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啊
城東，老房子裏，老人渾濁的雙眼無神的看著牆麵，是有什麽值得看的東西，就那樣呆呆的，有似乎是在發呆。 雙手抱著照片，門口的女兒朝著屋子裏喊了一聲。
“爸，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她推了手裏的行李箱，朝著身旁的男人捅了捅手肘。
“你快進去勸勸，早點離開吧，這地方留時間多了，也是一種殘念，爸本來身體就不他好。”
藍田玉開車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搬家公司的貨車，他急忙停了車子熄火，就快步的朝著門裏跑去，差點撞到一個拉著行李箱出來的女人。
女人一看藍田玉，她還是認得的，是負責這塊地的一個經理，上次來和她爸談了一會，今天來應該是確認的吧。
女人這樣想，就迎去笑意的臉，“藍總是吧？”
她開口打招呼，那樣的熟稔，卻透著一股子的疏離。
看著女人伸出來的手，藍田玉有些猶豫起來，低著頭，又壓下心底的想法，點了點頭，就伸手過去握住，又鬆開。
女人一看藍田玉的沉默，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忙問道，“怎麽了？藍總不用擔心，我們立馬就會搬走的。
老爺子年紀大了，有些念舊，就不太願意走的，這周圍一片都沒有人了，老爺子一個人，我們也擔心，而且你們給的補償款也十分的客觀。
我們也說服了我爸，已經收拾完了，就等我弟弟進去把我爸帶出來，我們就會離開的。”
爸，弟弟，這樣的字眼讓藍田玉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小時候的姐姐，維護自己的時候，也會喊他弟弟，他也有過喊爸爸的時候，隻是那記憶的遙遠，隻能是看到眼前的人的時候，覺得熟悉了，又陌生。
他想要開口，那卡在嗓子眼的話，就被出來的老人家堵住，老人手裏還抱著那相框，緊緊的護著，每一步都走的顫顫巍巍。
男人扶著老人，格外的小心，看到父親的出來，女人也快步過去，子女兩個將人扶住往外走了。
老人走出來，抬頭看了一眼藍田玉，眼神恍惚間就那樣的怔怔的看著他，像是要將人看穿一般的，不挪動。
“你，你是？”
老人有輕微的老年癡呆，不僅僅是兒子的丟失，更是因為老伴的離開，打擊之下，這才有些認不齊人，有時候兒子女兒都會認錯。
“爸，他是藍總，前兩天才來跟您聊天的，你忘記了？”女人回答。
老人渾濁的雙眼就那樣盯著眼前的藍田玉，瞳孔的稍稍收縮，幹瘦的手就朝著藍田玉伸過去。
藍田玉急忙伸手攙扶住老人的胳膊，老人格外執拗，手非要去夠藍田玉的臉。
男人就那樣稍稍的傾斜了上半身，老人摸到了臉，嘴角就彎了起來，看起來格外的開心。
“小海啊。”
那一聲，如同是兒時的呼喚，不僅僅是讓藍田玉的身子一僵，也讓身旁的兩個人也急忙想要去將老人家拉回來，急忙解釋。
“抱歉，抱歉，藍先生，我爸就是這樣，容易認錯人，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將你這樣的成年人認成我弟弟，實在是抱歉。”
老人不離手，子女兩個也有些為難起來，繼而道：“爸，走了，走了，好不好？”
女人想要去拉老人，被老人一下子甩開手。
“我，我有話，要跟小海說，你們，你們不許聽！”
老人執拗起來，兩個子女也有些為難，帶著歉意道：“抱歉，藍先生，還麻煩藍先生能夠配合一下我父親，感激不盡。”
男人朝著藍田玉微微鞠躬，就將另外的一隻手臂也交給了藍田玉。
老人時常將人認錯，是常有的事情，而且格外的倔強，認了是誰，就一定是誰，不會改，卻會發脾氣。
藍田玉並不著急，隻是他似乎發現，老人家的眼底的渾濁化開，似乎變成了年輕的時的模樣，透著清明，看著他。
“小海啊，對不起，是爸爸不好，為了這件事，你媽都讓我給氣走了，她說不定還在怪我，當年沒有牽好你。”
老人的語速格外慢，降了降調子，眼角就再次的劃出一滴淚來，看著藍田玉的眼底多了一分的清澈。
倒映在藍田玉的瞳孔裏的是震驚和緊張，第一次回到父親的懷抱，是這樣的一種時候。
兜裏是化驗單，隻要他說出口，就一定會認下這個父親。
可是他沒有開口，隻是等著老人的再一次的交代。
“小海，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這老房子啊，就沒有什麽用了，外麵的世界很大，什麽時候看厭了，有喜歡的人了，想要安定了，就帶回來，家還在，爸爸姐姐哥哥都在，就是媽不在了。
但是，別覺得是我們不要你了，隻是搬了地方，搬了新的家，以前，我們小海不是說，想要一個單獨的房間，放模型嗎？現在我們有了。”
老人艱難的轉過頭去，看著自己的女兒，小小的問道：“丫頭，我們住在什麽地方？要記得告訴一聲小海，還有你們兩個的電話，等會都要交給小海。”
兩個子女應和說是，老人這才笑著轉過頭回去，看著藍田玉，嘴角的笑意透著幾分安心。
“小海，我們的家，還在，爸也還在，外麵的世界辛苦我們小海了，小海要是什麽時候想要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你媽沒能等到你，爸等你！”
簡樸的話透著最為真摯的血濃於水的情誼，讓一旁的女兒也紅了眼框，急急上前去拍了拍老人的背。
安慰道，“會回來的，小海會回來的。”
老人怔怔的點了點頭，看著藍田玉又道：“你看，小海，你姐姐說了，你會回來的，是不是？家裏的門有鑰匙，你什麽時候回來，給爸打電話，爸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藍田玉看了一眼女人，她朝著他點了點頭，口型告訴了他答應兩個字，藍田玉鎮定的點了點頭，眼眶酸澀，卻沒能紅。
手就再一次的交給了女人和那個男人。
“不好意思啊藍總，我父親糊塗，麻煩您了，如果藍總有時間，也可以來家裏坐坐，我們會十分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