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風起漠北（下）
烏格和一眾族中首領被綁成一串，腳步踉蹌地帶到前方依然端坐馬上，渾身散發出懾人殺氣的青年跟前。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依然沒能認出此人身份來曆，隻能是啞著喉嚨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何無緣無故攻擊我們烏甘族？”
博赤殊卻壓根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笑著回頭，把剛才向自己建議的手下招到了跟前：“頌格吝，想不到你居然這麽聰明，這次要不是你及時獻計，我們都不能輕易擊敗他們呢。”
頌格吝嘿嘿一笑：“博赤殊，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那幾個漢人奴隸告訴我的，說是那邊都是烏甘族用來存放糧食物資的帳篷，隻要攻擊那裏一定可以讓他們全族亂了方寸。”
“哈哈哈，好！他倒是立了一功，去，把人給我帶來，我要和他好好談一談。”博赤殊頓時大喜，當即下令道。
而他跟前的烏格等人卻在此時臉色大變，死死盯著他叫嚷了起來：“你……你們是室韋部的人！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我契丹部族的主意，你就不怕……”他的質問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甩來的一鞭子給抽得慘叫著翻身滾到，順帶把身後那些同綁一繩的族人也給帶倒了一片。
收回馬鞭的博赤殊冷了張臉說道：“我要你說話了嗎？到了這時候還敢拿契丹族來壓我，真當我不敢殺光你們嗎？”說話間，又是唰唰兩鞭子抽下，直抽得對方慘叫連聲，然後又是一陣討饒，這才罷休。
此時，神色緊張的王輝已被帶到了他的麵前，見到這位殺氣騰騰的鬼戎首領他不敢有絲毫放肆，當即就雙腿一軟跪下叩首：“小的王輝見過大人……”
看他如此乖順，博赤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來，而邊上那些烏甘族的人卻在認出其身份後，個個麵露怒色，恨不能上前亂刀將之分屍。怪不得敵人會這麽準確地找到族中要害呢，原來卻是出了這麽個叛徒。
而在看到王輝對自家敵人如此卑躬屈膝的表現後，他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名年輕人當即站起身來，大叫道：“你這個卑劣的中原人，我當初就該一刀把你殺了的……”話一出口，邊上已有一騎奔到，然後刀光一閃間，便將之劈翻倒地，鮮血泊泊而出，眼見是活不了了。
這一下殺雞儆猴，終於讓包括烏格在內的烏甘族眾人都老實了，一個個全都低頭跪倒，別說叫嚷了，連動都不敢再動半下。或許他們憎恨出賣自己一族的王輝，更不忿室韋人的入侵，但現在也隻能認了。
“你，起來說話。”博赤殊卻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完全不受旁邊變故的影響，隻揮了下鞭子道。
“多謝大人！”王輝再度稱謝，這才站起身來，不過卻不敢站直了，依舊佝僂了身子，完全是一副卑微的模樣，“大人，小的隻是順應天意而已，我相信即便沒有我提出這個法子，以這些勇士的厲害，也是可以把這些烏甘族的人全部擊敗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這番說辭立馬引得博赤殊等人的一陣暢笑，然後，才又問道：“你是中原人，被他們擄來當奴隸的？”
“正是，小的本是中原霸州城的官吏，因為被他們偷襲殺進城去，逃避不及，才被他們擄劫到草原之上。所以這次大人帶兵而來，是救了我和我的鄉親啊。”說著他又想跪地叩頭，卻被對方先一步拿鞭子給阻攔了：“你這次確實立了功勞，說吧，想讓我如何獎賞你？我們室韋部族向來有功就賞，有過就罰，你隻管提。”
王輝聞言心下陡然一動，另一邊，同樣身份的諸多漢人奴隸也都露出了渴望之色，盯住了他。很顯然，在他們看來，這是大家最好的離開草原，返回中原的機會了，隻要王輝跟對方提出要平安返回家鄉，以鬼戎人的性子，還真會答應。
