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座橋XIN.com
柳十七眉頭緊皺,低聲喚道:“小何?”
“十七哥,我沒事。”
喬何站起身後小心地扶起何子憫。
適才的地震還嚇不到何子憫,但喬何不管不顧地護在她身上,是真的讓她驚魂未定。
何子憫有些氣急地厲聲道:“你撲過來幹什麽?!要是撞到頭了怎麽辦?!”
地震突如其來,喬何一時間哪裏顧得上自己會不會撞到,連帶著她過陰躲一躲都反應不及,隻想著如果地下停車場坍塌,定會砸到她。
喬何顧不上回答,聲音焦急地問道:“有傷到哪兒沒有?”
雖然地震很輕微,但何子憫方才那一摔也不假,喬何就怕她有哪裏磕碰到。
見他眼裏滿是擔心,何子憫搖了搖頭,啞聲回道:“放心,我沒事。”
喬何這才算是稍稍了口氣,正要回話時就聽到手機鈴聲響起,悠揚悅耳的音樂聲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裏聽起來格外突兀。
“小何!”
“哥?”
張雲有些著急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了過來:“京華這邊剛剛地震了,你們那兒怎麽樣?都沒事吧?!”
“我們沒事,京華市也地震了?情況嚴重嗎?”
“嚴重倒是不嚴重,就震了那麽一下。”
“之前地震局沒有檢測到嗎?”
“沒有,我們也奇怪著呢。”
喬何同張雲剛說了沒幾句,柳大四人突然從監控死角裏走了出來。
柳二疾步走到喬何近前,目光裏滿是擔憂,雖然同柳十七傳音時已被告知喬何他們並無大礙,但不親眼看到柳二還是放心不下。
“崽崽!”
喬何回握住柳二的手示意他沒事。
“雖然震幅不大,但地震原因尚不清楚,哥你那邊還是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有確切消息了再跟你說。”
“好,幹媽那裏我讓十九哥過去,最近幾天就安排他們先住在柳宅,以防萬一。”
“行!”
掛掉電話後喬何眉頭緊蹙,心裏總覺得此次地震不太尋常。
這場地震來得莫名其妙不說,還有些虎頭蛇尾,更為奇怪的是慶城和京華根本就不在一個地震帶上,怎麽會同一時間同一強度發生一模一樣的地震,而且毫無預兆。
“崽崽,有傷到嗎?!”
喬何聞言回過神來,溫聲安慰道:“爹爹,我沒事。”
地下停車場絕不是適合地震時呆的地方,柳大他們也顧不上停在不遠處的車,帶著喬何和何子憫直接瞬移回了柳宅。
等張雲那邊騰出手來,離地震發生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他趕忙給喬何又撥了通電話過去,說明最新情況。
這次地震太過古怪,有相似震感的遠不止慶城和京華兩市,準確來說整個華國在同一分同一秒發生了同一等級的震動。
但地質學家檢測過後,卻發現此次地震跟地震帶毫無關係,可以說是來得莫名其妙,他們手腳不停的一通忙活,又是檢查儀器又是二次測量,得出來的結果卻別無二致。
連他們都不分析不出造成這次地震的原因,也無法保證接下來還會不會繼續地震。
網上就這次地震的古怪之處討論得熱火朝天,好在是此次震動幅度算不上大,別說人員傷亡了,連財產損失都沒有造成多少。
不過越是如此大家越覺得新奇,一場足以波及整個華國的地震卻這般有頭沒尾本就奇怪,再加上官媒遲遲沒有發布關於地震的情況說明,人們更是起了好奇心起。
近來關於妖修是否存在的話題已是議論紛紛,網名們一致咬定此次地震必然同妖修有關。
什麽地龍翻身,神獸蘇醒,甚至是神仙打架,說得一個比一個煞有介事,殊不知此時妖修們也是一頭霧水。
白門向來對地震很是敏感,往往提前幾天便能感知到,但這次白門門主白昶正一臉慈祥地給新出生的刺蝟崽崽們喂著西瓜,突然就地震了,等震動結束後他可以說是一臉的茫然。
無論是網上的眾說紛紜,還是華國地震局專家們的提醒吊膽,在整整五天的風平浪靜後,大家也暫時把此事放了放,討論的熱度也隨之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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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宅
