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座橋
“守橋人？”
綠臉的陰帥聞言也跟著走了過來。
紅臉湊近瞧了瞧泛著光的雕青，肯定道：“是守橋人沒錯。”隨即突然話風一轉，“但守橋人也是活人，酆都城不許生魂進，你作為守橋人難道要明知故犯？！”
紅臉陰帥話畢瞬間翻臉，手中魂索化鞭用力往喬何身上抽去，“等你死了再來吧！”
喬何聽完麵無懼色，抬起左手直接接住勾魂索，索上的倒刺將掌心劃得血肉模糊。
“在我被奈何橋選中的那一刻，我就隻是條橋魂的走狗，哪還算的上是活人。”喬何聲音平淡，“請陰帥代為轉告，守橋人喬何，請見泯江李氏。”
紅臉陰帥怒笑一聲，用力抽回勾魂索，一串碎肉肉沫跟著魂索的倒刺濺了出來。
喬何放下手，鮮血順著指尖一滴滴打在地上，周圍耐不住誘惑的孤魂已經順著血腥味看了過來，他輕輕甩了甩手上的沾著的碎肉不以為意。
“小子，識相的話就趕緊走，你那雕青在這酆都城可護不住你。”紅臉陰帥說罷轉身就要回到城門口，綠臉也覺得沒什麽意思，看著一身狼狽的少年嗤笑一聲回了位子。
被鮮血染紅的指尖微微顫抖，喬何不急不緩地解開紐扣，伸手將上衣完全褪下，冷然一笑。
“護不護得住，哪是你們說得算的。”
“守橋人，喬何，請見泯江李氏！”
少年話音未落，一座千丈的石橋憑空出現，橫跨城門，直通城內，橋邊爭相盛開的嫣紅花朵成了此間最鮮豔的色彩。
隨著石橋出現，喬何身形晃了晃，伸手扶在橋邊，鮮血順著嘴邊緩緩流下。
片刻後腦中的暈眩才緩了過來，喬何勉強穿好上衣，扶著橋欄緩步走上石橋，白玉色的橋欄隨著他前進的步伐一點點被手上的鮮血染紅。
兩員陰帥見狀大驚失色，趕忙上前阻攔，卻連橋身都靠近不得。
城門邊的鬼魂感應到奈何橋的氣息紛紛逃竄，原本摩肩接踵的城門轉眼不見鬼影。
喬何對兩位陰帥氣急敗壞的怒喝聲充耳不聞，全身僅剩的力氣都用在過橋。
這是他第一次用盡全力引動橋魂凝成實體，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體內的生機也被雕青慢慢吞噬，渾身隻剩下想停下腳步閉眼睡去的疲憊感。
“千丈，好長啊。”
喬何苦笑著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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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半跪在殿下，聲音畢恭畢敬，“稟告陰王，他來酆都城了。”
高大男子坐在殿中，閉著的眼睛半睜開來，“哦？所為何事？”
“說是要見泯江李氏。”
男子挑眉，輕笑了一聲，“為了水患一事？他一個人來的？”
黑影點頭點頭應是。
男子正要再問，突然猛地站起身來，臉色一變，“他瘋了嗎？！”
黑影見狀不明所以，剛要鬥膽詢問，就感應到奈何橋的氣息前所未有的強大起來，黑影一驚，心道不好。
陰王眉峰緊蹙，沉聲喝道：“你現在立馬過去，記住，他死在哪裏都可以，但絕不能死在陰間！”
黑影顧不上回話連忙散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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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看著橋中央蒼白瘦弱的身影嘴角緊抿，片刻後歎了口氣，“你怎麽總是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紅臉綠臉兩位陰帥回頭看到黑影嚇了一跳，趕忙躬身行禮。
在紅燭照射下，黑影也隨之顯出身形，竟是位身形曼妙，嫵媚妖豔的女子。女子擺了擺手，“退下吧。”
