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深夜
“又加班?”
“嗯。”
宿舍裏,晚十尋。
阿爾伯特坐在桌邊計算著什麽,在筆記本上不斷書寫著。
他估計自己要忙到午夜過後。
我挺佩服你,真的。
上鋪的唐吉訶德露出半個腦袋,朱玉般的瞳孔注視著下方的青年:以前真沒見過你這樣的。
不是被強迫,不是被限製,自覺自願地,以逼迫著自己前進的姿態活著,不偏離,不動搖,一邊透徹的理解了挫折與困難,一邊擁抱著它們,不被壓垮,因而成為了一個純粹和完整的人。
這實在是一種難得。
還是不少的。
他想了想,精神鏈接傳訊道:
我見過很多幾天幾夜為了做完一個實驗和計算不休息的人。
其中有好幾個熬出病的,差點死在桌子上。
而這些人都理所當然地短壽。
先睡了啊。
金發青年向他伸手揮了揮。
嗯。
精神鏈接安靜了。
他大致看了看周圍,宿舍裏諸人都沒睡踏實,好幾個人大熱天的鋪蓋蒙頭,憑他的視力可以看到點穿透鋪蓋的微光。
估計都在看書或者用魔能放映器看視頻。
青年收回視線,微垂著頭,褐色的瞳孔注視題目,很有耐心地,一邊心算一邊記錄,看上去非常平靜,剝離掉個人情緒地影響而專注於思考,是他最擅長的部分,這一在歲月中沉澱出的習慣始終伴隨著他,從未遠去,而若果要找出一個詞匯來完全概括這個狀態,最合適的詞是:
機械化心智。
“咚——”
學校中央的大鍾敲響,意味著熄燈時間已到。
阿爾伯特頭也不抬地,用精神力觸須斷開了能源開關,令輝光閃爍照明的天花板熄滅,黑暗視覺的黑霧與熱能視線的光環刹那間於眼底架構完成。
他正在加緊對符文邏輯學的深入學習,並鞏固提高本來會的,比如.……演算法。
一簇輝光從青年麵前的空氣中“生長”出來。
它由中央的一點狂亂且迅速地伸展開,然後符文將其結構穩定住,整體的構造漸漸在變換不定中固化。
構成了似乎是某種機械的形狀,由杠杆、齒輪等結構組成,並且,它在成型的刹那,真的如機械一般運作了,齒輪轉動著帶動杠杆,杠杆帶動了轉輪,循環往複地刺激起了構造最終部位的符文組,使得空氣中隱隱響起微弱的蜂鳴,可惜它隻運行了幾秒鍾,便化作點點熒光散去。
洪流在越來越高的要求麵前捉襟見肘。
但它仍是個合格的輔助工具。
其節約的,用於驗證思路和跳過製造過程看結果的時間與精力很可觀,即便存在大小和精密度的限製,驗證可行的小部分拚合起來實現整體也完全足夠了。
“嗡——”
他就這樣一邊運算一邊用臨時搭建的模型檢驗著,在紙麵上沿著一條脈絡推進。
直到窗外高懸於天的山嶽般大的土黃色星球又挪動了幾分,籠罩著天空的雲層漸漸散去許多,露出璀璨星河,依靠超凡者的視力,他得以很輕易且清晰地看到那億萬年前就已存在的,“流淌”的熒光碎點,也得以憑借阿瓦蘭迦的星象常識進行判斷——對阿瓦蘭迦人來說是個從小就會的技能,依據恒星、兩顆衛星和星座的方位看時間。
他看了看星座又看了看手上要做的事情的進度,感覺到些許不妙,今天白天花在七班學生們身上的時間有點過多,要把這些東西幹完的話,剩下的時間……幹脆可以不用睡了。
還好,他對此心態蠻不錯,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此世的身體素質相當好,稍微補個覺就行,大不了天亮後再吃點東西刷會兒題:
午夜不閉眼,淩晨不上床;
恰完來一頁,簡直在修真。
然後在安靜的夜晚中,在時不時響起的細微蜂鳴和筆尖劃過紙麵,以及蟲鳴和漸漸大起來的風聲裏,黑發褐瞳的青年平靜地計算和繪圖,麵對著繁多而相互交織的問題,看上去內心沒有半點波瀾。
他緩慢而仔細地向著答案推進,像往常一樣,除非完成目標,或者真的太累了,時間不夠,亦或者發現錯誤,他不會隨便停下。
他始終確信著。
做事要有始有終,一開始就應該權衡好利弊再去幹,中途放棄的話,已經投入進去的時間就成了沉沒成本,其他很多事,本來能幹成的,也做不成了。
等到大約晚11尋時。
一道白影從遠處學校以外的樹林裏飛出來。
“咕.”
白咕咕?
阿爾伯特抬起頭,看向窗外,看到隻熟悉的白麵鴞滑翔到陽台窗口上,撲騰兩下翅膀,跳到書桌上向他的手靠近。
是出版社的鳥。
“嘎.”
它熱絡地發出細微的鳴叫,拱著他的手指,仰頭張嘴做出不斷點頭的樣子,這大致是在表達它現在餓且累,詢問有無食物,向他討點肉當宵夜和辛苦費。
“.……嗯,辛苦了。”
青年打開了它胸前的口袋,取出一封信,精神力探入隨身空間找了找,遞給它一點肉幹。
它啄食起來,叫聲含糊地表示感謝。
“啪嚓。”
他打開信封。
入目是筆畫相連,看上去卻很清晰而流暢的優雅字體:
致“布爾什維克”:
您好,我是DL,
您先前展示的名為《社會論》的理論書籍,我們已經確認為-沒有問題,可以出版。
出版書籍的具體事宜還需洽談,請確認今日起往後五日內任一日期、時間和地點,我們再做進一步協商,很高興與您合作。
———南方15出版社. 424年3月23日.
——————
他思忖了下,取出一張白紙,在上麵寫道:
致南方15出版社:
已收到你們的來信,我們可以在25日上午9尋,於上次見麵的咖啡館洽談。
也很高興與你們合作。
———布爾什維克. 424年3月23日.……
恰到好處的溫度蒸幹了紙麵上的墨跡,他撣了撣紙,疊好放入白咕咕胸前的口袋,白麵鴞最後琢了點肉幹,一邊吞咽著一邊活動了下身體。
“嘎。”
它叫了一下,跳上陽台,活動了下翅膀。
飛入黑夜中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