夜色已深,自從那日地震過後,何子憫的心便像是被掛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上,晚上也是輾轉反側,一閉上眼心緒紛亂到讓她靜不下來。
見喬何睡熟後,她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在窗前,神色不明地看向高懸在空中的彎月。
“何子憫。”
嬌柔中帶著些許媚意的聲音打亂了何子憫的思緒,她雙手緊握,神色也跟著冷了下來。
“羅刹。”
在轉過身看到羅刹的樣貌後,何子憫心中不免有些驚訝。
雖然同她照麵的次數不多,但每每見她都是一副花枝招展、千嬌百媚的模樣,不知為何這會兒卻像是掉了半條命,臉色十分難看不說,身形也岣嶁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壓得直不起身一般,看起來幾乎快沒了人樣。
看在羅刹之前在尋找喬何一事上曾幫過她的份上,何子憫難得地‘關切’道:“你這是快死了?”
羅刹背著陰王來到陽世已是大忌,呆久了即便是她也性命難保,她顧不上同何子憫解釋,聲音嘶啞地囑咐道:“看好喬何,千萬不要讓他過陰。”
何子憫眉頭一皺,厲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陰王他——”
羅刹還想再說,但身形卻不受控地消散了。
房內除卻她和喬何外空無一人,若不是何子憫對自己的精神狀況很是清楚,方才發生的一切就好似臆想一般。
她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拉好窗簾後躺回床上,小心地靠進喬何懷裏,雙手緊緊抓住他衣角不放,直到周身被熟悉的氣息所包裹才稍稍安心。
隨著何子憫的呼吸聲逐漸平緩,喬何緩緩睜開了眼睛。
陰間,出事了。
他伸手輕輕攬住懷裏眉心微蹙的女子,力道不輕不緩地撫過她緊繃的脊背,直到她徹底放鬆下來才停了動作。
喬何平生第一次有所猶豫,他手上微微用力,低下頭靠在何子憫頸間。
“等我回來。”
何子憫翻過身沉沉睡去,房內悄無聲息,床上另一側已沒了喬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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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八歲生辰過後,喬何便極少過陰,轉眼竟已有兩年。
他顧不上適應周邊渾濁的氣息,順著橋魂指引朝著奈何橋的方向趕去,雖然已給何子憫施下咒法助她安眠,但他還是想盡快回去。
等到了奈何橋邊,哪怕他雙眼不能視物也感到了不對。
一向生命力旺盛到可怖的曼珠沙華母株,此時卻像是被踩彎了腰,半垂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感應到喬何的氣息後,它竭力想抬起花株,一番掙紮過後卻隻有花瓣在微微顫動,就是這麽點動作沒一會兒後也歸於平靜。
曼珠沙華的氣息虛弱到幾乎難以察覺,喬何心中一凜,連忙咬破指尖,俯身將血珠滴在花蕊間。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千丈長的奈河橋下有一頭體長約有百米的巨獸,高聳的龍脊死死撐住了萬噸重的橋身,原本稱得上通天入地的身形,在奈何橋的襯托下也顯得渺小了起來。
趴蝮牙關緊咬,竭力不發出任何聲音,氣息也被他強行收斂了起來。
兩年來,喬何無數次嚐試同它聯係卻屢屢無果,趴蝮哪裏是沒有收到他的訊息,但它寧願讓喬何以為它杳無音訊,也不願他‘看’到此情此景。
趴蝮被選作奈何橋的鎮橋神獸已有幾千年,在這地上一日地下一年的陰間更是不知呆了多少個萬年。
如今,它鎮守的這座橋就快塌了。
“小家夥?”
