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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變故

  “是你?”耶律宗徹詫異極了。


  薩加冷笑連連:“怎麽,很意外?”


  耶律宗徹不知想到了什麽,沉聲道:“莫非你蒲噶族已經投靠黨項,欲與我契丹為敵?”


  “別牽扯些有的沒的,我的所作所為隻代表個人,與藥族無關。你殺了我阿爸,我做夢都在想怎麽砍下你的頭顱,為我阿爸報仇!我會走上這一步,也是拜你所賜啊。”薩加忽然狠狠瞪了眼一旁的展昭,恨道:“隻可惜我技不如人,既然被爾等無恥之徒擒了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展昭本還愁無法化解藥族的仇怨,延誤月如醫治,沒想到當事人就在眼前,倒是叫他驚喜多過驚訝。他蹲下身,滿麵赤誠道:“少族長,老族長之死非表象那麽簡單,我相信赤王,他絕不會是殺害你父親的凶手。也希望你可以冷靜下來,莫要中了旁人的離間之計。”


  蒲噶族與三國接壤,時常互通有無,故而各國語言多少都能分辨。他眯著一雙細長的鳳目,突然轉用漢語冷聲問道:“你是誰?”


  “在下展昭。”


  薩加疑惑。“聽你的口音不像是契丹的漢人。”


  “在下來自大宋。”


  薩加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初時以為眼前這武功高強的男人是自宋叛逃到契丹另謀發展,但觀其眸正神清品貌端方,一看就不像背義棄國之人。百思不得其解,口中喃喃念了幾遍姓名,總覺得“展昭”這名字異常耳熟,忽而腦中靈光一閃,瞠大了眼,難以置信道:“你不會是大宋那個護青天、守國綱,武功絕世的南俠展昭吧?”


  冷不丁被誇,展昭一時不知該應還是不應,臉上微微泛起赧色。如此一來,薩加哪裏還能猜不到真偽,隻是確認身份不難,難的是涉及的方方麵麵絕非等閑。他產生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莫非這宋遼兩國竟然私下聯手結盟了?不然,這赫赫有名的大宋護衛又怎會出現在這裏,並協助契丹赤王將他一舉擒下?

  心念電轉,薩加突然緩和神色,瞥了眼耶律宗徹,對展昭言道:“他我信不過,不過有展大人在此作保,若阿爸之死當真別有隱情,薩加願試著一探究竟尋到真相。不過,為了以示誠意,還請展大人將我的穴道解開。”見展昭神情猶豫,忍不住譏諷道。“怎麽,展大人武功高強,還擔心我跑了不成?”


  展昭能覺出薩加所請似有算計,但他對自己的功夫也有絕對自信,相信無論對方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及時阻止,故探手欲解穴道。誰知耶律宗徹霍地從旁一把抓住展昭的手,笑著搖頭道:“不忙。既然薩加少族長願意化幹戈為玉帛,換個地方談也是一樣。”說著示意手下一名副將把薩加抱上馬背同行,自己則不顧展昭隱隱排斥緊緊把人拽到一幹坐騎旁才鬆手。


  當一聲令下,全隊立即開拔歸營。


  展昭騎著踏雪與耶律宗徹並駕齊驅。他初時有些不解耶律宗徹為何如此心急,但當聽到落霞山方向傳來一聲低沉的號角,感受身旁赤王的坐騎又加速幾分,心中頓時恍然。不過為了求證,他仍問耶律宗徹道:“王爺急著率軍回營,是猜測薩加先前轉變態度並非真心實意,而是故意拖延時間,引黨項大隊人馬前來圍殲嗎?”


  耶律宗徹讚許地點頭笑了笑,“展大人果然聰穎。”遂將戰前與薩加定下的約定如實告知,展昭方才明白赤王何以不顧體統,放著大軍不用,堅持親自率軍與敵人一決勝負。原來竟是打了用最少兵力獲最大勝算的念頭。


  耶律宗徹又道:“本以為與本王對戰的魁首即便不是李元昊本人,至少也是黨項軍方的高層人物。直到展大人擒下他,揭露真身,本王才明白自己大意了。這薩加身為蒲噶族少族長,卻能在那麽短時間就接管黨項人偽裝的馬匪,著實不簡單。雖說兵力不強,但運兵嫻熟,絕非一兩日之功。而他明明對本王恨之入骨,卻在戰前與本王定下如此草率的約定,作戰之時也多以遊擊糾纏為主,展大人不覺得其中緣由很值得推敲嗎?”


