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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攔截(修)

  聞羽依仗狼頭兵符發號施令,阻止大軍追緝展昭等人。赤練軍一幹將領義憤填膺,紛紛質疑其盜取兵符假傳軍令。


  聞羽不怒反笑,譏諷滿滿。“你們疑我無妨,且待王爺醒後,看看他會問責的究竟是我,還是你們。”說罷甩袖而去,卻在擦身而過之際被蕭離一把拉住。


  蕭離將她拉到一邊,沉聲道:“你為什麽要幫展昭?”


  “副帥說反了吧?我幫的可是你。”聞羽別有意味地看他一眼,壓低嗓音附耳道:“捷豹營一向效忠太後,副帥則是太後親侄兒,說起來我們的初衷都是一樣的。然可汗與太後貌合神離,反而親近元太妃那一派,我知道太後那支的後族看在眼裏急在心,早有意推赤王上位取而代之。固然,王爺文韜武略,有經世之能,可惜他最大的弊病就是沒有子嗣,行事荒唐,瞎搞斷袖之癖,如今更是跟一個宋官攪和到一起,引得後族十分不滿,風評每況愈下。所以恕聞羽大膽一猜,副帥一反常態,執意要殺那傷了王爺的蠻女,或許便是料準了展昭脾性,借題發揮逼他出手,想要尋個由頭一並除之。”


  蕭離默然,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唯有眼神驟冷。


  聞羽怡然不懼,反嫵媚而笑。“所幸副帥本性正直,雖受族中利益驅使逼迫,終究猶豫,不忍下手,以致錯過了最佳解決展昭的時機。不過叫聞羽來看,副帥的優柔寡斷倒是救了你自己。你為家族付出,即便殺了展昭,你又能得到什麽?王爺還會再信任你這個表弟嗎?副帥是聰明人,又是從小與王爺一同長大對他極了解之人,自當看得出王爺這回是動了真情。他好不容易從對蕭惠妃的情傷中走出來,再次愛上一人,即便這人身份特殊,副帥難道忍心看王爺再度黯然神傷嗎?”


  向來沉穩的眼終於浮起一抹動搖之色。“你也覺得赤術動了真情?”


  “如果王爺沒有愛上,他忽近忽遠不真不假的各種表現可以稱得上天衣無縫,叫人難以捉摸。可惜,輸了心,就會有破綻,就會生出太多情不自禁、心不由己。雖在旁人那兒掩飾得極好,不過在熟知他的有心人麵前終究是瞞不過的。”


  蕭離喟歎一聲,“為何赤術愛的那個人不是你?在我看來,聞將軍才是這天下最出色的女子。”話剛出口頓覺失言,蕭離臉色微紅,眼神躲閃,尷尬至極。


  聞羽卻是嫣然一笑,“謝過副帥讚譽。”


  幾人一路馬不停蹄向西南跑了較長段距離,直到進入一片可以蔽身的落葉鬆柏林才停下休憩。展昭命溫嶺四周打探,自己則替趙禎包紮傷口。


  “隻是小傷,先別管我,展護衛你傷得比我重,我先替你上藥。”趙禎作勢要奪展昭手中金創藥。誰想展昭忽然抬頭投來一道眼神,麵色沉鬱,淩厲間似有幾分動了氣,趙禎不知緣由,本能噤若寒蟬。


  相視無言。展昭複垂首去,默默拉過趙禎手背繼續上藥,又撕下裏衣邊角為其裹傷,直到一切畢了,展昭才柔和了眉眼,語重心長道:“展昭謝公子挺身而出保護月如,隻是以後,勿再以身犯險了。”


  “我……。”


  展昭打斷道:“我知公子心意,隻是公子乃千金之軀。若有萬一,展昭萬死難贖己罪。”


  趙禎急道:“展護衛你別那麽說。我所做的一切皆憑自己意願而為,你根本無需介懷。”


  “如何能不介懷?公子之情太厚重,展昭草莽之身,承受不起。如果公子當真是為展昭好,還請好好保重自己,什麽都不要做。”


  趙禎啞然,沒想到自己出於本心做的一切在展昭眼中成了負擔。他很想叫展昭以平常心待己,不要總把自己當成帝王,可展昭那人說來豁達,有時又迂腐得很,一時倒不知如何開口說服了。思緒在肚腸間千回百轉,終是千言萬語凝噎,吞咽而下。罷了,原本與契丹大軍同行隻為月如求醫,如今變故頻生,展昭已夠煩惱了,自己又何必固執己見為他添堵?