喬何隱隱感覺到趴蝮的氣息,卻不太真切,他摸索著往橋邊走去。
趴蝮強忍住沒有吭聲,心裏隻願喬何盡快回陽,然而無論它有多不願喬何出現在此,卻有一人等待他已久。
陰王的身影緩緩出現在橋上,他為了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久到連做夢時都是此情此景。
“趴蝮,終於有人來幫你扛橋了,開不開心?”
趴蝮圓睜的龍睛直直看向陰王,眼中的怒火幾乎將它點燃。
“陰天子!你這個該死的小人!”
喬何神色一冷,快步走到奈何橋中央。
“陰天子?”
陰王對趴蝮的怒罵聲充耳不聞,嘴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大,他像是等不及喬何走到近前一般,舉步就迎了過去。
“奈何,你輸了。”
無論是他的稱呼還是他說的話,都讓喬何覺得莫名。
“此言何意?”
陰王控製不住地放聲大笑,“你看看你,死到臨頭卻連自己究竟是誰搞不清楚,好笑!實在是好笑!”
說罷他頓了頓,眼中滿是誌得意滿的玩味,聲音不急不緩地繼續道:“不如我們席地而坐,讓我好好解釋給你聽。”
趴蝮此時心急如焚卻無法脫身,隻能竭盡全力地大聲吼道:“小何,別聽這個瘋子胡言亂語,你快回陽!!!”
喬何聽它聲音明顯不對,不等他問明,就聽到陰王的聲音從耳畔響起,陰冷的呼吸從臉側劃過,帶來一陣徹骨的寒意。
“奈、何、橋、就、要、塌、了。”
喬何瞳孔一縮,冷聲道:“果然是個瘋子,你在胡說些什麽。”
陰王退開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喬何,片刻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著:“你這幅愚蠢無知的樣子說起話來也是無趣,這一世你也活得夠久了,該死了。”
“喬何!!!”
趴蝮目眥欲裂地看著陰王的手瞬間穿過喬何胸膛,嘶聲厲吼道。
喬何愣了一下,意識一點點褪去,身體沿著橋欄緩緩跌落在地,鮮血將白玉色的雕欄染得通紅。
血液順著橋邊一滴滴匯入奈河之中,趴蝮一動不動地頂著石橋,瞳孔縮成了一條線,竟失了言語。
陰王不慌不忙地抽回手,沒了氣息的喬何像是個破敗的娃娃,隨著他的動作被抬到半空中。
一條墨黑色的鎖鏈,被陰王死死拽在手中,泛著幽光的鎖鏈被一寸寸從喬何心口處扯了出來,小臂粗細的鏈條將他胸前攪得粉碎,蔓延出來的鮮血仿佛要把整座石橋都染紅。
陰王慢條斯理地收好鎖鏈,饒有興致地半靠在橋邊,垂眸看著腳邊早沒了氣息的屍體。
趴蝮恨到幾乎咬碎了滿口的利齒,“陰天子!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陰王嘴角的弧度抿了下來,冷聲道:“天譴?天道他怕是早就忘了這偌大的陰間還有我這位陰天子,天道若要譴責的話,不如先好好譴責一下它的不公!”
話音落下,陰王自覺同這麽隻畜生動氣有些不值,諷笑道:“趴蝮,好好守你的橋吧,今日過後它可就是座死橋了。”
“死與不死,何時輪到你來置喙。”
陰王神色一正,此時腳邊哪還有喬何的屍體,連血跡都被橋身吸收一空。
“奈何,好久不見。”
喬何目光冰冷似寒潭一般,麵無表情地看向陰王。
“陰嶽。”
陰王正要開口,卻見喬何蒼白如雪的手霎時間穿透了他的胸膛,留下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窟窿。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見到我應該叫什麽。”
陰王臉色一白,匯聚陰氣修複好身體後緩緩半跪在喬何麵前。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