話音剛落，她餘光一瞥看到了掛在勾魂索上的血肉，女子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聲音尖銳刺耳，“你們竟敢傷了他？！”
不等紅臉反應，隻見麵前的嬌豔女子身形暴漲，揮手成爪，一把將他的頭擰了下來，捏爆後扔在一旁，隨後側身目光冰冷地看向癱倒在地的綠臉陰帥。
綠臉看著麵前如同骷髏般皮包骨頭的人形架子，控製不住地渾身顫栗，“羅刹娘娘，我沒碰他啊！我真沒碰他！”
高大人形架子俯身看了綠臉片刻，深陷眼眶的眼珠一轉，高漲的身形縮了回去，又變回了那個俏麗可人的女子。
羅刹嬌媚地笑了兩聲，“沒碰就沒碰，看把你嚇的，快滾吧。”說罷她便不再理會綠臉，款步繞過奈何橋走到橋尾，靜靜等著橋上的少年過來，舉手投足間盡顯女兒姿態，前後變化讓人忍不住心中發寒。
喬何這邊並未聽到女子與陰帥的談話，勉力走了一刻鍾後終於到了橋尾，他心下一鬆，腳步有些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公子你沒事吧？”
女子嬌柔的聲音傳了過來，一雙柔荑般的手扶起靠在橋尾的少年。
喬何心中生疑，有心想避讓開，卻連自己站直身子都困難，忍不住捂嘴低咳兩聲，鮮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請問是？”
羅刹見狀心頭一緊，不易察覺地將魂力輸送給他，軟下聲音回道：“小女子名叫阿羅，公子喚我阿羅就好。我是酆都城的指引，凡是新人來了，都是我來帶路的。”
喬何此前從未聽過酆都城有指引一說，但直覺女子並無惡意，此刻的身體狀況也容不得他逞能，盡快見到李氏父子拿到陣法圖才是當前最緊要的事。
“阿羅姑娘，我有要緊的事必須見到泯江李氏父子，可以的話還煩請帶路。”
“是那千年前設下陣法鎮壓水精的李氏嗎？”羅刹故作驚訝，明知故問道。
喬何心中一喜，“正是。”
羅刹嬌笑一聲，扶起喬何往城中走去，“那公子可找對地方了，李氏一家都在酆都城裏呢，阿羅這就帶公子過去。”
說罷羅刹默念術法，縮地成寸，不過片刻就到了一座大戶宅子門口，分明是個住人的宅子，宅門上卻掛著‘李王廟’的牌匾。
“公子，李府到了。”
喬何點頭，“多謝阿羅姑娘。”說罷摸索著上前幾步想要扣門。
羅刹看喬何站都站不穩，險些被台階絆倒，麵色沉了下來皺眉上前扶住喬何，“公子，阿羅直接送您進去。”羅刹說罷就要抬手一道法術打在門上，讓李氏出來迎客。
喬何搖頭，輕輕拂開羅刹的手，禮貌地回絕了她的好意。
“我此番請見李氏是有事相求，如果連基本的扣門問禮都做不到，怎麽算得上是請見。”
說罷他上前兩步剛要扣門，就見朱紅色的大門緩緩向裏打開，洪鍾般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進來吧。”
喬何躬身朝門內施了一禮，隨即舉步走入府中，羅刹見狀也上前一步陪在喬何身側。
坐在廳內的李氏父子二人見少年身旁容貌俏麗，舉止嫵媚的姑娘愣了一下，正要起身行禮就見羅刹不動聲色地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們坐好不要多言。
“小公子可是為陣法一事而來？還請坐下說話。”李父看羅刹居然有些俯低做小般地陪在少年身旁，不由得心中詫異，言語上也客氣了很多。
喬何並未依言坐下，撐著身體再次向李氏父子二人躬身行禮，“喬何先代慶城萬民謝大人治水之恩。”
李父聽罷嗤笑一聲，“如今石犀出江陣法已毀，小公子就不必道謝了。”
喬何直起身子，沉聲道：“此事純屬人為，全因我們大意，我願為此承擔全部責任。但一旦泯江發洪，必然危及慶城及周邊小城數十萬尋常百姓。
此次小子前來叨擾，隻望大人能將完整陣法圖交予我，我們必定全力重建陣法，力挽狂瀾，也算為我們的大意賠罪。”
