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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結

  白氣嫋嫋,熱意升騰。一顆汗珠自額頭沁出,滑過眉心,沿鼻梁一路向下,順著頜尖滴落湯池。漆黑如墨的眼蒙上層薄靄,霧裏看花,再不複往日澄澈,倒是因環境的神秘特殊平添了幾縷莫須有的仙氣,仿佛一切都那麽的不真實。


  展昭怔怔看著眼前的白玉堂,熟悉的臉龐仍一如既往俊美非常,可似乎又有哪裏不一樣了。桃花眼不再輕佻飛揚,相反灼熱沉重到嚇人,被那般認真至極地凝望著逼視著,他似有些承受不住壓力,又忍不住生出逃避的心思來。


  “我……幫你洗頭……。”


  視線飄得厲害,忽而彷徨挪開,忽而睇眄回來,眼神中難得一見的孱弱就像是在變相懇求著什麽,叫白玉堂終是心生不忍,隻得將滿心激情生生咽下。


  茫然地被展昭拉到池邊。隻見兩塊平整突起的圓岩,就像兩張天然雕鑿後被溫泉水剛剛沒過的石凳。白玉堂順從地被按坐其上,隨後展昭轉到身後解下他帩巾,一頭烏發散落下來,不過多日未洗早有些油膩。


  展昭雙手捧水往發絲上淋去,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心有旁騖,總是漏得多,汲得少,如此反複收效甚微,頭發也未打濕多少。展昭歎口氣,往旁邊圓岩也是一坐,轉變策略道:“躺下來,枕我腿上。”說著正襟危坐。臉上雖有些尷尬閃躲,但身子卻是一動不動,挺得筆直。


  白玉堂看出展昭內心緊張,忍不住莞爾,心道:貓兒,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做什麽擺出這般赴死姿態?


  不過為了讓那人安心,他隻得依言而行,仰躺下來。剛枕好,就感覺展昭的腿在他身下不著痕跡地漸漸分開,其中一條挪動到腰部,讓懸空的身子生出很好的支撐。想到這人張皇之餘仍不忘對人體貼入微,便有一絲感動。


  “謝謝你,貓兒。”


  沒想到白玉堂突然道謝,展昭有些反應不及,稍傾才訥訥道:“跟我有什麽好謝的?”說著抓過白玉堂抬高的手,主動搭到自己肩頭,又道。“搭好,記得仔細些,千萬別讓傷口沾水,尤其是這溫泉水。聽公孫先生說,不慎沾染溫泉的傷口,很容易惡化。”


  “我省得。”


  白玉堂這一躺,等於大半身子虛浮水麵,隻對發際淋幾次,頭發很快全打濕了。展昭抹上皂角,十指插入發間為白玉堂細細揉搓,皂角獨特的陽光米香味合著些微泡沫的產生,讓心漸漸放鬆,眼神終於不再遊移,表情也明顯安定下來。


  相比之下,白玉堂無所事事,隻有盯著展昭猛瞧。可能由於從下往上的角度十分新鮮,明明是同一張容顏,偏偏看出了不同味道。濃密的眼睫因順眼低垂的緣故遮住了上半瞳眸,加之白氣氤氳的渲染,專注中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離感,給人一種禁欲氣質。鼻翼兩側微微張翕,氣息吐納間與之相合的是胸膛的同步起伏。由於溫泉的高熱,展昭微凸的前額很快滲出許多細密的小汗珠,當其匯聚呈豆,便順著兩鬢滑下臉頰,有的滴到池中,有的滴落白玉堂身上,更有一滴湊巧掉進其微張的口中,鹹鹹的。


  白玉堂覺得自己有點窩囊,又瞧著那人出了神。或許,也不是出神,而是被確確實實誘惑了,心的迷戀讓視角也變得不一樣,無論怎麽變換角度那人在他心中眼中都完美得不像話。


  搭在展昭肩頭的左手沿著鎖骨的軌跡向臉部移去。可能先前兩人交手使得展昭褻衣領口有些鬆散,大片鎖骨裸露空中,當白玉堂細長的手指輕柔宛若舞蹈,反複摩挲其上,可以感覺展昭身體不由自主輕顫了下,隻是可能有些震驚亦有些無措,竟一時沒能正視這個事實。直到那隻頑皮的左手最終撫觸上臉龐,他才一臉赧然抓住重新將其放回原位,澀聲道:“搭好,別鬧。”


  “好,我不鬧。”看到展昭再次集中精神認真為他過水清洗,白玉堂陡然笑了。他微揚上身冷不防飛速抽掉展昭頭上的發帶,也將那一頭長發放落下來,接著躺回去,俏皮地眨眨眼,又道:“現在是你幫我,等一下換我幫你洗。”


