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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曝光

  十數條黑影潛伏在不遠處的嶙峋山石後,直到確認赤王府一行皆已陷入昏睡,這才在夜色的隱蔽下疾速奔近。


  悄無聲息地來到篝火旁,他們見耶律宗徹背靠一處石壁,正懷抱著秦肅秋人事不知。黑衣首領眼中頓時凶光四溢,略一揚手,身後一幹手下相繼輕輕抽出配劍,對準了目標。而那黑衣首領也自是拔劍在手,隻是他在環顧周遭後盯上的並非赤王,而是不遠處的展昭。


  緩緩挪步靠近,難掩殺意的眼微眯起,眸光頻頻閃爍,宛如伺機捕獲獵物的野獸。突然,劍光大盛,黑衣首領舉劍直刺,卻發覺劍未及心口竟硬生生被迫停下來,定神一看,竟是兩根手指牢牢夾住了劍身,而本應昏睡不醒的人此刻幽幽睜開眼來。


  “糟了,中計了!”黑衣首領大駭,正想高聲疾呼提醒手下,卻見赤王府近衛全都一躍而起,舉弩便射。眨眼間,十幾個黑衣手下盡皆喪命箭下,隻剩下他一人與展昭對峙到一處。


  “姓展的,你們竟敢設計我?”黑衣首領大怒。他發現展昭傷了一臂,空手對敵,戰力更是大不如前,不過四周皆被赤王府的人包圍了,若不是對方存了留活口的心思,他自也討不得好。


  展昭道:“彼此彼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等不過將計就計,在此恭候多時了,翟副門主。”


  身份曝光,翟劍一把扯掉遮麵巾,不再藏頭露尾。他咬牙切齒,心中隻覺恨極,自是劍劍毫不留情。當日若非此子,自己此行早已功成身退,也不會害他揭破身份,落到現今被契丹全境通緝的下場。


  眼見赤王府近衛所持弩(nu)弓皆未收起,且全部對準了他的方位,外圈更有眾多近衛團團圍了過來。心知此番逃走機會渺茫,這翟劍倒也幹脆,把劍一扔選擇束手就擒了。待兩名近衛將他捆住,他這才麵無表情地問道:“我很好奇,你們為何沒有中藥?我明明叫人在河水裏下了料,且看著你們取水烹煮食物吃進肚子。”


  薑長生走過來冷笑一聲,“那麽點小伎倆放在我這使慣毒的人眼裏,不覺得班門弄斧嗎?倒是這位翟副門主,你膽子倒不小,刺殺我們王爺事敗,竟不乖乖收斂滾回你的大宋,反而留了下來續行其事,當真是不知死字為何。”


  “這次買賣,不但一無所獲,且我門下損失慘重,叫我如何有顏麵回去?既有機會報一箭之仇,自是圖謀再搏那麽一次。”


  展昭臉色一沉,道:“所以你就潛入狼群,盜走並殺死狼王的幼崽,從而嫁禍我們?”


  翟劍麵色陰冷,全不否認。“那又如何?本以為北方草原威名赫赫的契丹狼甚是凶猛,誰想畜生畢竟是畜生,完全靠不住,根本未能讓你們這一幹人傷筋動骨。”


  “此事當真是你一人所為?”展昭追問。


  “是怎樣?不是又怎樣?”


  展昭道:“你一個中原來的異客,人生地不熟,如何能獲悉狼王率領的狼群位置,又如何能巧妙安然地溜到裏頭從中盜取幼崽嫁禍我等?若說那位雇傭你的金主沒有給予你幫助,展某不信。”


  翟劍眸色一冷,硬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顏麵哪有性命重要?你不是不想走,而是被那人的三寸不爛之舌蠱惑了吧?”展昭斬釘截鐵道:“定是那金主為你出謀劃策,想出這盜取狼王幼崽的主意,他定是同你說可借助狼王複仇之心叫我們雙方拚得你死我活,而你便可坐享其成漁翁得利,是也不是?即便不成,也能消耗我們這一行的實力,然後他再同你聯手,裏應外合……。”


  小戚聽著糊塗,稍後總算回過味來,悚然而驚。“哥,你什麽意思?莫非你是說那個要害王爺的奸細此刻便在我們這一群人之中?”


  展昭淡淡掃視一周,將每個人的表情都納入眼底。“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就算他本人不在,也定有他的幫手潛伏在這。”


  “你為何如此肯定?”耶律宗徹雖提出疑問,但他不自覺環視周遭的表情,顯然已是信了三分。


  “因為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


  一根手指突然指住翟劍。翟劍聞言勃然大怒,憤懣道:“你胡說八道,我何曾說過這些?”


