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座橋
羅刹單膝跪在殿下,心中惶恐不安,低著頭不敢言語。
坐在殿上的高大男子緩緩站起身,眼神陰沉。
“趴蝮跑出來了,你知道嗎?”
羅刹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
“屬下知道。”
男子邁了一步走到羅刹麵前,身材高挑的羅刹跪在六米高的高大男子麵前還不及他小腿高。
男子眼眸低垂俯視著羅刹,聲音冷淡。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羅刹盯著麵前的腳尖,雙手握拳不敢回話。
男子也沒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沉聲繼續道:“趴蝮跑出來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感應到了喬何。不過讓我奇怪的是,喬何不是應該早就拿著陣法圖回到陽間了嗎?是我記錯了?”
一道厲色從男子眼中閃過,他輕笑一聲低聲問道:“還是你騙了我?”
羅刹身體一顫,控製不住地匍匐在地。
“啟稟陰王,我。。。”
不等她話說完,男子腳下用力踩在她身上,羅刹的身體不斷與大殿粗糙的地麵摩擦,隻覺魂體再過一秒就要爆裂開來,嗓音也變得支離破碎。
“陰。。。王。。。饒。。。饒。。。過。。。我。。。”
陰王看著腳下掙紮著的女子冷笑出聲。
“你還真是癡心不改啊!嗯?羅刹娘娘。”
羅刹此時已無力掙紮,整個人像灘爛泥般伏在殿上,原本凹凸有致的身體變得四分五裂,就剩下腦袋還算完好無損。
她嘴中無意識地痛叫著,眼見就要魂形俱滅,突然感到身上一鬆,隻見陰王抬起腳,不急不緩地坐回殿上。
男子看了看殿下的肉泥,嗤笑一聲。
“滾吧。”
羅刹畢竟魂力深厚,沒一會兒就重新凝固了魂體,剛能勉強控製四肢,就往後爬著退出大殿,一分一秒都不敢在此停留。
陰王冷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再有下次,你這個陰間第一位羅刹就可以成為曆史傳說了。”
羅刹顫著聲音應是,扭曲著爬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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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憫在徹底失去神誌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將送命於此,心中還忍不住自嘲了一番,別人是死後來到陰間投胎,她倒好,直接死在了陰間,真夠省事的。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找到他,再見他一麵。
然而在何子憫睜開眼的瞬間,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熟悉的房間。
麵前梳妝鏡中的女人眉頭緊蹙,臉上帶著困惑,掌心中尚未愈合的傷口隱隱作痛,這一切都告訴她這並不是幻覺,她居然全身而退回來了。
“師父!!!”
何子憫正在梳理思緒,小雲突然撞門進來,也不解釋抓著何子憫的胳膊就往外跑。
何子憫心裏覺得莫名巧妙,伸手拉住自己火急火燎的小徒弟。
“怎麽了?慌裏慌張的?”
小雲看何子憫站在屋裏開始不急不緩地挽起頭發,頓時急得跳腳。
“快死了!”
何子憫愣了一下,插好玉簪,挑了挑眉。
“什麽快死了?”
小雲看上去都快哭出來了,急聲道:“人!人!人快死了!!”
說罷她硬拉著何子憫往樓下走。
何子憫不明所以,但看小徒弟的神色知道肯定有事,於是也不攔著跟著她快步下樓。
她邊走邊皺眉問道:“多大的人了,說話還沒頭沒腦的,說清楚點,什麽人快死了?”
小雲拉著師父一邊往下衝一邊回道:“就是師父你之前帶回來的那個瞎子,長得特別好看的那個,都快成血人了。”
小雲這邊話音未落,就感覺手上一空,一道身影從她身邊掠了過去。
隻見何子憫神情僵硬,兩步並做一步往下趕,拽著扶手的手有些發抖,沒幾步就到了一樓。
藥鋪一樓的柚木地板上,穿著紅色上衣的少年雙眼緊閉躺在地上,仔細看才發現那哪裏是一件紅色上衣,分明是件被鮮血染得通紅的白衫。
一隻比巴掌稍微大些的黑色小貓圍著少年轉圈,邊轉邊焦急地衝著何子憫喵喵叫著。
小雲剛下到一樓就看到何子憫擋在樓梯口一動不動,她趕忙快步上前推了推她。
“師父你別愣著啊,再愣著人就沒啦!”
何子憫看著喬何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一陣劇痛在腦海中炸了開來,一幀幀來不及捕捉的破碎畫麵從眼前快速閃過,心中巨大的恐懼感讓她連上前確認的勇氣都沒有。
直到小雲推了推她,何子憫才回過神,與其說她是跑到喬何身前,不如說是撲倒過去。
顫抖著的指尖在鋪捉到微弱的脈搏後終於穩了些,何子憫高高懸起的心稍微放下,她來不及考慮喬何為何會出現在此,又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抱起喬何快步往內室走去。
懷裏的身體出乎意料的單薄,溫熱的血液流出來沒多久就涼透了,一片片紅色血漬凝固在衣服上,使得原本輕薄的上衣都變得厚重了幾分。
何子憫小心翼翼地把喬何放在床上,一抬手才發現她的手心被鮮血染得通紅,喬何的氣息也隨著失血過多越來越弱,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無措感讓何子憫慌了神。
小雲看著大廳地上的一灘血跡心下一驚。
“師父。。。這。。。”
何子憫定了定心神,厲聲道:“快去把我的藥箱拿下來!”