  “你手不方便。好意心領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本是理所當然的拒絕,偏生的被白玉堂鼓著腮幫子,孩子氣地來上句“不要”。不顧展昭還未將他長發絞幹,他突然坐起身,執拗道:“哪有便宜都讓你這臭貓占了的道理。我也想感受下十指插入發絲間是什麽感覺,也想知道你的頭顱是大還是小啊。”


  “胡說八道,誰占你便宜了?還有,頭顱大小有什麽好知道的?”展昭臉色有些陰沉。


  白玉堂邪邪一笑,故意曖昧地傾身湊得極近,道:“剛才你把五爺我的頭都摸遍了,還說沒占我便宜?我不管,你先前怎麽幫我洗的,等一下我也要依樣畫葫蘆地全討回來。”


  “夠了白玉堂,胡攪蠻纏也要看分寸。都說了你的手受傷沾水不得,你還要怎樣?”展昭氣極,忿忿瞪了白玉堂一眼,見其仍一臉執意,不依不撓,心知這人定是無賴病犯了,若不順了他的意,定然又一番折騰。無奈之下,妥協道:“好,你想摸,我便讓你摸個夠。但洗頭什麽的,你想也別想。”


  白玉堂見展昭讓步,心中竊喜,也不敢再得寸進尺。起身走到展昭身後,慢慢將十指插入發間。本以為展昭身形頎長,容色端方,平日又甚是精明聰慧,必然腦袋不小,誰想真正接觸下掩在濃密烏發下的卻是一顆比想象中小的多的頭顱。


  “貓兒,沒想到你的頭好小。”白玉堂傻愣愣道。


  展昭還在生悶氣,幹脆兩眼一閉不搭理他。本以為那耗子也就耿脾氣上來胡亂摸兩下罷了,誰想又按又揉倒樂不思蜀起來。等展昭回過味來覺察不對勁,白玉堂已將手移到兩邊肩頭,再次如法炮製。感受著那又點又捏又推又搓的手法,展昭哪能還不明白?白玉堂雖然嘴上嚷嚷占便宜摸回來,實際上竟是在為他極有分寸的按摩。


  “白兄……。”


  白玉堂聞聲微弓起身,靠近展昭耳際,柔聲道:“我就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可以感動,但不許拒絕。”


  心中暖流徜徉,熱度不下於身下浸泡的溫泉池水。展昭嘴角微微揚起,牽出一個溫馨至極的笑容。感受著那人靈巧的十指在他的肩背頸項各處穴位不輕不重地留下到訪的印跡,疲累一天的身軀以及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全然放鬆下來。


  身體一放鬆就有些想要昏昏欲睡,隻是不等人迷迷瞪瞪,十指間的“協奏”戛然而止。一個吻,情不自禁落在頂心,叫展昭瞬間清醒過來。看著白玉堂轉到身前,半跪在他跟前,以一種微妙的角度虔誠地仰視著他,好不容易鬆弛的身子又緊了起來。


  “貓兒,當你知道我的心意時曾有動搖過吧?那現在呢?當我們彼此經曆了那麽多,當你聽到我說這輩子已認定了你,你的這個動搖有沒有擴大過?”


  頭腦一片空白,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其實就算再遲鈍,又怎會感受不到白玉堂情感上的真摯?他的心不是木頭做的,也會感動,也會彷徨,偶爾也會有如其所言那般產生一瞬間的動搖與迷惘。他不是不相信他此刻的真心,隻是……不敢相信罷了。


  即便能突破人倫底線又如何,兩個男子真的可以相愛,可以不顧世俗眼光走到一起嗎?他不知道這個答案究竟會是什麽,心也隱隱逃避不想知道。


  更關鍵的一點,他一直不敢深想某個現實。要知道白玉堂並非天生就有龍陽之好,之所以會對他生出異樣的心思全因紫謹留在他體內的藥物所致。若是這一切不曾發生,他又怎會愛上自己?窮究因果,倒是他拖累了他的一生,引他走上歧途。如今,又要他如何能放縱他一錯再錯?

  好在現在有月如的存在。縱觀先前種種,白玉堂對月如也不是毫無感覺。或許白玉堂現在還沒意識到,或許隻是缺少契機。可又有誰能預知未來的某一天,那人不會突然頓悟放下這段錯誤的愛戀轉而迎向人生真正的曙光呢?

