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座橋
說來也巧,張老這邊剛聽徒弟說完喬何的事,過去了沒半刻鍾就見柳大和張雲突然出現在院子一旁的空地上,身後還跟著一隊穿著軍裝的士兵。
張老見狀愣了一下,回過神後趕緊迎了上去。
“柳門主,張上將。”
待他湊近一看,柳大的狀態不禁讓張峰心中一驚。
隻見他瞳孔豎成了一條線,乍看上去與蛇瞳無異,兩側臉頰上滿滿地印著一片片龍鱗的暗紋,分明是已控製不住妖化的狀態。
連日下來的尋找讓張雲也身心俱疲,再加上柳大幾人已近失控,張雲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看向張老後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張老,按令搜查,還請配合。”
不等張峰反應,就看柳大已走到屋中,雙眼半闔後不管不顧地釋放氣息,不加控製的威壓使得空氣都粘稠了幾分。
一眾士兵早早就熟練地遠遠退開,以免受到波及。
還在屋裏的張躍雲一時反應不及,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雙手撐地卻怎麽都站不起身,臉色也憋得通紅幾近窒息,張老硬撐著一身修為,勉強進到屋中把他扶了出來。
時間過去還不到小半刻種,柳大便睜開眼舉步走出了院落。
“走吧,不在這。”
張雲點點頭,揮手示意手下士兵們聚攏。
眼看著一行人就要離開,張老連忙上前兩步,有些遲疑道:“我聽躍雲說小何不見了?此事當真?”
柳大聞聲後看向他,眼神冷到讓張老不禁一顫。
“與爾無關。”
張老看他狀態糟糕至極,聲音也嘶啞到刺耳,哪還猜不出來定是大事不妙。
“門主,您看有什麽張某能幫上忙的?”
柳大收回眼神,不再理會張峰。
一旁的張雲形式化地囑咐了一聲:“有任何關於喬何的消息必須上報。”
話音未落,一行人便不見了蹤影。
癱倒在地的張躍雲這會兒才稍微緩過勁來,勉勉強強地站起身,走到張老跟前低聲道:“師父,看來喬何確實不見了。”
張老眉頭皺得死緊,沉吟道:“到底會是誰敢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動小何,竟然還能藏得這麽深,連柳大他們都遍尋不到。”
張躍雲也有些疑惑:“是啊,師父你說他們沒事帶走喬何幹什麽?除了柳門少門主的身份外,喬何本身也就是個普通人,身體還不好,他們把他抓過去除了激怒柳門外還有什麽用。”
“普通人?”
張老心中一動,一個念頭從心頭劃過。
如果抓走喬何不是因為柳門,那就隻有一個原因。
他們要抓的不是柳門少門主,而是守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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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喬何失蹤時間已過去了四天。
何子憫上次過陰後可以算得上是毫無收獲,別說是喬何的消息了,就連稍微有點關聯的線索都無處可尋。
何子憫按著柳大的囑咐,強壓著自己守在柳宅裏等消息。
雖然說起來幼稚到有些可笑,但柳大他們包括何子憫在內,卻真心盼著下一秒喬何便會回來,就連一同守在宅子裏的柳十七都被叫去整日候在門口。
但整整四日過去,喬何依舊遝無音訊。
對於何子憫來說,這些天來的每分每秒、無時無刻不是煎熬,她控製不住地一遍遍想他現在哪兒,他還好嗎,他會不會身體不舒服,他有沒有受傷。
一個又一個不願細想,也不敢去想的念頭來來回回地在心中盤旋,折磨地她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四天下來別說小睡了,連閉眼的時間都屈指可數,眼白充血到讓人不忍直視。
“十七。”
空無一人的廳內突然現出人形。
“何醫師。”
“我要過陰,宅子你先看好。”
柳十七眉頭微皺,疑惑道:“上次過陰不是毫無線索嗎?”
何子憫苦笑一聲:“做些什麽總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好,再這樣等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瘋了。”
柳十七看著短短幾天便憔悴得沒了人形的女子,忍不住輕歎出聲,一想起喬何也是心中陣陣發緊,點了點頭沒再阻攔。
“行,生魂過陰不得超過一個時辰,你記得注意著時間。”
他話音剛落,就看坐上的女子已不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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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憫麵色平靜地看著眼前這片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對耳邊陣陣陰風怒號充耳不聞,辨好方向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往酆都城趕去。
好在此地離酆都城不遠,剛走了沒一會兒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城門。
何子憫腳下不停,對周遭圍了過來的鬼影視若不見,直直走到守在門口的陰帥跟前。
陰帥見她過分坦然自若的樣子,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人都到了近前才想起要有所動作,不等他發作,就聽女子冷聲問道:“羅刹女可在城內?”
綠臉陰帥愣了一下,總覺得麵前的女子行事作風莫名地眼熟,剛抬起的鐵叉也不自覺放了下去。
“羅刹娘娘?”
何子憫眉頭一皺點了點頭,“是,她可在城中?”
綠臉陰帥早已被上次的事嚇破了膽,見她一來便揚言要找羅刹娘娘,言語間還頗為不客氣,頓時不敢動作。
他斟酌了一下甕聲回道:“羅刹娘娘地位甚高,平日裏的行蹤哪是我等小差使能知道的。”
何子憫聽罷眉峰緊皺,竟也沒什麽好辦法,這偌大的陰間讓她去找一個會走會動的‘活物’,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找見的。
綠臉見狀有些殷勤地提了主意:“羅刹娘娘在陰間掛著差,你若真想找到倒不如誠心在心裏喚上幾聲,指不定她就能聽見。”
若是平日裏,他這玩笑般的建議隻會讓何子憫嗤之以鼻。
但如今情況緊急她竟真破罐子破摔地闔眼叫了幾聲,就在她自己都覺得可笑至極之時,身後卻傳來了女子玉鈴般的嬌笑聲。
“你還有誠心來‘求見’我的時候?”