  不等展昭開口,一旁的耶律宗徹已似想明白了什麽,一臉了然地笑出聲來。“展大人說的沒錯,翟副門主,你的確說了。”


  “不可能!”翟劍仍矢口否認。


  見眾人皆麵麵相覷,全然不解關鍵所在。耶律宗徹遂對展昭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這個大宋護衛果然了得,不但武功卓絕,就連才智比之他手下的謀士也是不遑多讓。耶律宗徹看了沉默的沈碧書一眼,心中歎道:不,也許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在這種言語破綻上的敏銳性謀士之流便是遠遠不及。


  耶律宗徹定了定神,這才對翟劍言道:“你先前曾說叫人在河裏下料。試想河中水流湍急,你在上遊施為,若我們之中取水的人無法配合時間,或早或晚,那含帶藥性的河水自是流掉了。不過本王以為,與其如此碰運氣,倒不如直接讓那內應之人將藥粉下在我們汲取的水中,更能確保萬無一失。所以,無論是哪種情況,在我們之中一定有與你配合行動的人。”語氣略作停頓,望向眾人的眼神已寒若冰霜、冷酷無情。“就不知是哪個蠢貨嫌命太長,竟敢背叛本王?!”


  眾近衛聞言渾身一顫,齊齊跪下喊道:“屬下誓死效忠王爺,絕無叛逆之心!”


  耶律宗徹走上前一一打量這些近衛,忽而轉身望向了餘下的薑長生等人。“你們怎麽說?”


  薑長生譏笑著率先上前一步。“若不是我發覺水中有異,把解毒丸下在裏麵,此刻早被這截水門將我們一鍋端了。王爺總不會懷疑我吧?”說著自主走到耶律宗徹身邊,冷冷注視對麵之人。


  “肅秋姑娘傷了腿,從頭到尾都未曾接觸水源,自不會是她做的。”展昭低聲對耶律宗徹說道。


  耶律宗徹莫名看了展昭一眼,眼神突然透著幾許複雜。他道:“本王明白。小戚,你扶肅秋過來。”


  等小戚將秦肅秋扶過去,餘下兩人中的海蘭爾頓時有些耐不住了。他不悅道:“王爺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懷疑我海蘭爾便是那個內應?你明知絕無可能。我是什麽人,為何會入你王府之中,你心知肚明。”


  一旁沈碧書始終十分平靜,此刻倏地幽幽歎了口氣。“海蘭公子誤會了,從頭到腳王爺都不曾懷疑過你,因為你根本不可能是那個內應。所以,王爺你真正懷疑的人是我,對嗎?”推開詫異萬分的海蘭爾,沈碧書突然大步上前走到離耶律宗徹僅數步之遙的距離,隻見他一臉正色,怡然不懼道:“我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但我不得不提醒王爺。那個設局之人當真高明,不露分毫,便已讓我等自相殘殺了。王爺可以疑我,也可以殺我,但事後你一定會後悔,因為你這麽做無異於自斷臂膀。”


  沈碧書的話讓耶律宗徹流露出遲疑之色。


  確實,自眼下的表象來推斷,沈碧書嫌疑確是最大。首先柳如蕙不在的期間都是他掌控七星堂的諜報信息,對他的行蹤最是了若指掌。其次沈碧書身為漢族之人溝通中原殺手門派也不是難事。再者這次的行刺十分詭異,種種跡象表明這設局之人若無十分的聰明才智,無過人的縝密判斷,絕不至於將他們一行玩弄於股掌之間。


  薑長生見赤王神色猶豫不定,遂望了沈碧書一眼,道:“王爺何必煩惱,要證實碧書哥哥是否清白又有何難,隻要問一問他不就行了。”說著將捆住的翟劍拖過來,威脅道:“你若想要活命,便老實交代你的金主是誰。不然,本公子自有無窮的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翟劍冷笑一聲,嗤笑道:“毛還未長齊就學人放狠話。我翟劍難道是被嚇大的嗎?”


  “翟副門主顧念江湖信義自然是好。隻是你不妨想想,你的那位金主當真值得你維護嗎?若不是他,你何至於落得人財兩空的下場?”耶律宗徹語帶蠱惑,好一番威逼利誘。“本王在此可以向你保證,你若供出你那身後金主是誰,本王絕不殺你,不僅如此,還會放你離開。”


  “你說的是真的?”翟劍動搖了。


  “自是真的。我堂堂契丹王爺,焉能做出食言而肥的事來。”


  翟劍大喜,忙道:“好,有王爺這句話,生死大過天,我也顧不得江湖道義了。那個雇用截水門刺殺你的金主便是……。”


  話音未落,近衛之中驀地有數人衝天而起,舉弩便朝翟劍紛紛激射而出,其中一人更是朝耶律宗徹的方向揚手揮出數枚暗器。


  “小心!”