  對視隻有瞬間,展昭腦中卻已千回百轉。


  別看展昭平日為人處世浩然向上,但於情愛方麵被動慣了,甚至總帶了幾分天生的悲觀。他自知不擅長去想情情愛愛的事,故而總是本能選擇逃避,一如此刻,眼波流轉間回避了對方膠著的視線,又欲飄向遠方。


  隻是白玉堂又哪能讓他得逞。捧住展昭一邊的臉強行讓他看著自己。“適才狼王攻擊我時你說我對你很重要。貓兒,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其實你也是有那麽一點喜歡我的?”本是虛圈在外圍的手臂,一張一弛間將人徹底擁緊。


  展昭試圖推開禁錮,不得法。想起身,又被白玉堂抱得死緊,脫身不得。他無可奈何道:“白玉堂,你到底想怎樣?對,我是說過你對我很重要,那是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也的確喜歡你,可我對你的喜歡隻是知己好友,無關情愛。”


  “你騙我!我雖沒你精明,但我不傻。我感覺的到貓兒你的動搖,我也感覺的到你微妙的變化,不要因為害怕就總想著躲開我,你可以口是心非不承認,但不許躲我!”


  那聲“不許躲我”異常響亮,近乎振聾發聵的地步,將本已遊移閃躲的視線再次震懾,牢牢捕獲住。強行逼迫下,展昭茫然無措地望著眼前神情十分堅定的白玉堂,驟然心亂成麻,如果現在他麵前的是敵人,隻怕他早已一敗塗地。


  應該幹脆拒絕的,應該死咬住朋友的底線到底,可為什麽看著對方強硬的態度以及那偶爾流露出痛苦心碎的眼神他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呢?


  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懷中人漸漸軟下來,白玉堂冷厲的眼神也隨之柔和。相貼汗濕的身軀,近在咫尺炙熱的呼吸,以及癡纏在一起的視線,都融合在一處匯成致命的吸力,讓他一個把持不住便情不自禁吻落下去,一下含住那雙宛如蜜毒般的唇。自身清醒的瞬間,便是一個激靈,本以為展昭會大力將他推開,誰想那人雙眼迷離不知中了什麽咒,竟完全沒有拒絕他的親吻。白玉堂心中一陣激蕩雀躍,心想莫不是這傻貓突然開竅想通了?於是更激烈地親吻接踵而至。


  展昭覺得頭微微發脹,心髒激跳,眼前禁不住一陣陣發黑,迫得他什麽都思考不及。唯一能想的莫不是他在這溫泉池裏浸泡太久以致身體出現了異狀?哪怕是感覺隨後白玉堂吻上來,也生不出任何力氣去抗拒,又或許,他本就不想再去做那些無謂的抗拒了。


  自己是真的累了吧,如果這也算是一種墮落,他突然覺得即便墮落也沒什麽,因為那個害他墮落的人是白玉堂,那個人是無論如何不會傷害他的。


  正沉浸在微妙的“濃情蜜意”裏,視線的隅角不經意闖入兩位不速之客。白玉堂詫異地看著溫嶺牽月如出現在湯池另一邊,並毫無征兆地一件件脫去她身上衣衫,以為溫嶺利用月如癡症想要行齷齪的勾當,自然心中大急。不管如何,月如都是月華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如何能眼睜睜看她受辱?

  吻,莫名而止。


  當展昭再度尋回清明,看到的卻是白玉堂飄然遠去的身影。


  “玉堂……?”


  他看見白玉堂幾個起落到了湯池另一邊,一拳把溫嶺揍翻在地,同時拾起地上衣物包裹住月如,將她緊緊護入懷中。


  心,沒來由地被刺痛了下。連帶的呼吸亦變得急促紊亂起來。


  這是怎麽了?難道這也是溫泉的副作用不成?

  心髒的不適讓展昭緊緊壓住心口,一度胸悶氣短。他想轉身上岸喘口氣,但這些溫泉水卻像突然變了個模樣,成為一些猙獰的魑魅魍魎纏住他腿腳,叫離去的步伐沉重異常。好不容易到的岸邊,豈料腳下一滑又整個人重重摔進湯池裏。


  池水瞬間沒過口鼻,展昭卻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掙紮。意識的最後看到的是一張因水波而扭曲的白玉堂的臉。那張臉上滿是焦急與惶恐,隻是他已分不清這一切究竟是現實還是幻覺。


  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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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上章的結尾段落改掉了,告白挪到了這章裏。另外又修了下,加了段小白為啥丟下昭昭去護月如。


  頂好鍋蓋。我又不經意地欺負昭昭了,我檢討我認錯,求打人不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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