  想通後,趙禎點點頭,道了聲“好”算作應下。他活動了下包紮完的手,發覺靈活自如,於是拿起地上的藥瓶,轉而要為展昭上藥。


  展昭麵現尷尬,道:“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趙禎堅持道:“你自己怎麽弄?還是我幫你吧。”說著主動上手。


  展昭正待婉拒,趙禎已不容分說扯散他衣袍,裸露半邊胸膛,把傷顯在明處。


  坐在一旁的月如望見發出一聲不小的抽氣之聲,隨即神色張皇,像是有些害怕,捂了臉不敢再看。


  傷口雖說不深,且出營時展昭見機封穴止血,但鮮血淋漓看著仍有幾分瘮人。趙禎想到這道傷也是為護他落下的,眉眼間疼惜更甚。他一手搭在展昭光裸的肩上,一手舉起藥瓶湊到嘴邊,沉聲道了句“別動”。遂咬開瓶蓋,將剩餘藥粉全撒在右胸創口,隨後學著展昭也將裏衣撕成長布條,為展昭裹傷。手法固然不能比,然趙禎神情專注,生怕弄疼展昭,動作很是輕柔,導致纏繞綁布不自覺越貼越近,尤其繞胸時,趙禎整個人近乎將人環抱在懷。待一切畢了趙禎才驚覺異樣,望著近在咫尺的熟稔容顏,心頭像被羽毛輕輕搔過,一時雙雙無言。


  月如看展昭拉好衣衫,不見血汙,這才顫巍巍挪過來,小聲問道:“姐夫,疼嗎?”


  展昭淡淡笑道:“不疼。”


  謊話剛出口,就被無情戳穿。“怎麽可能不疼?”


  趙禎情急失言,見兩人以不同的眼神望著自己,好不尷尬。好在溫嶺的突然到來打破了氣氛,隻見他飛掠而來,麵色十分難看。展昭見了,眉頭微蹙,立刻起身迎上。“怎麽了?是不是蕭副帥派軍追來了?”


  溫嶺搖頭。“不是我契丹軍隊,看服飾像是一群異邦的馬匪。離這片鬆柏林已經不遠了。”


  “黨項人?”展昭狠吃一驚,扭頭去看坐在不遠處穴道被製的薩爾朵。


  薩爾朵聞言,嗤笑一聲,有恃無恐道:“救我的人來了。展昭,我勸你趕緊放了我,不然你們這些人誰都別想活命。”


  “展某說過,待赤王性命無虞,便要將你送回軍營,如何能言而無信?”不理薩爾朵變臉破口大罵,封了啞穴,徑直提了跳上踏雪。


  其餘三人也相繼上馬。


  循著溫嶺的指路,沿黨項人相反方向騎得飛快,很快出了這片草原過渡帶的鬆柏林。隻是意想不到又出現大片山林橫檔眼前。山林本就不適快馬騎乘,山路更加崎嶇陡峭,然後有追兵,若不想束手就擒便隻得有進無退。不過展昭還是留了個心眼,他已猜到那隊黨項人多半為薩爾朵而來,因此剛入山林,他便要溫嶺帶著月如、趙禎棄馬尋一處山腳隱蔽地藏身,自己則硬著頭皮驅使三匹馬上了山。


  赤宛踏雪作為當世寶馬再是腳程了得,也隻適用於廣闊的原野,剛開始山道兩旁還隻雜草叢生,越往後荊棘遍布,當真舉步維艱。展昭眼見馬腿被劃出不同程度的道道血痕,心疼之餘,亦知即使堅持下去,被追上也是遲早的事,於是幹脆停下,等待黨項人前來交鋒。


  沒過多久,黨項馬隊果然如期而至。


  領頭之人是個魁梧健碩的男子,望之有而立之年,虎目鷹鼻,神態肅穆威嚴,雖亦作馬匪裝扮,可氣度斐然,一看就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見展昭帶著薩爾朵立在山道正中神情沉穩毫無懼色,也不吃驚,倒是別有意味地上下打量了番,隨後以黨項語問身旁屬下。“莫非就是此人劫走的薩將軍?”


  很快得到了證實,首領的表情變得越發微妙,有那麽點陰冷又有那麽點感興趣。他見展昭身著宋人服飾,於是操起十分流利的漢語問道:“你是誰?看你的樣子像是宋人,若是如此,你為何要幫契丹賣命?”


  “閣下又是誰?為何要假扮馬匪侵擾契丹疆土為患?”展昭反問。


  首領嗤笑,“你算什麽東西?竟反過來質問我?想知道我是誰,你還不配。”


  展昭並不動氣,反而微勾唇角,笑容看似雲淡風輕,實則透著幾分傲氣。“堂堂西夏王,冒充馬匪盡做些宵小勾當。自身不正,何談別人配與不配?”


  首領斂起輕蔑,目光如炬,淩厲非常。“你怎知我的身份?”