何子憫猛地回過頭,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直截了當道:“羅刹!四日前的酉時,你可曾有見到過有凡修生魂借陰路?”
羅刹被她這沒頭沒尾的問話和理直氣壯的口氣搞得一愣,正要脫口而出地嘲諷也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她皺眉冷聲回問道:“見到又如何,沒見到又如何?”
何子憫哪有心思同她起無謂的口角,沉聲回道:“四日前的酉時,有人借陰路帶走了小何。”
羅刹眉頭一皺,麵色也沉了下來。
“什麽叫有人帶走了小何?”
“綁走、抓走、劫走,你看看哪個詞你能聽懂。”
何子憫本也沒有想到要來找羅刹,但一日日的枯坐死等讓她倒是想起了還有這麽個‘人物’。
若說對陰間了解最深的,估計也非她莫屬了,更何況何子憫親眼見過她對喬何的情意,無論她如何作為,在看向喬何時眼中的愛意都做不了假。
果不其然,羅刹聽罷勾起的嘴角垂了下去,目光冷到有點駭人,原本嬌媚的聲音也變了模樣,像是砂紙劃過般沙啞難聽。
“地上一天,地下一年。四日前的酉時範圍太廣,具體是什麽時候?”
何子憫回憶著監控錄像中,喬何離開畫麵時的時間。
“下午五點零五分。”
羅刹聽罷顧不上回話,直接散去了身形。
紅臉陰帥看著堵在門口的女子,半晌還是沒敢開口讓她讓開。
時間過了不到刻鍾,就見婀娜多姿的女子突然出現在身前,羅刹沉聲問道:“你確定是下午五點零五分?”
何子憫眉頭一皺,肯定地回道:“我確定。”
羅刹聽罷臉色愈發難看,“別說下午下午五點零五分了,整個酉時我都一一查過,並沒有鬼魂見過生魂過陰。”
不等何子憫回答,羅刹繼續道:“要不是他並未借陰路帶走喬何,要不就是趕巧沒被看到,但後者的可能性未免也太小了。”
眼看著羅刹這邊也是無疾而終,何子憫剛提起些希望的心又重重地墜了下去,臉色也變得煞白。
羅刹看她毫無生氣的樣子眉頭一皺,厲聲道:“現下最緊要的是先找到他,你去把趴蝮叫上,想辦法帶著他回陽,單論找喬何沒誰比他強。”
何子憫勉強打起精神,正要順著她指的方向離開,突然心中一動急聲道:“你隻查了酉時對嗎?!”
羅刹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沒錯。”
“你查查申時有沒有人借陰路去過這個地址!”
何子憫趕忙說了考點所在的位置。
羅刹也不耽誤,立馬離開前去探查。
這次用的時間比起方才長了不少,眼見一小時期限將至羅刹才姍姍來遲,不等何子憫開口詢問,就見羅刹點了點頭。
“有。”
何子憫身形一顫,急聲問道:“可是從京華借的陰路?!”
“沒錯。”
“具體地址有嗎?”
羅刹皺了皺眉,若不是為了查明具體地址,她也不會這麽久才回來,然而除了些沒什麽大用的信息,還是沒問出個所以然。
思及此她有些挫敗地回道:“那些小鬼們最多就知道個京華,再詳細點便一問三不知了。”
羅刹頓了頓像是想起些什麽:“對了,他們說在那人過陰時聞到了四季桂的香氣。”
“桂花香氣?”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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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知道喬何守橋人身份,又清楚張家同守橋人過往羈絆的,除了江道分流期間時時跟在他身邊的林軍,張老竟想不出第二個人選。
林軍二字剛從腦海中閃過,張老便帶著小徒弟一刻不停地下山往林家趕。
二人緊趕慢趕,但奈何京華慶城兩地相隔甚遠,待到天色漸暗時他們才到了林家近前。
林家乃藥業起家,在慶城也是有名有姓,然而往日裏燈火輝煌、富麗堂皇的林家別墅,此時卻像個沒了人氣的鬼屋。
遠遠隻看到一樓廳內有點微弱的亮光,張老走到門前剛要敲門,就看門縫中微微透出幾縷光線,像是門沒鎖好。
他心下一動,下意識地示意小徒弟不要出聲。
隨後便放輕腳步、動作小心地走進門內,屋裏一片漆黑,隻有客廳的方向開著暗黃色的小燈。
剛走到客廳近前,張老便聽到裏麵隱隱傳來說話聲。
“雲先生!這和您跟我說的不一樣啊!”
“可是我現在根本聯係不上林民了啊?!”
“你不是說隻要張峰那老不死的解了林民身上的禁製,等阿民到了陰間就由您安排,吃吃喝喝等時機一到就找機會投胎轉世嗎?!”
“是!我剛開始還能聯係上阿民,可這都多長時間過去了,一直沒了聯係!”
“什麽叫你不管了?!你就不怕我去找柳大他們嗎?!”
張躍雲擔心地看向師父,隻見張老抬起一半的手愣愣地支在空中,半晌後才收了回來拉起徒弟出了林家。
張峰回頭看向麵前這棟熟悉的建築,臉色異常得難看。
“師父?”
“躍雲,告訴張上將,是雲家。”
與此同時,離這兒算不上遠的柳宅中,桂花香氣四個字一直在何子憫腦中盤旋,片刻後她突然猛地站起身,大跨步往門外趕去。
桂花香氣。
桂香園。
京華市雲海區桂春園雲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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