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
鬆軟的泥土中，小巧的節肢動物向空氣中揮動觸須，尋找同伴留下的信息素。
剛剛的大雨衝刷掉了原本的“通道”。
它迷路了。
不過它並不擔心，小蟲原始的神經元結構不足以達成擔心這一高級階段的思考，它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泥縫與草葉間亂跑，直到它感知到了點令它想靠近的東西，觸角碰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另類的生物質感的粗糙，有那麽一絲絲它喜愛的植物汁液的味道，那是好的。
它爬上去。
或者用“爬過去”更恰當，小家夥理解不了“上”。
螞蟻感覺到了某種振動。
“亂紀來得有點快。”
半空中某個看不清身形的巨大生物說道。
它短暫地停下了，謹慎地感知著周圍，然後它鑽進了褶皺的縫隙之間，它的某種天敵，一種喜食螞蟻的蜘蛛常常在樹幹上，在螞蟻常活動的區域布網，盡管這種蜘蛛早已滅絕，數十上百萬年的進化曆程還是讓它明白了來曆不明的振動總歸不是好事。
至於那振動到底來自哪裏，它並不在意，像過去千萬年那樣，高大的，用有規律的空氣振動交流的巨人和泥土顆粒大小的小蟲不會產生任何交集。
啪嗒。
哦，完美，一條三岔路口。
“是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充實過頭了，所以就快了。”
螞蟻的神經元中劃過一刹那的喜悅，那原始地萌芽態美感細胞讓它選擇了最左邊的縫隙，沒有任何理由，隻是覺得這裏最好。
或者其他幾個地方更好呢？
它退回去，用觸角沿著縫隙感知起來，摸到一個“I”。
“我隻是按照我的步調走而已。”
“所以你就把自己當工具人一樣往死裏用，一邊學習一邊研究還要看那些古代文字。”
某種振動的來源相互交談道。
還是左邊吧，它又一次選擇了左邊，再次感到了還停留在數千萬年前的原始態喜悅，然而它緊接著就遇到了“Y”，這很不好，過去的某種敵人很喜歡用這種形狀布網，於是某種厭惡的衝動讓它不惜爬出縫隙，快速鑽進另一條縫隙。
啊，“Y”太糟糕了。
它還是感知到了振動，但並不關心空氣中振動的源頭。
盡管近幾萬年常常發生某種不為小蟲所理解的怪事：
有時它們爬到散發著某種氣味的地方，那是一種決不同於平常的泥土、草、蟲子、褶皺的觸感，要難爬一些，然後爬一會兒就能感覺到溫度，然後某種力量，巨大生物會伸出幾根靈活的有溫度的“柱子”把它們彈……在它的感知裏是“推”到半空中，那是種它理解不了的狀態，感覺到有東西從身邊流過，但是什麽都抓不到。
然後才會落回到無溫度的褶皺中，或者草葉上，通常會離家遠不少，要聞著同伴的呼喚爬上好一會兒才能回去。
“你看，我這不是在休息麽。”
好。
它又遇到了三岔路口，跟著某種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感覺來回地描畫著爬出圖案，足足爬了幾秒鍾才離開——它很快忘掉了那感覺。
“哼……再抱會兒，我喊停之前不準鬆開。”
天空中幾縷金輝刺透了翻滾的烏黑與鉛灰，侵略灰暗的大地，又在觸碰到事物的瞬間碎掉了，變成了更柔和的，母親的懷抱一樣溫暖的東西，混合著風帶來許多更舒適的東西，其中一縷溫暖正好擊碎在樹幹上，使它漸漸熱了，讓螞蟻又產生了0.1秒的快樂，它不喜歡太潮濕，那很不好。
“好好好，我世界第一可愛的老婆，全身毛發像貓貓一樣溫暖又順滑手感像是真在擼貓的好老婆，想抱多久就抱多久，一整天都沒事，你也要再讓我多摸會兒。”
“呼嚕嚕……嘻嘻～呼嚕嚕……”
螞蟻警惕的停下了動作，盡可能地縮在縫隙之間。
它害怕某種突然的危險。
那也是它不理解但是非常危險的東西，經常跟著有規律的來回振動一起出現，然後在某個地方啄出一個點，然後帶走一兩個同伴，螞蟻不知道那東西的真容，它思考不了那樣複雜的東西。
或者說，它就是不應該被橫向的在一個時間點看待呢？或許應該把時間的尺度拉長些，再把一個窩的螞蟻算作一個個體呢？
“啪嗒。”
那樣看的話，它們也是很聰明很厲害的。
隻是思考和反應的速度太過緩慢了些，不管是洪水還是大火災，地震還是某些以它為食的動物，螞蟻們都能應付的來。
“..阿爾，好澀哦，dsp！”
“.……？”
小蟲揮舞著觸須又感知了一下子，動了動細長的節肢，繼續動起來。
“那也是隻對一個人的澀批，而且是澀中餓鬼！”“哈哈哈好癢啊快停下！”
很好。
螞蟻聞到了同伴的話，它的腳步加快了很多，就快到家了，到時它會將肚子裏儲存的汁，餘下自己飽的份，剩下全喂給巢穴中的小幼蟲們，然後撿起幼蟲的排泄物去送給巢穴裏更下層的“蘑菇農場”，那裏有著大量的，足夠讓整個巢穴不進行補充地維持數個月的蘑菇，那是，在數萬年前的建巢之初，母皇帶領著那一代的子民們遠離了被洪水侵襲的土地，重新選址後開始就繼承下來的東西。
相對於它們的體型來說，那可真是屬於螞蟻帝國的偉大成就，是可以被稱為世紀工程的產物，如果它能夠更聰明的話，它一定會為這感到驕傲的。
但它隻是在“想到”這個步驟後想到下一步。
“李薇爾。”
“呼……怎麽啦？”
像它這樣聰明的精巧物可不會思考太多餘的事物。
“我有時候感覺，隻是感覺。”巨大生物中的一個在呼氣，“感覺不是我尋找超古代資料，是超古代資料尋找我一樣。”
小蟲終於到了洞穴口。
和守在樹洞邊的兵蟻大塊頭碰撞觸須，交談，交換了信息素過後，進去了。
那些傻大個太蠢了，一點也不聰明——它小巧的腦子裏劃過一絲原始態的鄙夷，隻是一瞬間。
螞蟻又忘了那感覺，爬動著往更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