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塵埃落定

  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沒有帶有任何感情色彩，但既然是他親自問出來了，那就是一種質疑。


  他在質疑燕清河為何變換風格，懷疑他是個表裏不一的人。這就是踢到了鐵板上，百官們的目光也落到了燕清河的臉上，覺得有些耐人尋味了。這人的年紀不大，可見卻是有點心眼的，卻沒有想到皇帝不喜歡心思太重的人！

  這也正常，皇帝喜歡有才的人，更喜歡光明磊落的人，若是精於算計，心思深沉，這種人放在身邊做什麽？時時刻刻都要防著嗎？還是選擇通透一些的較好。


  每個朝廷都有自己所流行的文風，大周朝本就喜愛這類文章，文筆迤邐至極，善用修辭，讓人覺得很有才華。這種文風不易，機盡管大家都明白，也很欣賞，卻不是每人都能寫出來的。燕清河之前便是這種風格，所以一路過關斬將，深得考官們的喜愛。簡單來說，就算是科舉，其實也是有套路的，就跟應試考試一般，雖然給了一個方向，你便按照題目來寫，雖說可以隨意發揮，但也是定在了一個框架裏麵的，考官們有自己所喜歡的文風，自然便會給與高分。


  燕清河淡淡道：“皇上，會試時，學生是盡了全力，才寫出了讓考官滿意的答卷，而這次殿試，學生經此一遭，也沒有太多遺憾了，便想要摒棄華麗的辭藻，展現真實的自己，交給自己一份滿意的答卷，也交給皇上一份滿意的答卷，無所謂最後的結果。”他臉上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又有一種淡泊致遠，對於皇帝的質問，不慌不忙：“也許這份試題並不是考官所滿意的，卻是學生想要真正展現出來的，這就是學生內心所想，摒棄了所有的雜念，站在這裏的，就是真實的自己。”


  其實燕清河的文章也很出彩，拋開其他不說，他闡述的道理，便讓人眼前一亮，但考官們知道他是前任會元，對他要求甚高，把他選為了前十，卻沒讓他排在太前麵。


  若說皇帝之前還以為燕清河這般所做，是有其他目的所在，現下見他言辭誠懇，眼中不禁也露出了幾分笑意。


  他向來就不喜歡很花哨的文章，哪怕是大周國興起來的風潮，眾考官極為推崇，他卻不怎麽讚同，但也不反對。他粗略地看了一些試卷，發現都是千篇一律，花團錦簇的回答。其林成遠的文章尤為甚之，好是好，卻缺少了一點什麽。


  燕清河的文章倒是令人眼前一亮，前麵沒有誇張地誇獎大好山河，也沒有堆積過多的辭藻，語言簡潔，直指問題，雖顯得有失美感，卻實為好作。但他一看到學生的名字時，就覺得不對勁了，這人的文章，他之前可是看過的。若是殿試之時，猜測他的想法，故換了一個寫法，這等人他便要重新考慮一下。不過聽燕清河解釋之後，他也能理解了，這少年年紀尚輕，怕是沒有經曆過世事，他用人自然想用純樸又聰明的，聽聞之後，便有了自己的考量。


  按照考官們的意思，這林成遠排為第一，蘇長安第二，燕清河則是第三，皇上遲遲沒有定奪，便是對狀元的人選有異議。


  “一甲不變，林成遠為探花，燕清河為狀元，蘇長安為榜眼。”皇上沉聲道，就把一切敲定了。至於其他人，他也沒有看到太過出彩的，便也沒有單獨叫出來。


  塵埃落定，眾人心下的石頭仿佛也跟著落了下去。


  林成遠表情奇怪，他本來以為這次狀元已經是他了，畢竟考官們和皇帝看上去都很賞識他，沒想到最後得了個第三。其實他的文采也實為過人，但他相貌風雅一些，更適合點為探花郎，皇帝金口玉言，這便定下來了。他內心雖然有些失望，卻也不至於不甘心，就微微側頭對燕清河笑了一下，那牙齒潔白，似乎泛出了光芒。


  燕清河也對他點了點頭，如今在殿裏，也不能有太大的動作。


  殿試結束後，便有官員覺得好奇，想要看看考生們的試卷，反正最後結果都已經定下來了，倒也沒有什麽異議。


  接下來就會開始填榜，然後在太和殿舉行傳臚大典，宣布殿試的結果，一甲是立即授職。其他進士，則是按殿試名次，分別授以主士、中書、知縣、知州等職位。


  等考生走後，皇帝見各大臣有異，就讓人盛了試題過去，他道：“左相大人，你如何看？”


  朝中大臣很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皇帝的心腹，這位左相卻是完全站在他身邊的，他站出來，連忙行了禮：“皇上英明。”


  這就是同意他所欽點的人了，皇上嗯了一聲，並沒有多問，今年人才濟濟，看來他的國家又要壯大了。


  殿試即便結束了，各位進士卻還是緘默不語，走出大殿之後，他們都還在想著其他事情，每個人看起來都充滿了意氣。


  燕清河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走出來時卻稍微舒了一口氣。千算萬算，他的確沒有算到皇帝居然看過他之前試卷。大周國的人才很多，要論學識，他一向都不敢說最為高深的，畢竟刻苦的人太多，他並不不算什麽。他是個技巧性的選手，知道什麽樣的文章可以打動考官，所以一直走得很平順。可惜，能夠打動考官的，卻不一定能打動皇上。既然都選擇了這條路，那肯定要做到最好，他一開始，就是衝著狀元來的。


  大周國的皇帝，普通百姓自然是無法見到他的，他就像是存在傳說中的人物，高高在上，難以接近。但他所做的各種政策，卻是和大家息息相關。這個皇帝也許能力有限，卻是個做實事的，並且不隨波逐流。他便從小地方入手，樸素簡單地闡述問題，更能和皇上產生共鳴。因為是殿試，他也不在意其他考官對他的評價，隻要皇帝覺得好，那就是好。


  不小心引起皇帝的懷疑，實在是意料中的一環，好在已經解決了。但也反倒給他上了一課，皇帝比他想象中還要敏感多疑，他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出門之後，其他進士才上來恭賀，現在大家的身份都不一樣了，特別是一甲的三位，以後估計還要在一起共事。


  蘇長安為人正直，文采極好，卻不善言辭，性子居然有些悶，倒是林成遠話很多，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團，燕清河也和他能聊上好幾句。


  燕清河覺得有趣，若不是之前見過林成遠，他還真想不到這人如此健談，當初他眼中就素來流露出高傲之意，讓人很難接近，現下卻能和快和大家聊在一起，看來每個人都帶著麵具。


  眾官員也都散了，隻有左相被皇帝留住了，等左相出去後，右相還在外麵等著，見到左相後，眼睛就輕微眯了眯：“左相大人，你還真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啊，我們都走了，皇上又單獨給你吩咐了什麽？”


  左相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皇上隻是提及了此地科舉的事情。”


  右相道：“當今皇帝很是欣賞新科狀元啊，本官記得左相大人也是皇帝欽點的。”


  當初大周國隻有一個宰相，那就是右相，他的權利很大。左相是皇帝後麵欽點的狀元，並且被皇上一路扶持到了現在，就是用來跟他抗衡的，右相的權利被分走了一大部分，自然和左相不怎麽對盤，兩人的關係向來都是水火不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