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最後一夜

  早晨就要離開。


  在臥室，深夜。


  昨晚的晚餐異常豐盛。


  塞西莉婭的家人非常熱情，都有些過頭了，所以貓娘食欲很旺盛，她一個人就解決了半隻烤乳豬外搭一瓶酸奶和很多水果。


  至於阿爾伯特。


  “嗝.”


  靠在桌邊的阿爾伯特輕輕打了個飽嗝，他今晚吃下的，比往常的食量多太多了，其中包括一堆蔬菜沙拉、醃肉、烤肉、果糕、烤鴨和兩隻烤羊腿，其中一多半都是卡斯特羅塞給他的，除此以外老丈人還瘋狂勸酒，連塞西莉婭的兩個哥哥也在瘋狂勸酒，他平常不喝酒，但這次實在是躲不過。


  所以他快吐了。


  除了食量，菜的風格也是個他想吐的主要原因。


  “咕.”


  倒不是說菜很難吃，而是這裏的菜油很多，而且這群獸人有好幾個菜腥味特別重——他們以此為“鮮美”，在這裏他們顯現了不同地域的飲食文化差異。


  所以讓阿爾伯特有點“水土不服”。


  他按著胸口，深呼吸。


  回頭看。


  臨行前最後一天跟家裏人打牌跑團唱歌掰手腕鬧騰了個爽的貓娘這會兒看來睡得很死，這次連她也喝了很多酒，所以睡前暈乎乎的——她沒有特意加速血液循環保持清醒，另外貓娘灌進肚的酒量，足夠讓兩三個未修行成年人酒精中毒，本來還不至於如此。


  但她幫阿爾伯特擋下來一小部分酒，並且兩夫妻再次喝了血酒：

  將酒倒進特大碗，劃破掌心，讓兩人的血液淌入其中。


  然後兩人共飲一碗酒。


  象征著“生命的融合”。


  當然，阿爾伯特始終清醒，他已經記不清上次神誌模糊是什麽時候，反正很遙遠，他隻是在餐桌上陪著老婆發瘋罷了，盡管此行似乎與嶽父相處得不很融洽。


  至少最後還蠻開心的？


  她還在餐桌上同哥哥姐姐們鬼哭狼嚎地回憶了下童年。


  然後剛嚎完沒多久就把阿爾伯特很強硬地拖回房間，當時她的所有親人都在笑，接著發生了一段我不能詳細描述的漫長時間，等一切結束，已經到了後半夜，還有兩尋天亮，雖然腰疼腿軟且虛弱，他總算還有餘力爬起來寫點什麽。


  至於塞西莉婭，她明天隻能被背著走路了。


  “沙沙———”


  現在，他開始寫一封給南方公司總部某人和一封給中央的信。


  現在正是時候。


  收信人剛好可以在他希望的時間點收到信件。


  ———————


  致阿西裏斯：……

  “這個月，再努力一下明白嗎，我們要趕趕進度，最好年前把東西弄出來，做個驗證。”


  【通用公司技術實驗部】


  站在十個高三米的化學反應爐前，紅發的年輕人正在對反應結果進行依次檢查，他對身旁的助手說：“記錄好6到8號的壓力數值，我們需要找到一個恰當的平衡點，你先去忙吧，這裏有我來就行，還有，告訴A組那邊，趕趕進度，大家好安心過個新年。”


  “明白。”


  “等一下。”他想起來，問，“材料部那邊有消息麽？”


  “還沒，不過發現了比較有希望的思路，正在加緊實驗。”


  “我知道了，謝謝。”


  阿西裏斯踩上嵌在牆上的腳手架，靈活熟練地爬上去，順便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灰黑汙漬，提著工具箱，雙手覆蓋著乳白色的魔法輝光，沿著能量管道，一寸寸尋找問題，他已經在此高強度工作了兩天一夜，對現在的他而言，沒有什麽能比造出眼前這台原型機重要，為此，他選擇在夜深人靜時留下來，徹夜加班。


  隻要能成功，理論上，它可以讓阿瓦蘭迦的化學肥料產量翻上一番，還有工業級的化學成分製備。


  對後續計劃很關鍵。


  他握了下胸口懸掛的，母親在他生日時贈予的棱形工藝品，深呼吸，為後續的動作積攢力量。


  這是這裏唯一能證明他富家出身的東西了。


  “部長！你的信！”


  有青年揮舞信封跑來。


  “哦，謝謝，是我家裏人的麽？”阿西裏斯掀開一處外殼，“不是我妹寫的就全部扔掉。”


  他的手中飄出柔軟的乳白色“光絲”，在他的精神力操縱下對準被高溫融毀的符文結構進行蝕刻，快速修複著機件損傷，用力掰下一根變形的金屬杆，紅發青年看著上麵的位置罵了一聲，把整個上半身伸進去進行故障排除，氣流在他的控製下迅速往開口裏灌注。


  “是總裁的信。”


  “念。”


  阿西裏斯把頭伸出來，似乎總算鬆了口氣，一邊聽一邊往下一個魔能器械能源管道節點去。


  “【朋友，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距離首都不遠，我仍然不確定中央緣何一定要邀請我去，但既然有此機會，我肯定要做一些早就想幹得事情，大體而言，我對現在感到境況良好。】”


  他笑了笑，伸展了下酸痛的臂膀，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對照上麵的圖紙繼續檢查。


  “【總之，就請你一定放心，我會在新年那天給你送來好消息，我相信我們能得到更多支持，這樣，許多計劃裏的事情也可以做了。】”


  “【我們一定能夠完成對實際上仍很原始，嚴重依賴人工施法的生產係統進行一次革新。】”


  “【真的很感謝你的支持。】”


  阿西裏斯暫停施法維修，坐在爐頂喘息，進行又一輪休息，下方的青年繼續念道：

  “【不過，我有一方麵感到危險，關於你的工作態度。】


  【我說了多少次不許加班？】


  【工作是一時的，身體是長久的，為了一時失了長久，這很不值，退一步來講，為了現在的一時做不好以後的一時，更不值。】”


  “【所以請你一定真正地休息。】”


  因為有你們才有未來，我們需要協作，光靠我一個，很容易遇到路走不通，這是阿爾伯特一直在說的事情———紅發年輕人仍在笑，他仰躺下去，用身體吸收爐壁上的餘溫，加速冷卻便於修理。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關於你的家人：我知道你已經很久沒有同他們好好聯係了。】


  【你看，你已經有了成績，正好讓你的家人看看你能靠自己做到，證明你的能力，退一萬步講，哪怕說你怕家人裏強留你，我們大可以找黨組織要一個支持的名義，說明你有大事要做，他們肯定沒辦法留你，不挺好麽？】”


  再討厭他們把自己的思想強加於你，總歸是一家人，讓他們看到你不需要依賴他們的路徑，拿出成績。


  現在正是時候啊。


  ———他如是寫道，雖然他自己似乎不曾有過愛他的血親，但想來是這樣沒錯：


  你應該回家看看，他們肯定會想你。


  “【——你忠實的：

  雷明頓.薩格拉斯.阿爾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