小雲咬了咬嘴唇,麵帶猶豫,“師父。。。我們趁他還有氣。。。趕緊打電話送醫院吧。。。不能死在咱們這兒啊。。。”
何子憫聞言抬起頭,神色冰冷看向小雲。
“你再多說一個字,就永遠從我的藥鋪滾出去。”
何子憫冰冷刺骨的聲音、陰沉晦暗的眸色都讓小雲明白她說這句話時的認真,小雲攥緊雙手跺了下腳,轉身跑上樓拿藥箱。
何子憫坐在床邊,輕手輕腳地把喬何抱到懷裏。
作為醫師的她心中明了,小雲說得沒錯,按喬何的出血量來說,無論多厲害的醫生在此都隻是在等他把最後一口氣吐完。
這時無論是施針、灌藥還是包紮都是徒勞,除非能有辦法穩住他氣血,否則做什麽都是無用功。
何子憫看著懷裏麵色蒼白的少年,毫不猶豫地用力咬破手腕,直到大股大股的血液湧了出來才鬆開口,唇舌間充斥著帶著藥香的甜膩腥味。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喬何下巴,舉著手腕,控製著鮮血順著唇角緩緩流入喬何口中。
然而此時的喬何氣息微弱,喉管閉塞早已無法自主吞咽,大量的鮮血在口中充滿後又從嘴角溢了出來。
何子憫見狀心中一緊,俯身用雙唇緊緊包裹住喬何有些冰冷的嘴唇不留一絲縫隙,一點點往裏吐著氣幫他打開喉管,口中甜膩的鮮血順著張開的喉管慢慢流進胃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懷裏有些冰冷的身體慢慢暖了起來,何子憫抬起頭吮著手腕,待口中溢滿鮮血後小心翼翼地覆在喬何唇上。
小雲左手提著藥箱,右手捂著嘴,一聲師父被她自己給硬吞了回去。
何子憫的嘴角被鮮血染紅,隨意盤好的長發此時也釵橫鬢亂,躺在她懷裏的人氣息奄奄,一身白衣被鮮血染得通紅。
但就是這樣一個帶著血腥氣的場麵,竟讓小雲下意識地不忍出聲打擾。
何子憫又重複兩三次,直到感到懷裏的身體開始規律地起伏著,喬何氣息也穩定了才停止動作。
她顧不上包紮手腕,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徒弟。
“快把金針拿給我。”
小雲放好藥箱,拿出金針後雙手遞給何子憫。
何子憫小心翼翼地褪去喬何上衣,在看到傷口時愣了一下。
隻見一道道傷口深可見骨,看上去像是被利爪劃過,但看傷口間的距離和傷口大小又不像是尋常野獸所為。
她隱約想起在自己昏迷前,那個曲掌成爪、指甲如同倒鉤般揮向她的鬼手。
現下的情況沒有時間容她細想,何子憫取出金針後毫不猶豫地下針,沒過一會兒傷口出血的速度就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最後差不多完全止住。
直到這一刻何子憫才終於鬆了口氣,她拿過床頭搭著的棉布,動作溫柔地小心避開傷口,擦拭著懷裏因為失血過多有些冰涼的身體。
小雲見狀拿了一塊幹淨棉布浸濕後遞給何子憫。
她站在一旁,看何子憫完全不理會自己還在淌血的手腕,隻顧為懷裏的少年清理傷口,有些擔心道:“師父,我幫你先把手腕包紮好吧?”
隱隱作痛的手腕確實有些礙事,何子憫聞言點頭應下。
小雲熟練地用沾著酒精的藥棉先為傷口消毒,一向活潑好動的姑娘看著被何子憫咬得一塌糊塗的手腕眉頭緊皺,猶豫著問道:
“師父,您不是叮囑過我,不要用自己的血去救人嗎?怎麽你自己卻。。。”
何子憫抬眸看了眼小徒弟,小雲和她同是何家的藥人,不同的是她身上流的是何家的血,而小雲卻是一個不幸被何家選中收養的孤兒。
年幼的小女孩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一個溫暖完整的新家,殊不知卻是一間暗無天日的試藥室和無窮無盡的折磨。
何子君身死後,何子憫就把小雲從那間狹小的試藥室裏接了出來,之後見她有點天賦就收作了徒弟,和她一同打理著這間何家藥鋪。
估計何家高祖每次想到自己堅守百年的家業,最後卻被兩個藥人拿了去,可能做夢都會被氣醒。
小雲見何子憫半天不言語,以為師父不想回答就也不再追問,轉身去拿幹淨棉布,不等她走遠,何子憫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他不一樣。”
小雲回過頭,隻見何子憫看著喬何,眼裏溢滿了可能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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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們認不認,我單方麵官宣男女主親吻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