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扭曲的事實
足足十多分鍾，這排山倒海般的壓迫感才逐漸消散，直至最後一隻妖獸遠去，聽不見了那奔襲聲，兩人才長鬆一口氣，緩解著繃緊神經，但心髒卻跳得更快，滴滴汗珠由下巴無聲滴落，一股寒意由脊髓快速攀升至大腦。
這些妖獸絕對是為寧玉市而來！
來自哪兒？雷傑？雷炎？乃至石鋒？還是新的敵人？雷炎死於親弟弟雷傑手中的消息還未散出去，兩人自然無從得知，但無論如何，這形成的獸潮對目前局勢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
喪屍，妖獸，光球……我太天真了。即便消除了光球，怎麽解決喪屍？怎麽解決妖獸？寧玉市四百多萬人的命就在我們這一次任務上？現在是不是該優先將情報帶回去？還是繼續執行任務？
突的，一股沉重如山的壓力砸落在了牧瓏珠身上，一息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現實遠不及計劃那麽簡單而純粹，自己也沒曾想象中那麽沉著而步步為營，一步錯滿盤皆輸。
“不急，有我們這些老家夥在，還犯不著讓你們瞎操心。”
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用力拍了拍她肩膀，聲音厚沉如古廟青銅大鍾，將她從恐怖與失措中迅速拖了出來。
“大概有數萬隻妖獸，但我們任務不變，早一點接手軍隊，我們也早一分勝算。”張老爺子又拍了拍，像是個交換儀式一般，向著這又是徒孫，又似兒孫的僵硬小臉，失聲又不爭氣地笑了笑。
“放心，你父親有足夠能力應對。最不濟，剛剛你也看到了，老爺子我這一手祖傳戰崩拳也能保住我徒兒不是？不僅如此，你父親那家夥藏著掖著的東西還多著呢，哈哈……”
牧瓏珠深吸一口氣，旋即眼眸內多一抹凝光，點點頭，卻暗自握緊了拳頭，“.……嗯，我沒事，張爺爺我們快走吧。”
……
距寧玉市西十七公裏，地勢較低，遠處有山脊輪廓，近點是由一間間高低不同的屋舍聚集而成的小鎮，旁邊一條河蜿蜒向南，與九武河匯聚。虛能潮汐後，街道與屋子均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再加上喪屍與妖獸侵襲……如今廢墟上已然長出了一片密集植株，幾乎淹沒原有小鎮模樣，難以想象這裏曾有過的生氣。
而在進入這小鎮的東邊路口不遠，開拓出的平整地麵上，工程軍車整齊排列，一個個軍帳篷林立，火光不多卻未半點閃爍。
營地靠小鎮這邊常值守有四名士兵，四把深黑自動步槍，一挺機槍附帶一個彈匣，每人身上標配四顆進攻型手榴彈，五個彈夾，站著筆直，緊緊盯著小鎮方向與延伸向左右林子裏的動靜。
此外，每隔半小時則有完整武裝的十人巡邏小隊從此經過，三小時輪換一次。可繞是如此，每當聽林子深處傳來什麽聲響，這些士兵便立刻端槍指了過去，汗水不斷由臉頰滑了下去，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一般。
沙……
借夜色掩護，靜悄悄踩著枯葉，兩道身影撇開茂盛灌木，到了營地南邊，那些個軍帳篷便暴露在了眼中，正巧看到一隊巡邏交接，卻沒急著闖入，一邊搜集著必要情報，一邊思索後續計劃。
“第三十七師……”
果然，和牧雲推測的一樣，軍隊是被牽製住了……妖獸，究竟是誰……張聞心中揣摩後有了定數，忽又轉了轉眼，考慮起一個更為致命的問題。
將情報送入營地簡單，之後要想接手軍隊，就必然繞不開石鋒，假如他還活著的話……
見他沉思，牧瓏珠輕聲問道，“張爺爺，我們時間不多……”
嗡……
突然，一陣不大不小的精神衝擊由寧玉市方向快速傳來，沒受多少影響，兩人瞳孔一縮，麵色同時驚變——光球炸了？！
