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書牌
雕版印刷術當然不會失敗，再怎麽樣也比找一堆人抄書要來得方便，但對方有所顧慮，雲依依也能理解，她點了點頭，也很爽快：“行。”
季詢笑道：“為了表示誠意，夫人今天可以在書肆挑一本書帶走。”
雲依依之前說希望書肆給她提供幾本書，季詢卻是以為長期的要求。譬如每月給她提供幾本書。
雲依依搖了搖頭，她對這書肆的書暫時沒有太大的興趣，“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寫了一些東西，你找人試驗雕版印刷術時，可以順便幫我也印幾份嗎？也不用太多，每張三份便足夠。”
季詢微微迷茫，“夫人寫的書？”
大周國會獨自撰寫書籍的讀書人尚少，更何況是女子。他先前以為雲依依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識得幾個字，沒想到對方還會寫書。
雲依依不好意思地拿出了幾張畫冊，遞給他，擺了擺手，“不是，也就是我隨便塗鴉的，畫也不是很複雜，字也少，可不可以幫個忙。”
那幾張圖展現在桌子上，季詢默了默，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起先他並沒有看懂這上麵畫得是何物，但結合圖案下麵的字體微微明白了。
季詢見過很多名家，也看過很多名師的作畫，一副價值千金，那畫才是意境深遠。這畫委實有些不堪入目，就連基本的比例都不對，譬如那個小人，腦袋如此大，身子卻小得幾乎看不見。但看久了，他居然覺得這些圖很形象，把每個物體最關鍵的特點都表現出來了。
接著，他就有點哭笑不得，“夫人，這真的是你所畫的。”這畫的確簡單，很好雕刻，畢竟圖上有的小人，身子就隻由幾根小棍組成。
如果這個時代有火柴，那麽季詢便會知道這是火柴人。
不過雲依依長了一副精明像，季詢實在想不到這種畫是由她所做。
雲依依有些赧然：“我就隨便畫畫，給家裏兩隻崽崽當啟蒙教育書罷了，太精美的畫，他們反而看不懂。”
“那兩個孩子是由你所教導？”季詢一愣，前些天陳四告訴他，那兩個孩子是會識字的，他還以為雲依依給他們請了老師呢。
“對啊。”雲依依莫名看了他一眼，“不過他們年紀太小了，我就隨便教教他們一些小道理，要想學習知識，還是等他們長大吧。”
季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向雲依依的目光變得奇怪了，須臾，他說：“好，我可以幫夫人免費刻印這些畫冊，如果後期成功了，書肆會永久幫你免費刻印任何書，那我們現在就開始簽合約吧，夫人如果有事，可以到任意一家書肆找我。”
他說完便開始擬定合約，雲依依看了看發現沒有什麽問題，便簽字印了手印，每人都各自留了一份。
走之前，季詢拿了一塊書牌給他，玉佩大小，上麵刻了一個季字，做得倒是精致小巧。
陳四顯然看到了，麵上一驚。
等雲依依走遠了以後，他才問：“季先生，你怎麽把季家書牌給她了啊，那可是很尊貴的客人才能贈送的。”
季家的書牌都是限量版定製的，就算在大周國也隻定做了二十枚，他居然就把一塊送給了雲依依。
要知道季家雖是商人出生，但季家子嗣眾多，也不是沒有為官的人，況且他們壟斷了書籍，地位非凡，誰不想和季家攀上關係啊，季詢把書牌這種罕見之物都給了她，可見其重視程度。
即使對方有本事多找幾個人，多付一些銀兩給她便罷了，也不用浪費一枚書牌吧。
季詢淡淡道：“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若是雕版印刷術真能成功，並且大肆運用在書肆裏，一枚書牌又談何重要？
他的眼睛落在手裏的畫冊上，忽然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純粹得不添一絲雜質，他又想起雲依依放在一旁的油紙傘，材質卻特別得緊，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也許又是那個女子自己製作的吧。
這個女子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他忽然有些好奇。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雲依依沒啥負擔，便一個人回來了。
她方才在二樓和季詢談事情不覺得有什麽，出來便覺得陽光明媚至極，幸好今日她帶的傘把她整個都遮住了，這才讓她舒展開眉眼。
回到家後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兩隻崽崽。