  “很簡單,理由有三。其一,聽聞新任西夏王平素最喜穿白色長袖衣,閣下雖扮作馬匪,內裏仍穿了件白衣,觀其露出的長袖乃蜀錦最好的貢緞。俱我所知,這貢緞隻供大宋皇室,倒是年前國主繼位時我大宋皇帝陛下成人之美,贈予了十數匹。如今穿在閣下身上,難道還指望我真當閣下是馬匪不成?其二,大中祥符十年,懷遠鎮被傳有真龍現身,前西夏國主派當時年僅十四歲的兒子元昊前去調查,誰知回來後元昊身上多了條龍樣紋身,道乃被真龍附體所致。前國主大喜,遷都懷遠,改名興州。至於真相如何,不得而知,不過相傳那附身真龍碩大無比,更有一枚龍爪延至頸項。若在下眼力沒出錯,便與閣下身上的相差無幾。其三,素聞元昊國主愛馬,宮室內豢養寶馬無數,更有一匹通體墨黑的曠世名駒隴垚從不離身,就不知與閣下□□這匹相比究竟孰優孰劣?”


  元昊虎目眯起,再次仔仔細細將展昭打量個遍,他雙手交錯搭在馬脖之上,身子微微前傾,笑道:“孤王真是越來越好奇你是誰了。契丹的窮山惡水養不出你這般毓靈鍾秀的人物,你對宋人身份自認不諱,卻又幫著契丹赤王與我黨項作對。孤且猜猜,莫非你就是近來名噪上京,將那赤王迷得神魂顛倒的大宋禦前護衛——展昭?”


  元昊並不避諱,直接自稱“孤王”算是自認身份。當說到“神魂顛倒”四字,元昊故意輕佻地揚了揚眉,暗諷意味明顯。


  展昭表麵未露半分跡象,實則心中早已雷霆萬鈞。“嚐聞聽駐邊將領言說西夏太子元昊種種英武事跡,皆言器宇不凡,乃真英雄也。可惜今日得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倒叫展某太過失望。還是說剛繼任西夏王,不懂韜光養晦,任野心膨脹,連一國之主該有的氣度都蕩然無存了?”


  數名懂漢語的黨項心腹聞聽展昭言語犀利不敬主上,立即拔刀而出。誰想被元昊一擺手,阻止了。元昊看似悠然自得笑著,全不動氣,實則眼底已沒了笑意。這讓十分熟悉元昊心性的薩爾朵心頭“咯噔”一下,莫名對展昭生出幾分擔憂來。


  說來也是古怪。原本她惱極了展昭虜她去遼營之事,但適才契丹眾將合力殺她,性命攸關之際也是此人不畏強權竭力將她救出。她瞧的清楚,展昭與那群契丹人並非一丘之貉,而是當真心存義理,確是認定她阿爸之死另有隱情,不願雙方誤會加深,才不惜出手幹預兩頭得罪。他對原則的堅持叫她心生波瀾,頗為矛盾,此刻見他陷入困境,不由生出惻隱之心。若非啞穴被點,全身亦動憚不得,或許她已出言解圍。


  展昭見薩爾朵不能動,卻頻頻向自己使眼色,暗示他解開穴道。又觀那廂元昊看似一眼不曾注目,實則眼角餘光全黏連伊人身上,知兩人關係匪淺,心下立即有了決意。於是交涉道:“此乃契丹地界,國主甘冒大險親自追來,想必此女在國主心中十分重要。展某與國主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願將人交還,不過……。”


  “不過要我放你走?”元昊是聰明人,怎能不明白展昭言下之意?

  “人是你擄走的,現在又拿來跟本王做交易,沒想到展大人挺會做無本買賣的嘛。”目光驟然一冷,笑容收斂。“孤王很好奇如果孤不允,你又待如何?”


  展昭默然,忽而輕勾唇角,微微一笑。“無論國主允是不允,於展某本身無差。我若要走,自問爾等還攔不住我。”銳光自瞳眸迸射,環視大隊黨項兵馬毫無懼色,反生出一股俾睨眾生的傲氣給人以隱隱壓迫感,令那些見識過展昭如入無人之境的輕功的黨項人臉色十分難看。


  元昊話頭一窒,知展昭說的不是大話。第一時間追來救人,他隻輕裝簡行領了一批為數不多的輕騎精兵,真正高手一個未帶,此子能於亂軍之中擒走薩爾朵,如今想要脫身也不會太難。不過有一點,他尚有疑惑。“展大人既如此了得,又何必多費唇舌與本王商談?”


  展昭平靜道:“我雖走得了,我的坐騎卻會被困於此,所以才與國主相商。”


  搞半天,是為了幾匹畜生的安危才放低身段。混賬!全沒將他西夏王放在眼裏。元昊麵上不顯,心中氣悶至極。冷冷朝對方坐騎方向瞟了瞟,隻一眼,元昊眼睛突然亮了。若他沒有看錯,其中一匹通體雪白的白馬竟是十分稀有的塞外珍珠,而另一匹棗紅馬也不似凡品。他這才恍然展昭何以多此一舉跟他用薩爾朵談判。


  貪婪之色一瞬即逝,元昊表情有些微妙,突然爽朗大笑。“展大人如此有誠意,孤王本不該辜負。不過,我最討厭受人脅迫。交易可以談,但要按照孤的規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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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了改了點東西,也調整了篇幅,把後麵一段挪到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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