李父挑眉，“你一個小公子，打算如何承擔全部責任？倒是不妨說來一聽。”
喬何聞言麵不改色，聲音鎮定中帶著一絲決絕。
“小子別無他物，不知這條命夠不夠？”
李父心想羅刹娘娘傳音入耳，讓他想辦法把喬何留在酆都城，他雖然心裏清楚石犀出江同此子無關，但既然他願意開口承擔責任，倒不失為一個好借口留他在此。
“當年為了讓送石犀入江鎮壓水精，耗費人力物力無數，多少工匠死在布陣途中，這才換得泯江千年來風平浪靜，慶城一直以來的民康物阜也依賴於此。怕是這個責任用你的一條命是付不起的。”
喬何聽罷神色如常，低聲回道：“我有的不多，您想要什麽就全都拿去吧。”
李父朗笑一聲，“好，小公子爽快！這酆都城死人太多，再要你一個也沒什麽新鮮的。你作為一個凡人卻能活著在陰間走動反倒是有趣，不如我就要你這個人，隻要你答應留在酆都城，陣法圖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柳二言語中的失望、柳大的一聲歎息都還在耳邊回響，喬何握緊雙手，掌心傳來刺痛，他輕笑一聲，“好，隻要您確保陣法圖今日出現在泯江江邊眾散修手上，我喬何死在酆都又何妨，還省下了陰差勾魂的麻煩。”
“痛快！”李父說罷拿起一早準備好的畫軸遞給坐在下座的兒子，“你親自去送，就放在李王廟廟內，隨後托夢給江邊眾人。”
坐在下座的魁梧男子接過畫軸行禮，正要離開時喬何出聲叫住了他。
“李大人，可否幫我連同陣圖傳信一封給泯江邊上的柳門門主。”
李父看了眼羅刹，見她不反對後出聲應下，遞過紙筆。
喬何頓了頓，執筆寫下行字，折好信紙遞給李父，李父接過信紙連同卷軸一同遞給男子，又附耳叮囑了一句，男子聞言點了點頭散了身形。
喬何心下一鬆，再也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羅刹趕忙上前一步摟住倒下去的少年，小心地托住喬何的身體，隨後轉頭朝向李氏的方向。
“人我帶走了，此事不可告訴任何人，凡是有人問到，就說他回陽間了，知道了嗎？”
李父皺眉，猶豫片刻後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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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江江邊
張老記得自己明明在柳大屋裏，不知怎麽就突然睡了過去，睡著前的記憶變得模模糊糊，卻清晰記得夢中有個魁梧男子同他講話，讓他去李王廟一觀。
張老心有所感，趕忙起身叫來徒弟。
“走！馬上去李王廟！”
張老剛出房門，就見周圍幾個有點本事的凡修此時都眉頭緊蹙，一個個帶著徒弟腳步匆忙。住在張老隔壁的林軍此時站在房門外看著眾人，感覺滿頭霧水。
張老拉住從身邊經過的一個李姓卦師，急忙問道：“大家這是怎麽回事？”
李姓卦師心下著急，但張老德高望重不得不好聲回答，“張老，剛剛好幾個人做了同樣的夢，夢到一個男子叫我們趕去李王廟一觀，大家這不都往過走嘛。”
張老聽罷一驚，也趕緊動身往李王廟趕去。
李王廟香火旺盛但廟宇不大，幾人還沒進廟，就見柳大等人站在廟內，手裏緊握著一個古舊的畫軸，畫軸側麵寫著幾個小字：
五石鎮水行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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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離家出走：背上小書包買張小車票。
喬小何的離家出走：陰風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