燕大雙和燕小雙沒有睡覺，但很聽她的話，都躺在床上玩呢。
“娘，窩把菜放在鍋裏了。”燕大雙邀寵道。
燕小雙說：“娘吃飯。”
這兩隻崽崽現在還懂得關心人了，她摸了摸兩隻崽的臉，問：“你們今天都做了些什麽？”
燕小雙掰著手指，說得很認真：“吃飯，看雞，睡覺。”
燕大雙：“娘走後窩先去吃了飯，吃了肉包子，肉包子好吃，吃了小饅頭，小饅頭好吃……”
雲依依聽完大雙的口水話後，誇了一句：“你們都很聽話，等娘吃完飯後，就給你們講故事。”
兩隻崽崽眼睛亮晶晶的，他們今天都是按照按照雲依依的吩咐行事，就為了這句話。連燕財叫他們出去玩，他們都沒去呢。
雲依依平時也限製他們出去玩，不過她沒在家，便有些擔心了，這滿山遍野的，有的路也不平順，她若是在家，兩隻崽崽還會數著時間回來，但她不在家，萬一兩隻崽崽走遠了，出事了那可怎麽辦。
廚房的飯都還是溫熱的，飯鍋裏還溫著一盤炒菜，她吃了飯，這才走進屋子打算給兩隻崽崽們講故事。
這次雲依依也沒有畫圖，就想純粹給他們講個睡眠故事。
“這時狼敲了敲門，說兔子，兔子，我是你們的娘親，你們快開門……”
兩隻崽崽聽著便困了，沉重的眼皮也蓋了下來。
燕大雙的手還拉著雲依依的，眼睛卻已經閉上了，“娘，兔子真笨，沒窩聰明，窩就不會認錯娘。”
雲依依嗯了一聲，放慢了語速，最後聲音越來越輕，然後消失不見了。
床上兩隻崽崽安謐地睡了過去，雲依依靠著床上的枕頭也打了個盹。
與此同時，季詢坐上馬車回到了縣城。
如今這個年代，能擁有一匹馬的人屈指可數，而季家偏偏就養了好幾匹馬，可見他們的實力雄厚。
前幾日他告訴了大哥有辦法可以解決書籍這個問題，其實心裏頭也是不安穩的。
剛下車，就有人和他說，季大哥來了，季詢臉色一變，急忙去了縣城中央的書肆。
季大哥，也就是季修永，他們雖然同父不同母，但關係確是極好的。
縣城裏麵的書肆要大得多，書本的分類應有盡有，來縣城看書的人很多，有人翻了翻書，覺得不錯，便將之買下。
季修永環視著書肆，眉間卻有罕見的憂愁。
“大哥，你怎麽來了？”季詢看到他站在書架上，急忙問道。
季修永三十幾歲，麵相周正，眉眼之間有三分和季詢相似，他轉過身緩緩道：“等你。”
季詢道：“這裏人多，那我們回去談吧。”
季修永垂下眸子，掩蓋住一絲精光，點了點頭。
季家在京城，幾人都是住在一起的，是一個大家族，但季家畢竟是生意人，常常都在外跑商，老宅裏也就季父季母常在。
季家最大的產業是書籍，幾乎壟斷了所有書籍，但各中行業也不是這麽簡單，譬如他們還搭配著賣筆墨紙硯，這書嘛，自然是離不開紙的，便要去和紙商談價格。
季詢雖然二十好幾了，但一直未婚，他接手了家裏的一部分事業，幫著打理，卻涉及不多，為了逃避催婚，自己在縣城裏買了一棟宅子，倒也自在。
季修永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感歎道：“你還真是閑情逸致。”
這院子裏種滿了竹子，還開鑿了一汪池中，養了幾隻金魚，看上去霎是好看。
季詢搖了搖頭，“隻是一些附庸風雅的做法罷了，對了，大哥，我今天去見了那個女子，她的確有辦法能夠在短短時間內製出大量的書。”
季修永眉梢一喜，“當真，你打聽過她的身份嗎？可否靠譜？”
季詢又搖了搖頭，“這到沒有，她沒有主動告訴我，可能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吧，我也沒問。不過我知道她叫雲依依。”
這還是簽合約時，季詢知道了她的名字。
季修永就覺得無語了，這做生意，居然還有不問身份的，若是對方是個騙子，那不是連人都找不到嗎？季詢這人，雖然聰明，但有時候他也不知道對方怎麽想的，他小小年紀便考上了秀才，卻沒有什麽大抱負，跑到這個小縣城來做教書老師。
“這姓雲的人家這麽多，我也沒有聽說過哪個富貴人家姓雲的，她難道真有這個門路可以招到這麽多抄書員。”季修永半信半疑。
季詢低低笑了一聲，“我何時說過是找人抄書了。”
“什麽意思？”季修遠問。
季詢便按照雲依依的做法，將雕版印刷術的原理演示了一遍，直接把季修遠看愣了。
“怎麽樣，大哥，我們要不要找人試驗一下，如果行得通，後期便不用找人抄書了。”
季修遠看了他一眼，眼中漆黑如夜，腦子裏已經飛速運轉起來，“我現在就讓人去找木工來試試，另外抄書的還是要繼續，做兩手準備。”
他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季詢的目光落到手裏依舊抓著的圖冊上麵，連忙道：“大哥，我和你一起回京城。”
順便，他也去看看這雕版印刷術能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