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理論商討
兩位年輕人坐在角落的餐桌上，服務員為他們端來兩杯飲品，然後他們對立著，其中一人緊張而帶點興奮的看著對麵平靜的男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阿爾伯特捧起香草味飲品抿了一口，點頭。
“你問吧。”
“《社會論》確實是你寫的對吧。”
“是的。”
“上麵都是你的觀點和研究？”
“除了引用的數據資料和論文，很多也來自我以前看過的書，我隻是把他們整體的融合起來了.……正式開始說以前我先問個問題，你是用哪種方式找到我的聯係地址的？”
“我有個親戚在出版社管人。”
嘖.……
“那我問了。”
埃裏森有點緊張地笑著在桌子底下搓手：
“這本書你寫了多久？”
“好幾年。”
“你到底是怎麽看待經濟活動的？”他注視著黑發的年輕人，“我總感覺你的書沒寫完。”
“首先，書確實沒寫完，我認為社會以後會有變化，到時候在寫更合適，不至於寫成空想。”
埃裏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其次，你不覺得你問得問題都很空泛麽？看起來是個問題，但實際上是一個方麵。”麵對著一個人誠懇的求知欲，阿爾伯特摘下眼鏡，正式地，認真回答，平靜的目光手術刀一般刺進了對方的薄弱點，“都像是隔著氣球對氣球裏的東西瞎抓，你並沒有看到氣球裏麵是什麽。”
“你讀的書肯定很多，但你好像隻是記住了它們，然後像搭積木的拚起來。”
什麽是經濟活動？
是人在一定的社會秩序環境下，為求生存，經由勞動過程或支付適當代價以取得及利用各種生活資料的一切活動。
這個過程中，價值在流動。
“你真正該問的問題是，什麽是資本，它就在書裏，但是，你了解然後記住它之後沒有把它理解，你整個吞下去又不去消化，所以你的邏輯僵死了，沒有通向下一步。”
“舉個簡單的例子，你看到那個服務生了麽。”
埃裏森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不遠處接待客人的女服務生。
“她那一身衣服。”
“需要通過從植物源頭開始，育種、種植、采集、篩選。
然後經由工人紡線、織布、編織、染色一係列處理後交到裁縫手上，又要經過幾道，甚至十幾道工序才能夠作為成品商品出售賣到她手上，你再看她的飾品和裝飾品，哪一樣不需要十幾道工序才能產生？這中間經過了多少人的勞動，她那一身，社會分工你也懂我不細說，單看這個個體，她整個人就是經濟活動的一部分，她正在提供服務，或者說勞動。
她購買別人的勞動，她自己也支持勞動，以勞動換勞動，金錢就在其中作為聯係的紐帶。”
一種事物。
使用價值越高則交換價值越低，反之亦然。
金錢這種交換物絕對是種偉大的發明。
“然後把目光往上調，掌握著更加龐大的價值和組織生產方法、能力—我們管這叫生產資料—掌握這些東西的企業家、資本家，把更多人高效地組織起來創造利益。”
潔白的輝光紋路在桌麵上匯出一副精細的樹狀圖，將阿爾伯特自身理解與《社會論》中提及的，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再往上，掌握著全社會、全係統組織調配生產生活與利益平衡的統治階級。”
“這才是從整體來看。”
龍人年輕人看著生長的圖譜，悄然屏住呼吸。
“資本生產過程，資本流通過程，資本總過程，分工……”
他幾乎像是翻開一副薄如蟬翼的古老畫卷，呼吸都害怕吹破它，輕輕地摸索著這瑰麗的圖案，指尖微微地顫抖著，摩挲著“寄生”在整副樹狀圖上的示意圖。
“這是……”
資本流通過程的簡化示意圖。
生產勞動、組織售賣、消費、對自然資源的攝入等等.……像自然界中的水循環，但比那複雜一些。
一條完整的脈絡展示在他麵前，曾經困惑的，變得無比清晰。
“這是社會當中的一個方麵。”
阿爾伯特平靜地看著陷入思考，眼神飄忽地看著桌麵上的圖譜的異族男人，指尖輕叩桌麵。
“嗡——”
一張更大的圖譜顯示出來。
這是張關於社會組織方式演化的圖譜。
“文明—一般定義是曆史沉澱下來的有益增強人對客觀世界適應認知、符合人精神追求、被絕大多數人認可和接受的人文精神、發明創造以及公序良俗的總和。”
“它是，人的智慧進化並籍由智慧改造自然，發明創造的必然結果。”
“我們這裏不討論多餘的東西。”
比如道德。
這種隨演變而改變的，不固定地東西沒必要參與到這裏的考量當中，比如舊社會女性沒有人權，現在我們講婦女能頂半邊天。
“自然界中的無數巧合與意外，讓智力進化的祖先得以生存繁衍並發展。”
“然後人改造自然，自然也影響人，文明是智慧適應環境的結果而不是過程，我們正踩著這個結果的台階往上走。”
比如沿海區域的人擅長捕撈，從事漁業活動並對海產的食用價值了解頗深，不是因為他們生來就該吃海，是因為該區域適宜於此。
“當抵達文明拐點，我們就爆炸了，遍布這個世界。”
無數個適應環境的區域隨著發展慢慢互相觸碰邊界，然後它們爭奪資源，碰撞、撕碎、毀滅，再融合，像許多張蛛網輻射開，又融為一體，智慧文明打破了自然界原本的限製和距離……經濟與文化密不可分，理解經濟的同時，深入到起源地解構文化，這才叫對社會的解析。
“嘶呼.……”
埃裏森緩過來，期冀地看向他：“我能把這幅圖記錄下來麽？”
“不能。”
阿爾伯特拒絕了，他笑了笑：
“我得留點底子，社會論還要繼續寫呢，你跟別人劇透了怎麽辦？用腦子記住就行了。”
“嗯……”
討論到這裏結束了。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他站起身向阿爾伯特行禮，有點急切地準備走了，簡單地說過再見後，埃裏森再次道謝並離場。
他今天收獲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