  海蘭爾一個縱身手腳並用將暗器悉數打落。而另一邊翟劍見殺機將至反應倒是極快,一個箭步竟躲到薑長生身後並用力將他頂了出去,暴露在弩(nu)箭之下。


  薑長生大駭,再要閃躲已是不及,眼見就要斃命在箭尖之下,一隻修長的手從旁而來。也不見展昭如何作為,舉重若輕微微翻腕一轉,已將數支箭身依次夾在指縫間,隨後旋身擰腰又反手擲了出去。去向竟與來向驚人一致,空中幾人紛紛中箭落地。隻餘那釋放暗器的近衛見大事不妙,猛地躥向沈碧書。


  薑長生驚魂未定,便聽翟劍飽含恨意的怒吼自後方響起:“沈碧書,你竟敢命人殺我?!”


  此時那近衛已然臨身,對沈碧書低叫道:“事敗了。公子,我們走!”說罷將沈碧書一抓而起奪馬就逃,轉眼跑得沒影了。


  薑長生險些身死,自是憤恨到極點,咬牙一聲低吼:“沈碧書,你竟敢背叛王爺,我饒不了你!”接著竟也跳上匹馬追了上去。耶律宗徹擔心薑長生安危,立即命三名貼身近衛上馬追去護衛。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直到危機消除,尚有人遲遲無法回神。


  “沒想到那個奸細真是沈碧書……。”小戚表情呆滯,到現在都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相。倒是海蘭爾不以為意地哼了聲,“親眼所見還有什麽不相信的?叛徒會在臉上寫著背叛兩字嗎?”


  “我隻是想不明白。他不像是那種會背叛王爺的人呐。到底怎麽回事?他不會是被人捏住了軟肋,不得已才為之吧?”小戚仍是有些無法接受,拚命想為沈碧書尋些開脫之詞。同時有些難過地望了耶律宗徹一眼,隻見對方臉上雖麵無表情無悲無喜,但他知道在其心中定有某處被這意外的背叛重重傷了。


  小戚走近幾步,問道:“赤術,我們現在怎麽辦?”


  “長生已去追了,我們再等等,靜觀其變。”說完,收回遠處的視線反落在不遠處的翟劍身上,目光竟透出殺機,顯然是對其先前推薑長生代死的行為極其不滿。翟劍頓時有幾分心虛,但想到對方的保證,又挺了挺胸膛道:“王爺一言九鼎,總不會食言吧?”


  “放心,本王既然許諾於你,便絕不食言。”說著便向翟劍走去。翟劍聞言放心下來,本以為耶律宗徹是來為他鬆綁,自也放下戒備。豈料耶律宗徹近身後突然數指點上翟劍周身大穴,隨後一匕首捅入其丹田。


  翟劍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倒地不起,顫聲道:“你……你居然出爾反爾……。”


  “誰說本王出爾反爾?”抽出匕首,再是揮去,竟是斬斷了翟劍身上繩索。耶律宗徹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扔給他,冷冷道:“本王是答應不殺你,可我從未說過不廢了你。”


  “你……。”翟劍此時也發覺身體異樣,丹田之氣一瀉千裏,再也無法凝聚。


  “你現在可以走了。今後你是生是死,再與本王無關。”


  功夫雖然廢了,但能撿回一條命,翟劍心中雖恨,也不敢此刻流露怨懟。誰想他手忙腳亂為自己上完藥,抬頭卻見展昭正站在邊上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那種目光就像看待一個死人。這叫他的心又懸了起來。


  “展昭,你可是堂堂南俠,莫非你想乘人之危?”


  展昭一言不發,忽然將他一把拽起,拖著他往山丘一處走去。


  翟劍覺察不妙,拚命掙紮。誰想展昭雖是單手拉著,但那隻手宛如鐵箍完全擺脫不得。直到他被拖拽至山丘的另一麵,看到十數灰色大狼簇擁著一頭身軀龐大如獵豹一般的白狼靜靜候在不遠處,他的麵色頓如死灰。那白狼腰腹之上竟還綁了一件絳紅色的鬥篷,隻是那絳紅的色澤如今落在他的眼裏仿佛已化為了漫天血色。


  “我沒興趣要你這種人的命。隻是天道巡回,報應不爽。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說著展昭將人用力一推,翟劍滾落下去。隻見展昭對白狼說道:“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他是你的了。”


  白狼一聲長嘯,帶著無限的殺機率領狼群朝仇人猛撲過去。等它們將人撕成粉碎,白狼再次抬頭望向山丘高處,已不見那藍衣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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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3月1日更吧,本想28號的,不過擔心自己寫不好,就再拖一天。


  另外跟大家告個假,專欄告示上已經發了:3月5日到3月15日我要出國旅遊,沒空寫文了。所以3月4號會最後再發一更,後麵要等3月18號再恢複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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