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夢

  格赫蘿芭。


  那到底是什麽。


  黑發施法者走在書架群當中，默默挑選著需要的部分。


  他帶著書，走到無人的書桌邊，將書打開，還有他自己帶過來的資料，將在他麵前已經失去神秘性的古老文字整理列好。


  至今，他已經連續九個晝夜沒有休眠。


  阿爾伯特確定了現在的狀況——隻要他不明確“告知”身體需要睡眠了，他將一直保持精神充沛。


  為什麽？

  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還有那不斷無法控製自己的夢中的下沉，連續劇一樣將曾經的夢境完全替代了，那種距離“底部”越來越近的感覺讓他決定停止一切休眠活動以控製這種下沉，阿爾伯特真的覺得那已經開始不像夢了，他越是下沉，能感知到的東西越多，冥冥中有種感覺讓他無法形容，至於是否相信它……擺在他麵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穩妥起見，還是把它們列於一處更好。


  大概過一陣子，他要嚐試在“夢”裏控製身體，在那片漆黑不見光的海水中向上遊，回避總歸不是辦法，而且他不認為這會對自己產生太大影響。


  隻是一種感覺。


  黑發施法者無法對這怪事產生惡感，隻要有那麽一絲，哪怕是懷疑，都會迅速散去並感到平和。


  像什麽在安撫他。


  原理不明。


  阿爾伯特取下胸口銘刻著代表最初的謎題的四個字，將印著意為格赫蘿芭的古代文字的金屬徽印擺放在自己帶來的超古代資料中，和超古代人祈禱有關的一份拓本上。


  他在同一時間聽到了鍾響。


  “鐺———”


  從遠處傳來，悠遠且有穿透性。


  他捂住心口，感到胸膛裏左右兩個血液泵似乎在緩慢加速.……是興奮麽？不是。是愉快麽？也不是。


  _在遙遠的時光長河之外有著穿梭於歲月的無魚鰭的魚，

  _無有來處亦不知歸處；

  阿爾伯特隱約間聽見了什麽聲音，似乎是隔了幾個書架，有人在聊天或者念誦什麽，在這個圖書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那話語聲似乎非常模糊，但他還是聽清楚了，像是某種詩歌，年輕人繼續翻閱著擺在麵前的資料。


  _走過了海洋與地上的路途，穿過沙漠、隔壁、高山和荒原。


  “沙沙。”


  阿爾伯特揉了揉耳朵。


  _那旅者停下腳步，

  _向天空張開雙臂，呼號：


  _“歸來啊，歸來啊！”


  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發出了某種呼喚聲，他將代表著超古代人祈禱儀式的那份資料拿到離自己最近，思考了下_“沙沙”9fca亂碼4c36ebc——將祈禱詞逐字逐句地念了出來，某種怪異的，似乎扭曲又自然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


  _“我已看到了一切苦難的源頭，我已跨越了塵世的考驗！”


  “——亂碼——/重複亂碼”黑發施法者的喉管裏響起了說話聲以外的事物，似乎是一段具有某種意義的雜音，攜帶著奇妙的和諧感加入了祈禱詞的念誦，“9fca亂碼4c36e。”


  _“我看到死兆之星自遠方升起.”


  “天空與大地間的灼熱，向上，向上，帶著你驚人的上升！”


  雙手不自覺地動起來，拿起聖徽緊貼在額前。


  _“其名曰三與三十萬！——”


  “永恒之熱，我們偉大的母！”


  等等，他想：什麽是聖徽？


  _“那腐朽的、無知的、扭曲的、不知來處的、墮落的、自我敗壞的、畏縮的。”


  “人之庇護者，賜予來生與永恒的安寧。”


  都將死去。


  “.……你將你的神國高舉，化作天邊的星辰。”他下意識地看了眼不遠處的窗外，看到某種輝光跳動著在黑暗中起舞歡騰雀躍，然後天地旋轉，“格赫蘿芭。”


  不，不是天地旋轉，是他在旋轉，身體好像被某種牽引力拽著往下去，在觸碰桌麵的最後一瞬間，他看了眼懸掛著圖書館名稱的牌子。


  看到牌上一片模糊。


  ——我什麽時候來的圖書館？


  咕嚕咕嚕———


  整個身體一頭栽進幽暗深邃的冰冷海水中。


  “沙沙。”


  他看到了海麵之上，透過持續不斷的起伏浪潮看到洶湧翻滾著的，布滿漆黑與鉛灰色相糾纏地色塊的厚重雲層，在視線中似乎顫動著某種事物。


  “嗚～——————”


  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急切中帶有某種喜悅的呼喚聲。


  阿爾伯特看到海麵在遠離。


  視線可及的黑暗也仿佛在扭動起來，訴說著什麽。


  黑發施法者嚐試著調整姿態，向上遊動，但摸到了不可視的透明屏障，用盡全力的錘擊，張開嘴要喊叫，也無法發出聲音。


  冰冷……不，溫暖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按摩放鬆一般的舒緩全身各處的神經，讓他掙紮著轟擊屏障，向上施法釋放衝擊的速度也緩慢下來，那實在太過舒適了，他心裏又生不出任何懷疑和排斥，就隻看到海麵繼續遠去，直到他看不到海麵了，四麵八方都是黑暗的。


  溫暖。


  身體還在繼續下沉。


  舒適。


  身體伴隨水中輕柔的流動，像躺在搖籃中一般晃動著。


  黑暗。


  無論他怎樣的觀察，也不能看清什麽，這一切分明那樣的溫暖，在熱能感知的視角中卻如冰窟。


  我要去哪裏？

  “Aaaaaa～—————”


  呼喚聲很近了，聽上去還是那般急切和喜悅的，又像女人的美聲歌唱和笑聲。


  快動啊。


  接著又夾雜了幾分埋怨。


  黑發年輕人終於憑意誌力奪回了某種知覺，在漆黑溫暖的海水中掙紮起來，用力錘擊那與海水合力推動他向下的屏障.……不，他沒有動，剛剛錘擊的動作似乎是某種將意識層層包裹的錯覺，他在水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仍不能發出聲音，隻嗆進喉管裏一口海水，男人無聲的吼道——快動啊！


  某種事物在接近，他看了眼那感知中的方向，轉身向下，終於能夠真正地動了，雙腳蹬住屏障，努力極快速地向下遊動。


  黑暗在接近。


  阿爾伯特的動作嫻熟且迅捷，但仍要比接近他的事物遲緩得多。


  快一些。


  有東西纏住了他的腳，他奮力掙脫，繼續向下。


  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