但緊跟著，一道悶沉雷聲又從同一個方向悠悠傳來，隆隆作響，站守營地口的士兵先前沒感到精神衝擊，隻是一眼花，此時才連驚又疑惑地望著寧玉市方向，整個林子都似在晃蕩一般，不久營地內的噪聲也越來越響，過程足足持續十餘秒才消停。
寧玉市有變，光球？妖獸？還是喪屍？
牧瓏珠與張老爺子對視一眼，沒引起守兵注意，迅速躍起，挑選粗壯樹木到了頂尖，探頭便看到了寧玉市那光球，渾圓如玉，如初，除了連接的那根光柱變粗了些。
沒炸？也不知是如釋重負還是更為緊張，牧瓏珠垂下手臂，但又迅速收縮肌肉提了起來，眼中越來越亮……不對！小了！小了！真變小了！王越前輩的方法有效！寧玉市有救了！
差點沒壓抑住激動心情而大聲喊了出來，她攥緊了樹梢，連揚了揚頭將打轉的淚珠噙住，而一側張老爺子也無聲笑著點了點頭，暗自欽佩起那未曾見過的人，由衷感激。
這一刻來得實在太不容易了，光暈如刀，數天裏橫在每個人神經上，不敢絲毫鬆懈，如今終於看到一線生機。
“張爺爺，我們也要加快，不能讓王越前輩他們的努力白費。”
張老爺子失笑搖搖頭，“唉，你也不悠著點我這把老骨頭，也罷，等這些事了了，我也想見見你口中的那位王越前輩，走……”
“全體都有，戰鬥準備！”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哨聲劃破夜空，軍營內頓時沸騰，汽車引擎快速發動，各士兵緊張就位，而張聞此時卻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忽狂變不止。
“這群瘋子！快走！”
編造個情報，就能炮擊寧玉市！
不敢多耽誤半秒，張聞三兩步下樹，重重落地後直奔軍營，牧瓏珠反應不慢，見狀也立即緊跟其後，眉頭緊皺，“張爺爺，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闖進去找個人，朱忠亮。”
對話時，兩人已到了軍營灌木外，他卻半步不停，直接躥出林子，看得牧瓏珠眼睛大睜，“張爺爺小心可能有反步兵地……”
轟！
我這烏鴉嘴……話剛過半，她就覺腳下什麽鬆動，但就在衝擊波快吞沒過來時，手臂猛地被人一帶，後一秒便脫離覆蓋範圍，掌勁與爆破碎片碰撞，推手間兩人已快速越過雷區，冷汗還沒停，閃身剛踏入軍營內，直接觸發隱蔽角落的激光警報器。
“……張爺爺咱們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沒怎麽回過神來的牧瓏珠一陣汗顏。
“哈哈，鬧得越亂對我們越有力，走。”
……
第三十七師，臨時駐紮地指揮所。
頂部電燈持續著明亮，微微晃動，幾隻蚊蟲不斷圍繞飛著，像是被蒙蔽了雙眼，對那光渴望卻又畏懼而遠之；另外的則在徘徊，距離光有些距離，反倒看更清楚些。
“師長，剛剛是寧玉市傳來的情況？”
長形戰議桌上擺放著這些天進行的兵棋推演，留著多次痕跡，桌麵左右分別站著三人，大多是中年人模樣，剛剛召集於此，一個個神情嚴肅地看向為首那人，希望能聽到什麽有利消息。
“沒錯，那聲爆炸源自於寧玉市內。”為首那人眼眸深邃，從在場所有人臉上掃過。
“這麽說寧玉市內還有幸存者？”
“首長他們的情況怎麽樣了？”
“我們現在的戰鬥準備是打算開往寧玉市？”
……
一時，臨時指揮所內有些不該屬於這裏的浮躁。一是近來潛伏附近的那些怪物忽然消失，給了他們幾個模糊的猜測；二是通訊一直受幹擾，無法與寧玉市取得聯係，除不久前發現光暈縮合成光球外，其餘便一概不知，但這並不妨礙這群嗅覺靈敏的軍人認識到局勢有變。
因而，現在確定了剛剛那聲爆炸源於寧玉市，也就更能直接推測出——寧玉市出了變故，而一直受困於此的軍隊力量現在也正是能得以真正發揮、一探究竟的時刻。
咚……咚……咚……
連著不長不短的三聲，為首那人敲了敲戰議桌，議論聲也就戛然而止，上下級的絕對服從還是起到了關鍵作用。
“依據剛剛得到的情報，寧玉市在有預謀有組織情況下，被那些怪物和喪屍合力破城，隻逃出寥寥數人，市區內目前無一人生還。”
