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溫掌柜很喜歡謝將軍吧
第289章溫掌柜很喜歡謝將軍吧
西廂房,廊下。
溫酒剛出了屋子,便看見鄭沛和江無暇在合歡樹底下站著。
四周靜悄悄的,鄭沛低聲問:「你要找的那個人可曾找到了?」
江無暇道:「找不到了。」
鄭沛頓了頓。
「他死了,再也找不到了。」江無暇的聲音很淡,大抵在跟在三公子身邊那麼些日子,學到了兩三分面無表情,嗓音散入夜風裡多了幾分寒意。
「那你隨我回帝京,如何?」鄭沛有些著急,憋了許久,才繼續道:「我從前同你說的話,依舊作數。你不喜歡我也無妨,你就當多了個哥哥,以後我照顧你,免你顛沛流離,可好?」
江無暇抬眸,意簡言駭的說:「不好。」
站在四五步開外的溫酒忍不住搖頭。
江姑娘本來就是個死心眼的,現在倒好,還同三公子一般不愛說話,開口就蹦兩個字給你。
真是愁煞人。
鄭沛還想開口說話。
溫酒腳下拐了個彎,打算站到廊柱后避一避,結果江無暇忽然看了過來,喊了聲「溫掌柜」便朝她走了過去。
只留下鄭沛一個人在合歡樹底下站著,月色朦朧,燈影昏暗,那自小被捧在手掌心長大的公子哥看起來有些落寞。
「溫掌柜要歇息了?」江無暇柔聲道:「我去給您鋪床。」
溫酒剛想說不用,江無暇已經飛快走進了她前幾日歇的那間屋子。
溫酒抬手摸了摸鼻尖,心說:跑的夠快的。
她朝鄭沛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溫掌柜。」鄭沛卻忽然喊她了一聲。
溫酒回頭,不解道:「鄭公子還有何事?」
鄭沛斟酌再三,才開口道:「江姑娘她……不願意跟我走,若她想一直留在溫掌柜身邊,還請您待她寬容些,莫要把她當做侍女丫鬟,她平常的月例和花銷,都由我來……」
「鄭公子多慮了。」溫酒笑道:「更深露重,公子還是早些歇息吧。」
她轉身進了屋。
江無暇隨即關上了門。
溫酒掀簾往裡屋走,微微笑道:「這個鄭公子也是挺有意思的人,方才還特意叫住我,讓我別把你當丫鬟使喚,若是你要用銀子,都由他來出。更別說千里迢迢從帝京跑來,一不小心也許還會變成人質,不錯,是個痴情種。江姑娘,你運道還不錯啊。」
她起了幾分調笑的心思。
自從江無暇被陳遠寧捅了那一刀,整個人死氣沉沉的,再沒笑過。
江無暇忙著鋪床,頭也不抬的說:「我只怕欠他太多,沒什麼可還他的。」
溫酒在榻邊坐下,手輕輕劃過羅帳上的流蘇,含笑問道:「為何這樣說?」
「兩情相悅的人,不管做什麼都是歡喜事,若是一廂情願,做的再多也是徒勞。」江無暇如今做起侍女的活來,有模有樣,鋪好錦被,退開些許,看著溫酒道:「鄭沛第一次見我,就說要買我,他也許是好意,可我不堪受辱跳了樓,險些喪命。後來我到了謝府,他又找了來,我當時就想,是不是有人知道我是陳遠寧的未婚妻,故意如此,想要殺我,我嚇得好些天都不敢入睡……今夜,他又來雲州……」
溫酒啞然。
除了江無暇第一次求她之外,再沒有說過這多話,她也不過花季華年,在帝京時還只是個動不動就跪的柔弱女子,如今也成了心思縝密之人。
「是,他是個好人,可我……」江無暇的話只說到一半,便陷入沉默中。
溫酒也回過神來,這情之一字是最難說明白的事,更何況江姑娘前兩天才被未婚夫捅了一刀,大抵是不太想說這些的。
她摸了摸鼻尖,閑談的心思,溫聲道:「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江無暇卻沒動,低聲道:「我想在這替溫掌柜守夜。」
溫酒想了想,「也成,你若困了就去外間睡。」
江無暇沒回話,走到桌邊吹滅了燈盞。
溫酒躺在榻上,漫不經心的摩挲著指尖,「你若是害怕,今夜和我睡也行。」
她從前常常做噩夢,尤其是見過血之後,總是不敢閉眼。
今夜不知怎麼的,想的都是謝珩和謝玹兩人沒被養廢,心裡想些亂七八槽的,反倒沒怎麼害怕。
滿室寂靜。
月光淡淡透過小軒窗,屋裡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的。
江無暇輕輕退回來,坐在床幃邊的小矮凳上,忽然開口問道:「溫掌柜很喜歡謝將軍吧?」
溫酒摩挲指尖的動作頓住,笑了笑,「此話何來?」
屋裡一片暗淡,隔著淡紫色的床幃,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溫酒卻覺得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江無暇道:「被不喜歡的人纏著,心裡只會惱火,只想怎麼離他遠一些,任他放低身段委曲求全,一片痴心感天動地,我也不想同他多說半句話。」
溫酒想著鄭公子也是挺慘的。
兵部尚書的小兒子,出身自是不差的,帝京那麼多貴女美人,喜歡哪個不好?
偏偏栽在了江無暇身上。
「你對謝將軍則不同。」江無暇的嗓音在黑夜裡清晰的過分,「你不想同他糾纏,又沒法子對真的對他狠下心來,若不是心中有情,何至於此?」
謝小閻王飛揚桀驁,那些王親貴族在他面前都討不到半點好。
偏偏為了溫酒做到這樣的地步,若不是他這個男寵裝的真假難辨,趙立這樣的人精怎麼會掉以輕心。
任那些人想破頭也想不出謝小閻王竟會在一個姑娘面前柔情無限,千纏萬繞,裡子面子都不要,只想留住她。
而溫掌柜,看似溫良好說話,其實做事最是乾脆利落。
只是對謝珩,狠不下心來罷了。
最是難解人間風月局,身心俱困,也看不清本心。
局外人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溫酒默然。
屋裡安靜了許久。
她才翻了個身,裝做已經睡著了的樣子。
閉上眼,最怎麼也睡不著。
耳邊一直回蕩著江無暇那句:你不想同他糾纏,又沒法子對真的對他狠下心來,若不是心中有情,何至於此?
江無暇靠在榻邊,輕聲道:「我父親在世常說,人生短短數十年,要同歡喜的人在一處做讓自己歡喜的事,誰知今日相聚,明朝又是什麼模樣?」
溫酒睜開眼,卻沒開口。
江無暇道:「我為陳遠寧做到這一步,已問心無愧,即便他死在雲州,以後也同我沒半點關係。若我親手了解他,亦不會手軟。」
溫酒嘆了一口氣。
愛一個人的時候奮不顧身,恨一個人的時候親手取其性命。
愛恨若真能分的這樣明明白白,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