  “王爺思緒敏銳。那薩加怕是打一開始就算計著以戰術拖延,一來為自己贏得喘息的時間,二來隻要黨項援軍一到,便能將王爺一網成擒。屆時主帥被俘,契丹縱有大軍數十萬,亦是群龍無首,隻得選擇投鼠忌器。”展昭歎了口氣,道:“這薩加不愧是個人才,可惜諸多誤會橫在中間,也不知何時能破解畢格族長被殺的謎團。”


  坐騎挨得較近,倒是方便了耶律宗徹伸手搭上展昭肩頭。他笑道:“薩加固然有才,可在本王眼裏遠不及展大人神武蓋世。若非展大人神兵天降,本王此次怕是一個不慎就栽在那小子手裏了。”因肩頭被搭,兩匹並駕齊驅的馬潛移默化越貼越近,致使耶律宗徹傾身湊過去,膀子都幾乎快挨到一起了。“所以,展大人可算是本王的福星,以後也請務必為本王多費心。”


  兩人雖說仍有間隔,但耶律宗徹神色輕佻曖昧,分明帶了幾分戲弄的意味,令展昭渾身不舒服。推開搭肩的手,道了聲“王爺自重”,展昭遂一夾馬腹,踏雪如離弦之箭躥出去,眨眼間跑到了隊伍的最前端。


  耶律宗徹怕做的太過驚到那人,隻得苦笑了下,將蠢蠢欲動的心強行按捺下來,隻是那眸光從始至終黏在那人身上任所有的情意綿長俱藏在了眼底深邃處。


  薩加把兩人間的互動看在眼裏,身體動憚不得,雙眼卻在若有所思後迸射出一道陰冷目光。


  而此時的落霞山上也是極為熱鬧,偽裝成馬匪的黨項大軍終於趕到,收編了殘隊。當得知薩加被人擄走,那身形魁梧一向處事剛毅沉穩的首領勃然大怒青筋暴起,直接拔刀而出,指住契丹軍逃走的方向,喝令道:“給我追,無論如何都要把人搶回來!”


  “主子息怒。那隊契丹兵馬加急回撤,即便我等全速去追怕也是趕不及攔截。而我軍此刻唯有五萬人馬,與契丹數十萬大軍實力懸殊,竊以為,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冒如此大的風險。”


  一個響鈴的耳光狠狠刮在進言的下屬臉上,首領陰沉著臉冷聲道:“誰跟你講他是棋子?你不去?好,我自己去!”見那下屬還要攔阻,首領一腳將對方踹了個趔趄,利落上鞍點了一隊人馬已風馳電掣地追擊過去。


  契丹大營。


  眾將看赤王毫發無傷凱旋而歸,自是喜不自禁。待薩加被帶入帥帳,眾人得知其黨項馬匪的身份,吃驚之餘更對展昭由衷歎服。尤其那捷豹營的美女將軍聞羽,比自己得了勝仗還開心,顧盼間那得意的眼神仿佛像是在向眾人炫耀自己獨到的眼光。


  一眾人談笑風生歡天喜地,唯獨被迫跪在正中等待問罪的薩加眼神益發忿恨怨毒,緊緊盯視著高高在上的耶律宗徹,恨不得眼化刀匕生生將其血肉一塊塊割下。


  耶律宗徹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被人莫名仇視雖有幾分膈應,顧念其中實有說不清的誤會,也未太過在意。原本他不屑解釋什麽,但看到展昭眼神中的熱切,知其心心念念想著為月如醫病,倒是心中一軟,遂道:“叫所有人都出去,本王要單獨和少族長談談。”


  “王爺……這怕是不妥吧?他身為藥族少族長,又偽裝成馬匪擾邊,其中一定有問題。”蕭離反對道。


  “難道你們在此你一言我一語輪番逼問就能問出什麽結果?解鈴還須係鈴人。若是相信本王,就都出帳去候著吧。”


  “是。”