“什麽？！”
如當頭棒喝，一盆冷水從頭澆到了眾人腳根，左邊靠近他的一名軍官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眼珠子像是要滲出血一般，“石鋒！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那些怪物離開還不到二十分鍾，這短時間怎麽可能屠城？！”
四百萬人！流血都能染紅九武河！
“爆炸，還有剛剛那爆炸具體又是怎麽回事？”另一人抓桌邊接著問。
“不可能屠城，絕不可能！”
……
嗬……瘋狂，越是瘋狂便越容易受掌控……心中諷刺一聲，沒理會這些人激動的言辭，石鋒站首位又敲了敲桌麵示意安靜，“正常狀態下自然不會輕易攻破留守寧玉市的城防軍，但那個光球，也就是之前的光暈，據說是能夠吸收靈魂，削弱人的體能，而在此之前，喪屍也像有組織一樣進攻寧玉市，那些怪物到達時幾乎沒有反抗，全部犧牲。”
“爆炸我也無從解釋，隻是據目擊者陳述，似乎除了能吸收靈魂力量外，同時也能控製怪物或者喪屍，否則也難以說明敵人是如何控製數量如此龐大的怪物。”
先以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光暈一點點控製寧玉市，讓那些怪物困住軍隊而非正麵廝殺，保存戰力，目的就是為了在所有條件成熟後，最終這能夠閃電般屠城？！
溫水煮青蛙……這麽一個描述忽然躍入在場所有人腦海，每張臉都是一片鐵青。這一場戰爭，自己等人完全被玩弄於鼓掌，捏住了鼻子，而對方損失卻微乎其微。
這樣一個狡猾的敵人，如果是以全殲為目標，那麽下一步行動是什麽？集中怪物和喪屍，撲殺軍隊？還是繼續以逸待勞，困死部隊？
咚！
就在這極為壓抑時，一隻拳頭沉沉落在桌麵，右邊一個聲音突地打破沉默，嗓音凝聚，在石鋒陳述的過程中他的眼神變了又變，此時才緩緩質問道，“情報，石鋒你這些情報是從哪裏來？假如一切成立，那麽敵人又是誰？目的是什麽？”
熟悉這音色，石鋒不由向這邊擠了擠眼角皺紋，像是才從悲痛中恢複，直快道，“朱團長的擔憂不無道理，正好我想他們也差不多恢複了，通知他們過來，見了你們應該也就知道真假。”
他命令一聲旁邊衛兵，沒等多久，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一人青壯卻麵容極為憔悴，衣服染遍了汙血，像是從死人坑裏爬出來的一樣，另一人竟是一位老者，七八十歲有餘，枯手枯麵，眼中更是充斥一股死氣，身子則時不時顫栗。
“雷傑？”
朱忠亮一眼認出那青年，臉色劇變，三兩步上前抓緊了他兩肩膀，眼眶發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寧玉市究竟發生了什麽？首長他們什麽情況了？”
軍帳中也有人認識眼前這年輕人，在數月前的攻城戰中表現相當活躍，何其意氣，何其強猛，卻沒想現如今竟這副失魂落魄模樣。
幾乎在場其餘人，都下意識選擇相信了石鋒之前所言。
“亮，亮叔？真……真的是亮叔？”眼中緩緩恢複些清明，“看”出是他後，嘴唇囁嚅，雷傑竟是忽的一跪，號啕大哭，“死了！都死了！亮叔！是我沒用！我沒用啊！……”
旁邊老人跟著忍不住抹淚，像是憶起了失去的家人，最後也不斷嘶啞著聲音哽咽，作奮力的樣子錘著胸口，好不容易在兩人阻攔下放棄，又是一閉眼刺激得昏了過去。
“快起來，雷傑，先給我們說說寧玉市究竟發生了什麽？”似不忍而歎了口氣，石鋒蹲在一旁。
正打算安慰著拍了拍他肩膀，卻見雷傑驟然發狠，雙掌死死扣住地麵，目呲欲裂，如看著血仇之人，一字一句崩出，“是王越！是他命令妖獸和喪屍圍攻寧玉市！他還用特殊陣法抽取人類靈魂！他，他——是個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