就連不少室韋部的戰士，也都覺著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全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可結果王輝卻在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小人這次是被大人所救，所以不敢稱什麽功勞。如果大人非要讓小人提要求的話，我隻有一個請求，就是希望跟隨大人，為你們室韋部盡一份心力！”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露出驚訝之色，博赤殊更是愣了片刻：“你想要加入我們室韋部？”
“正是！小人相信以貴部之強盛，是一定可以容納小人的，而且小人也相信以我的一些能力，可以輔佐貴部不斷壯大，從而稱霸草原，甚至殺入中原！”王輝抬眼與之對視，一副誠懇的模樣。
“可你是中原人……”
“我與中原人現在隻有仇恨再無恩義，我的家人是被他們所殺，我也是因為他們而淪落到成為奴隸的地步，所以早在半年前，那個霸州官吏王輝已經死了，現在的我隻為報仇！”他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就這樣把自己的遭遇與仇恨給道了出來。
博赤殊盯了他看半晌，這才哈哈笑了起來：“好！我室韋部很快就要崛起，正是缺著像你這樣的人才！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我的從人，來，上馬，殺人！”說著，他的手在那些早慌作一團的漢人奴隸身上一指，“殺掉他們，來表現你的忠心和決心吧！”
“是！”王輝眼中閃過決然，沒有半點猶豫地就翻身上了旁邊拉過的駿馬，然後再接過一把刀，惡狠狠就朝著那些之前還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同胞漢人們衝了過去。
他們先是呆愣愣地站在那兒，直到刀狠狠劈來，方才驚叫連聲：“王輝你瘋啦？”但也就隻來得及說出這麽幾句，那十多個漢人奴隸便被他飛快地劈翻倒下，然後再被馬兒狠狠踩過，發出聲聲淒厲的慘叫。
看著這一幕，博赤殊終於相信了王輝的話，這是一個真心投靠到自己帳下的漢人。而他也看得出來，這個曾經的越國官吏有著草原戰士所沒有的智慧頭腦，所以隻要將他帶回部族，一定會得到大汗的重視，說不定，這真會是他們這支室韋族小部落崛起的契機呢。
待到臨近中午，烏甘族這邊的人已被全數綁住，他們的財物牛羊什麽的也被驅趕著要離開了。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博赤殊才來到烏格麵前，冷然道：“這麽多年來，你們契丹和女真等大族對我們室韋各部犯下了太多罪惡，現在也到了讓你們償還的時候了。
“我們早就打聽清楚了，這回你們各部進入中原得到了許多財富，但同時也損失了大量戰鬥力，所以，我們這次就是要用你們曾經對我們的手段來將百年的血債全部清算！
“從今日起，室韋部將重新崛起，草原上從此將是我們的牧場，你們，隻是我們的牛羊！”說完，手中刀狠狠斬下，便把瞪大了雙眼的烏格一刀斬殺，使其死不瞑目。
然後其他戰士也都舉起了屠刀，就跟宰牛殺羊般，將這個部族的所有青壯男子全數殺死，然後帶走財富，留下老人和婦孺，滿載而去。雖然他們沒有殺光那幾千烏甘族的老弱婦孺，但是這些人的結局卻已注定。在沒有糧食，沒有青壯男子的保護下，這些老弱們必然過不了冬，等待他們的將是最悲慘的死亡。
王輝跟在隊伍中間，一邊朝北方而去，一邊又最後一次的回頭南望：“從今日起，我再不是什麽大越子民，當我再次回到南方時，一定是帶著複仇的火焰，讓那些仇人付出代價！”
……
在這個秋冬季節裏，漠北草原上不斷上演著與烏甘族一樣的變故。一個個從中原滿載而歸，卻又損傷嚴重的鬼戎部落被更北邊，一直以來都和貧窮劃上等號的室韋人所突襲，雖然這些室韋人數量不多，但卻個個驍勇善戰，尤其善於在夜間對全無防備的各部聚落發動偷襲，於是這些有著幾千上萬人的大中部落就這樣一一崩潰，他們的財富，全被室韋人席卷一空……
而等到其他一些更大，實力更強的部族察覺到情況不對，再派出人馬想要阻攔追殺這些室韋人時，對方卻早已遠遁千裏，跑到更為苦寒的北方草原盡頭去了。在無法為了這些室韋人拿出大量錢糧，動用千萬兵馬的情況下，這些大部族能做的，隻是派出使者，去和室韋人進行談判，讓他們交出那些膽敢犯自己邊境的凶徒強盜。
但本就與契丹女真等部結下深仇的室韋人卻壓根沒有作出理會，直接將使者趕回南邊了事。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室韋各部正在分著那些被搶來的，數量龐大的糧食物資，而作為此番分兵偷襲搶掠一事的主導部落，蔑乞部，他們年輕的族長鐵勒真，已經成為了整個室韋部全族心目中的英雄！
風起青萍之末，無論是草原諸部，還是更南邊的越國人，誰都不知道，一個可怕的敵人即將誕生，崛起！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