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醋坑

  第372章醋坑


  謝萬金出一趟門,可謂是行了萬里路,迎風冒雪的趕回帝京,一襲白衣金綉沾塵也顧不得,下了馬車就往風荷園裡奔。


  他一抬頭就看見了紫袍玉帶的三公子,笑起來梨渦淺淺的,「喲,三哥陞官了啊!」


  謝玹身後一眾人齊齊無語。


  這謝家一幫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年紀小的跟個人精似的,反倒是這個正當年紀的好像什麼都不知道,謝家都鬧得天崩地裂了,他看起來好像還挺高興?

  謝玹面上沒什麼表情,也不大願意同這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四公子說話,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似的,打算同他就這麼擦肩而過。


  謝萬金卻抱拳,笑吟吟的行了個禮,「大吉大利,事事遂心啊,三哥。」


  一眾人被他一頓好話給整懵了。


  謝玹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


  風雪催人,門前停了三輛大馬車,還不等風荷園的管事開口問四公子這裡頭是些什麼東西。


  謝萬金已經一手拽住了謝玹的袖子,另一隻手輕抬,「別在裡頭窩著了,出來吧。」


  小廝們掀開車簾,身著白衣的美人們紛紛下了馬車,各自撐著一把油紙傘,一共八人分作兩排,素袖迎風走到門前,個個腰肢若素,眉眼如畫。


  謝萬金回頭,朝謝玹挑眉一笑,「怎麼樣?不錯吧?這西楚的美人就是同咱們帝京的不一樣,我這次特意帶了幾個回來,吶,別說弟弟沒給你準備生辰禮,這些個美人,三哥隨便挑!」


  「不知所謂!」謝玹拂袖欲走。


  袖子卻被謝萬金給拽住了,沒走成。


  「不要這樣無趣嘛,三哥。」


  四公子素來是個臉皮厚的,被三哥甩臉子也不見半點惱怒,反倒笑得越發純良無害,「不想挑,大不了我就全部送給你嘍。」


  謝玹回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饒是謝萬金這樣皮厚的,也經不住他這般凍人,連忙鬆了手,呵呵笑道:「我就不耽誤三哥辦正事了,就再說一句,小五讓我給家裡帶句話。」


  謝玹回身的姿勢忽然頓住,眸色浮浮沉沉,冷冽寒光散盡,一時竟有些波光瀲灧。


  三公子嗓音忽然啞了,「你說什麼?」


  謝萬金湊上前,笑道:「小五說:他在那一切都好,諸位親友不必挂念。」


  謝玹袖下的手輕攏著,「小五還……活著?」


  「自然。」謝萬金道:「小五說他已尋得養身延壽之法,只是那地兒規矩十分的奇怪,暫時沒法回家,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自由身,叫我回來同阿酒說,之前的婚事作罷,不必等他。」


  謝玹皺了皺眉,剛要開口。


  謝萬金搶先道:「三哥,你也知道西楚那地方什麼樣奇奇怪怪的法子都有,不管用的什麼法子,小五安然無事便是好的,你說是不是?」


  謝玹凝眸看他,「你真當見到小五了?」


  「見到了,他還長高了許多呢,似乎……比三哥還要高一些?」謝萬金笑著打趣,抖了抖披風上的積雪,「我要進去了,三哥,我讓人把這些美人都送到你那去,咱們有什麼回頭再說哈。」


  他說完,也不等謝玹反應,就快步朝風荷園裡走去,一邊走一邊道:「長兄和阿酒呢?有好事,快,帶本公子過去!」


  謝玹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又礙於此刻人多,當即冷著一張臉,冒雪離去。


  餘下一群人面面相覷,也不敢去看謝侍郎的臉色。


  反倒是一群白衣飄飄美人站在風雪朝新主人行禮被無視了,也不曉得是天太冷,是謝侍郎身上寒氣越發逼人,個個凍得瑟瑟發抖。


  而風荷園裡,花廳暖意正濃。


  謝珩也不說話,一雙琥珀眸看著溫酒時,星華熠熠。


  溫酒被他看的忍不住扶額,揉了揉許久的眉心,發現少年還在看她,不由得捧著半邊臉迎上他的視線,「謝東風,讓金兒去拿玉佩了。」


  「嗯。」謝珩點頭道:「我聽見了。」


  溫酒無奈:「……那你還這樣看著我作甚?」


  謝珩道:「我就看看。」


  溫酒深吸了一口氣,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我到底是哪裡讓這位爺不高興了?

  難道是三哥那塊玉佩?

  她想著,頓時有些頭疼。


  只好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試探著哄道:「我這雕工不值錢,從前放在玉滿堂都沒願意買。」


  謝珩靠在軟椅上,屈指輕輕敲著案幾,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慌意亂。


  少年劍眉微挑,醋意十足的說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人。」


  「這話我好像在哪聽過。」溫酒嘴角微微上揚,想了想,緩緩道:「原句好像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在此間有酒的時候,常常聽見永樂坊的歌姬對著恩客唱。」


  謝珩收手回袖,眸色一轉,有些尷尬道:「這個……」


  話剛說到一半,溫酒忽然傾身到他眼前,額頭的琉璃墜輕輕垂在他耳側,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之間。


  「謝東風啊。」


  少女嗓音溫溫軟軟,還帶著幾分柔情依依,卻隱隱的讓人忍不住心虛。


  謝珩身子猛地僵了七分,坐姿也不再慵慵懶懶的,唇邊的笑意有些壓不住,「嗯……什麼?」


  真是要命!


  醋過頭了,什麼話都拿出來亂講!


  這下,完了。


  溫酒伸手,將少年垂在肩頭的紅髮帶和幾縷墨發都撥到了背後,面上笑意不減,問他,「是有多少美人把你當成有情郎,你才記得這般真切啊?」


  「不多不多,只是聽那些個混賬閑扯便記住了一兩句,比如……」謝珩仰頭看著她,一時編不出什麼由頭來,只好朝著她笑,信口張來一句,「人不風流枉少年,多少猝死牡丹前?」


  溫酒愣了一下,實在沒忍住,笑到不行,肚子疼。


  她坐回軟椅上,強行收了笑意,一抬頭看見謝珩的眼睛,就又忍不住了,「你別看我。」


  謝珩也忍不住笑,「明明是你在看我。」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這麼活寶?」溫酒笑到不行,趴在案几上看他。


  「我以前也沒發現。」謝珩摸了摸下巴,「吃個醋,還差點把自己給埋坑裡了。」


  溫酒笑得眉眼彎彎,「我從前也不知道吃醋還能把自己笑岔氣哈哈哈……」


  兩眼相視一眼,頓時笑得天昏地暗。


  怎麼也停不下來。


  喜歡一個人,連腦子都會笨。


  現在倒好,直接笑成傻子。


  花廳大門好似一條分界線,隔開門裡門外兩個世界。


  門外是漫漫飛雪,千愁萬緒理不斷,人間疾苦不堪言。


  門內是溫暖如春,同悲同喜忘經年,相視一笑思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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