  眾人隻得離帳而出等在外頭。


  耶律宗徹見隻剩下了他與薩加兩人,這才走下帥座到得薩加跟前。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本王知道你此刻滿腔怒火,怕是恨不得將本王碎屍萬段。隻是適才與你連日交戰,你的戰略之能叫本王甚是欽佩,可見你絕非愚笨之輩,為何獨獨想不明白畢格族長的死疑點重重呢?仔細想一想吧。首先,你可有想過本王為何要殺你父親?我契丹疆土遼闊,泱泱大國,而你藥族不過彈丸之地,我與你父身份懸殊,又從無仇怨,有什麽理由非要親手殺之?其次,席間不難看出本王需要你父親為我醫治佳人,既有求於你藥族,又怎會病還未醫便先卸磨殺驢,這完全不合常理。再者,你可知畢格族長臨死之前跟本王在談什麽嗎?”


  相對於之前闡述的無動於衷,這一問終於觸動了薩加,讓他無法再偽裝冷漠。他追問道:“阿爸說了什麽?”


  “你可是有個姐姐,叫做薩爾朵?”


  “是又如何?”


  耶律宗徹道:“你父親要本王娶她。乃父的契丹語本說的磕磕絆絆,但他與本王相談婚嫁之時卻言詞極為順暢,明顯是事先演練過的,絕非一時興起。本王以為你作為兒子,不會不知他的決定吧?”


  “我當然知道。阿爸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找你談這樁婚事。如果你願娶薩爾朵,嫁妝便是我蒲噶族舉族並入你契丹版圖,絕無二心。我為了想立刻知道結果,所以……才跟來了。可是結果呢?阿爸死了。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回應的?”


  耶律宗徹沉默了,許久才一字一句從容道:“本王不會娶你姐姐。”


  薩加眼神越發陰森古怪,竟泛起了叫人看不懂的水光瀲灩。“你堂堂契丹赤王自然看不上一個小族女子。可我阿爸應該有說吧,薩爾朵不求正妻名分,側室亦可。如此,王爺也要拒絕嗎?”


  耶律宗徹背身長歎。“你們既然想與本王結親,應當打聽過本王的事吧?難道你們不知道本王不愛女子,隻愛男人嗎?”


  “男人?”薩加像是聽到了天下最滑稽的話,哈哈大笑。笑罷眼神一轉,竟有幾分出人意表的嫵媚之態流出。“那我呢?王爺既然無法接受我姐姐,那讓我跟你如何?我長得也不賴啊,王爺說欽佩我的戰略之能,那模樣呢?王爺可喜歡?”


  耶律宗徹費解地瞥過去。“少族長是在揶揄本王嗎?你把本王當成什麽了?”


  薩加嗤笑一聲,“也是,王爺也非是男人就好,如此與禽獸何異?所以,王爺真正的心頭好是外麵那個叫做展昭的大宋護衛嗎?還真是——獨具慧眼啊。”


  太陽穴莫名突突直跳,耶律宗徹驀地眼神一冷,掀袍蹲下身來,與薩加直麵而對。“你什麽意思?”


  薩加莫測高深地笑了笑,平靜道:“沒什麽,隻是突然覺得王爺的諸般分析似乎有些道理。若真是你殺了我阿爸,你隻需斬草除根殺了我,又何必浪費唇舌跟我廢那麽多話?薩加願意相信王爺所言,還請王爺先幫我解開穴道,穴道點太久,我半邊身子都麻了。”


  耶律宗徹能感覺到這薩加並未完全信服,但雙方的誤會已有了化解的苗頭,他相信隻要再加把力,定能冰釋前嫌。“好,為示誠意,本王幫你解開。你是聰明人,這裏是我契丹大營,數十萬大軍在此,你應該知道自己跑不了。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


  “那是自然。”


  耶律宗徹依言解開穴道。那薩加卻不知何故仍跪坐在地沒有動彈。看其不斷揉著自己的手臂,想必是真的被點穴太久,身子麻了。果不其然,薩加起身時還踉蹌了下,耶律宗徹見狀連忙上前相扶。


  一抹詭譎的笑意在眼前擴撒開,當對方突然一把抓住了他,氣力大到完全掙不脫,他已感覺到了逼近的危機。


  一柄短匕被直直送入腹部,耶律宗徹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滿麵殺意的薩加,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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