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療傷

  第655章??療傷

  容生眸色幽幽的對上謝萬金的視線,卻沒再說話。


  「不是……」謝萬金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什麼叫壽命將盡?這幾個字本公子都認識?,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本公子就、就聽不懂了呢?」


  容生垂眸,斂去所有情緒,語調如常道:「本座快死了。」


  他說著,嗓音低了許多,「不是躲清靜。」


  暗室之中寂靜悄然,容生說的話便顯得格外的清晰。


  謝萬金聞言,不由得有些頭暈。


  他抬手拍了拍自個兒的額頭,強壓下滿心疑惑與動蕩不安,揚起一抹笑問容生:「國師大人,你又說玩笑話耍我是吧?」


  容生低頭笑了一下,薄唇微微揚起,「是啊,耍你玩的。」


  四公子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忍不住道:「你說你這人,躲清靜就躲清靜唄,本公子也不過就是說你兩句,你用得著咒自己快死了嗎?這多不吉利啊,哪有人對自己這麼狠的?」


  國師大人笑而不語,半張俊顏隱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謝萬金回頭看了一眼那盞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的宮燈,有些可惜道:「燈籠也燒壞了,這回又得摸黑出去。」


  他說完之後,見容生盤坐在白玉床紋絲不動,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麼著啊,國師大人?您坐這一動不動,是想本公子再背你一次?還是抱你出去啊?」


  「不必了。」容生這次倒是沒再氣他。


  「那你還待著這做什麼?」謝萬金滿肚子的火壓了又壓,都快被整的沒脾氣了。


  容生意簡言駭道:「運功療傷。」


  謝萬金頓了頓,將眼前這人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


  國師大人今個兒穿的仙氣飄飄,在外頭的時候厲害幾乎能乘風而起,以至於他都搞不清這人究竟是有傷還是沒傷。


  也怪這人太能裝。


  謝萬金覺著自己被他騙了一回又一回,心裡惱火的很又沒處發只能忍著,已經夠憋屈的了。這會兒聽到容生說躲到這清凈地來,是為了療傷,竟又莫名其妙的生出幾分憂心來。


  真他娘的見了鬼!

  容生見他久久不語,輕笑道:「還不走?是想留下陪本座,還是你也想在這躲清靜?」


  謝萬金本來還在猜容生先前那句「本座快死了」到底有幾分真,乍一聽到他問這話,當即想也不想就說:「本公子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說著,直接掀袍子在白玉床前坐下,沒好氣的催促道:「你要療傷趕緊療,能站起來了就趕緊帶本公子走出去。」


  四公子就差沒在臉上寫「我才不是擔心你」幾個大字以明志了。


  容生輕笑,沒再說什麼,繼續閉目打坐吐納調息。


  謝萬金坐著坐著,頗有些百無聊賴,便抬頭看容生,心下忍不住道:這廝戴上面具就不是人。


  還是不帶面具的時候,看著順眼……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把容生臉上那半張銀白面具摘下,指尖快要碰到的時候,又忽的收了回來。


  「算了。」謝萬金自言自語一般道:「我管你是不是人呢。」


  四公子席地而坐,索性開始閉目養神,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一掃而空,困意瞬間就席捲而來。


  容生調息許久,紊亂的內息漸漸平穩下來,他剛吐出一口濁氣,就聽得「砰」的一聲,而後帶著些許溫熱氣息的衣袖忽的蓋在了他身上。


  容生眼皮微跳,睜眼就看見原本端坐在地上的謝萬金倒在床沿睡著了。


  方才撞得的聲響那麼大,這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居然也沒疼醒,依舊是好夢正酣的模樣,顯然是這幾天累的狠了。


  容生還有些抬不起手,只好垂眸看著他,不輕不響的喊了聲:「謝瑜。」


  後者半點反應也沒有,甚至還打起了呼嚕。


  容生一時無言:「……」


  他三分無奈三分頭疼,還有那麼幾分想笑。


  容生覺著這人一時半會兒是叫不醒了,又沒多餘的力氣把他丟出去,索性閉上眼繼續運功調息。


  夜深人靜,這偌大的暗室更是寂靜悄然,謝萬金這呼嚕聲便越發顯得清晰可聞。


  容生盤坐了數個時辰,到底傷重難愈,隨著運功調息逼出了一身冷汗,四周籠罩的陰寒之氣好似被謝萬金自帶的人間煙火氣衝散了大半。


  他疼得意識有些模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了慕容淵意識還有幾分清醒的時候,曾咬牙切齒說他這樣的怪物,註定一輩子孤獨,生時無人可相依,死後無人斂屍骨。


  當時所有西楚士兵都跪伏在地哭嚎求饒,容生神色漠然的走下蓮花台,踩著滿地的鮮血走回帝君寢殿的時候,剛好聽見謝瑜問慕容淵:「後悔嗎?」


  其實這句話,容生想問慕容淵很久了。


  沒想到會被謝瑜搶了先。


  慕容淵愣了很久,沒回答,好半響才咬牙道:「滾出去!」


  謝瑜笑了笑,滿是不屑的轉身就走,同容生擦肩而過時,還不忘同他說了一句,「這老狐狸怕是要交代後事了。」而後邁步出了殿門,朗聲同門外眾人道:「都別愣著了,趕緊把殿門關上!裡面那位的遺言定然是見不得人的。」


  慕容淵被氣的再次嘔血,霎時面無人色。


  容生沉默著走到了慕容淵跟前,取出三枚銀針封住他的要穴,令其神志清醒后,居高臨下的問道:「你可知悔?」


  「悔?」慕容淵強撐著坐起來,一字一句道:「朕這一生,無論做什麼都不後悔!」


  性命垂危的君王不肯落下半點威儀,「這世上有什麼能讓朕後悔的?」


  容生雙目微紅,語氣寒涼道:「若不是你負了我師父,背信棄義對國師府趕盡殺絕!又豈會落到這般地步?」


  「你師父?」慕容淵失神了許久,才想起那麼一個人似的,「容情啊……朕與她哪有負不負之說,不過是各有所圖才上了同一條船而已。」


  容生怒極,喉間湧上一抹腥甜。


  卻聽見慕容淵喃喃自語一般道:「願結同心盟,歃血共長生……多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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