外清晰。
突然,“啪”的一聲,紙片應聲斷裂,隨風飄落,如同秋日的一片枯葉,離了枝,從此隻能在地間徘徊流浪。
刺目的陽光透過窗紙上的破洞照進了屋裏,莫筱雨被晃得有些眼睛疼,轉頭把臉埋進臂彎裏緩了緩,極不情願地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她下意識地抬手擋住刺眼的陽光,眼睛微眯,稍稍適應了一下才放下手臂,這氣讓她的心情莫名的好。
她伸手去探少年的額頭,隨即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總算燒退了。”隨即轉過身,看到破損的窗紙又不禁皺起眉頭,整個人一下便沒了精神,哀歎一聲:“唉——”
“一大早就唉聲歎氣的,活像個年近古稀的老嫗,半點朝氣都無。”一身著淺衫,溫潤如玉,嘴角噙笑的男子走了進來,莫筱雨轉身去看,來人正是海書棠的大弟子海泠一。
莫筱雨難掩麵上的欣喜,兩三步便迎了過去,匆匆行了禮:“泠一大哥!”
她有時覺得海泠一跟一個人很像,那個饒二哥也是這樣一個如春風般和煦的人,隻是海泠一相對年歲大些,更顯成熟。
莫筱雨沒做停留便把泠一領到了床邊,素薺也進了門,對她解釋道:“昨晚剛一進山便遇到泠一大哥下山行醫,趕忙拉他過來了,路上便沒耽擱太久。”
莫筱雨點零頭,剛想對海泠一解釋下情況,海泠一卻搶先開了口:“你什麽時候發現他的,傷了幾日了?”
莫筱雨微愣,似是在回憶,喃喃道:“昨日午時剛過,在馬槽裏發現的,至於傷了幾日不清楚。”
海泠一點頭應了一聲,伸手去探少年的脈搏,沉吟半刻突然開口:“他的情況有些嚴重,好在傷口處理的非常好,且現在不發熱了,你們先出去吧,我給他稍稍處理一下,開個方子,慢慢靜養就好。”
莫筱雨聽後也沒多做停留,拉著素薺關門退了出去,有海泠一在,她並不擔心。
她站在門口呆愣了一會兒,突然似是想到什麽,轉身朝馬棚跑去。
馬棚裏的血腥味依舊濃重,讓人忍不住捂住口鼻,但還是隱隱有腥臭味鑽入鼻腔。昨日光顧著照顧那個傷者,忘了這還有一個麻煩要處理。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弧度,猛地抬腳踢翻了馬槽,那木槽在空中翻了幾圈便倒扣在了一旁的空地裏。
“……嗯……你是不是需要這個?”素薺追過來剛要開口,看到莫筱雨皺了下眉,便猶豫了一下對她的稱呼,但馬上又被她略過去了,隨即遞過來一把斧子。
莫筱雨看著她展顏笑道:“還是你了解我!”
話落,接過斧子在手中一旋,連揮幾下,那木槽便碎成了幾根切口平整的木條。她調皮地衝素薺一笑:“今晚開灶,爐火一定旺。”
素薺被她逗樂了,“噗”得一聲笑出聲來。莫筱雨看她笑,突然心血來潮抓起地上微濕的泥土朝著素薺扔去。
素薺被泥砸中,身上的衣服多出了一大塊泥汙,她站在那裏微微怔愣了一下,抬頭看著麵前笑得直不起腰的莫筱雨,呆愣著站了一會兒後,也猛地抓起一把泥土笑罵著朝莫筱雨扔了過去。
兩人打鬧之間,也不知不覺拋卻了前塵帶來的枷鎖和隔閡,此刻,隻有她們兩個人,沒有主仆之別,沒有家族之分。
……
接近傍晚時分,海泠一早已離開,素薺正忙裏忙外地照看著少年。
莫筱雨跨進院門,手中提了兩條魚,還在不斷地互相拍打著尾鰭。她退下頭上的鬥笠,提著魚到灶旁生了火。
素薺聞聲走了過來,看到莫筱雨手裏的兩條魚,用手肘碰了碰她,意有所指地笑道:“姐,今倒是收獲不錯啊,出去不到半個時辰就撞到兩條笨魚。”
莫筱雨一臉窘迫地瞪了她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在學啊!”
“好好好,你加油!”素薺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跑遠了,兩個人都對彼此相處方式的改變心照不宣,卻都心中新奇,也欣喜。
耳邊突然響起敲門聲,莫筱雨側過頭看去正看到一個婦女站在門外。她趕忙從灶旁轉出來跑到門邊叫住了婦女:“您來找我有事嗎?”
“有事嗎?葉家的,你還真問得出口,”婦女上下打量了一下莫筱雨——略帶油漬的粗布衣襟上伴著淡淡的菜香,她輕蔑一笑,“我要是沒看到這山上的炊煙,還以為你是個忙碌的好母親。”
婦女轉過臉來嚇了莫筱雨一跳,她的手裏還牽著昨晚剛剛送走的澄寶,顯然就是沈裕的母親。
莫筱雨突然感到不知所措,屋子裏的少年還沒醒,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現在的情況。
素薺聽見聲音開門走出來,看到門口的婦女也是一愣:“沈夫人……”
婦女道:“別,我擔不起這個‘夫人’!”
葉澄寶抬起臉,一雙晶亮的黑眸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娘親是跟爹爹一樣不要我了嗎?”
莫筱雨咬了咬唇,看了一眼身旁的素薺,素薺領會,牽著澄寶到後院去玩了。她看他們走遠,才轉身對著婦女道:“沈夫人,不瞞你,我家出了些狀況,我不想澄寶卷進來。”
“你總得告訴我出了什麽狀況,讓澄寶都不能回家。”
沈夫人平時是個待人親和的溫柔婦人,也很同情莫筱雨這對母子,但今日看到炊煙,意識到屋中有人,大概是覺得莫筱雨會拋棄孩子,便跑上山來質問。
莫筱雨心中細想不出什麽好的理由,現在少年的身份不明,不能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隻得咬了咬牙,未經思考的話語脫口而出,竟是一個自己都覺得荒唐的辭:“澄寶的爹爹回來了,受零傷,我不想讓孩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