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 不合
誰也沒想到白玉堂會驟然出現在崇曆大殿,救下柳如蕙。擅闖下不但囂張地腳踹宮人,更淩空擲劍,險險插落在宮主蕭紫桓腳下長階,叫板意味十足,令熟悉他的無不為他的魯莽捏一把冷汗。
“你是何人?”蕭紫桓眯起眼,聲音凜冽。
其實蕭紫桓見過白玉堂幾次,卻都是在他易容成小廝的情況下。如今坦誠本來麵目,反倒“縱使相逢應不識”了。
悠悠走到階前拔出雲浪歸鞘,看似不經意自報家門:“白玉堂。”
“白玉堂……?”眼神轉冷,透著幾分危險。“沒聽過。看你裝扮樣貌分明是個漢人,你怎麽進的我紫嬋宮?”
白玉堂對蕭紫桓問話愛答不理,姿態傲慢,反而轉身走回去攙扶受傷倒地的柳如蕙。他上下打量一遍對方全身傷痕,眉頭蹙得更緊,白玉堂本就是個心事藏不住的,此刻顯然是為柳如蕙被打一事對紫嬋宮生出了大不滿。
若是以往耶律宗徹定然已出聲居中調和,但他適才剛被蕭紫桓施了下馬威,自然想看看錦毛鼠這不好相與的的主,如何虎口拔牙。也是耶律宗徹誤解了,他見白玉堂安然歸來,以為展昭小戚等人定也無事,頓時安下心來,這才存了坐山觀虎鬥的心思。
至於白玉堂對蕭紫桓橫眉冷對也是應有之意。在他看來這次事件的源頭全在紫嬋宮,展昭與他壓根是受殃的池魚,正窩一肚子火呢,想要讓他對紫嬋宮和顏悅色,怕是難了。
“小子,本座在問你話呢。”手中盤著伏龍烏金鞭,緊了又緊,仿佛隨時會揚手甩出。
白玉堂冷笑:“你問老子便要答嗎?既然知道我是漢人,你一個契丹教派管得著嗎?真當你紫嬋宮是顆蒜了!”
說完,白眼都懶給一個,對耶律宗徹說了句“我們出去說話”,就扶著柳如蕙打算離殿。
這等氣焰囂張可把蕭紫桓氣得不輕,二話不說伏龍鞭甩手飛出,朝著白玉堂背脊就是狠狠一鞭抽去。。
白玉堂耳判風聲,及時轉身出劍欲削,卻發覺鞭身異常堅固,雲浪竟割之不破。反而叫長鞭一卷,纏住劍身,致使兩人呈角力之勢。就在此時,殿外突現十數守宮宮人。其中為首的宮衛長命其他人留待殿外,自己疾步奔入,叩首請罪。
蕭紫桓厲聲嗬斥:“居然讓這狂悖之徒輕易闖入,本座留爾等何用?”
“宮主息怒,請容屬下回稟。此子並非輕易闖宮而入,而是屬下……將他迎進來的。”
“你說什麽?!”伏龍鞭一撤,重新躍回蕭紫桓手中捏牢了。他怒目圓瞠,仿佛隻要對方一個答不好,就能揮鞭過去,將人生吞活剝了。“你再說一遍?!”
宮衛長牙根暗咬,終是大著膽子稟報:“我宮一夜未獲兩位少宮主蹤跡,心知宮主定然憂心如焚。所以此子回返紫嬋宮時,屬下便自作主張將他迎了進來。隻因與兩位少宮主一同不見蹤影的除了展昭以及可汗叛離的近衛辛夷,還有一個便是此人。屬下本想稟明後領此人來見宮主,誰想此子是個野性難馴的,直接半道甩脫我等,擅入大殿。”
可汗赤王雙方都是見過白玉堂大發神威,知道他不是個好相與的。故而殿內嘩然的多是不識的紫嬋宮門人。其中變化最明顯的當屬宮主蕭紫桓。尤其當他獲悉眼前這白玉堂曾跟紫瑾等人一起消失過,立刻就有了不一樣的念頭。
紫瑾失蹤了一夜,他就焦慮了一夜,如今白玉堂回來了,憂子之心占了上風,哪還管問罪對方僭越之舉?
蕭紫桓疾步衝到白玉堂跟前,滿麵焦慮道:“我兒紫瑾呢?”
白玉堂沒回答,反問道:“小戚回來了沒有?”
他見蕭紫桓愣怔,表情擺明對小戚毫不關心,懶理這偏心的爹,已轉首望向耶律宗徹。“小戚呢?他有沒有回紫嬋宮?”
這下耶律宗徹也敏銳捕捉到不對了。搖頭的同時,趨前急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其他人呢?展昭呢?”
白玉堂臉色慘然一白,心知最壞的預感居然應驗了。
看來不止展昭紫瑾,就連小戚也出事了。小戚沒能回紫嬋宮,絕不可能是他自行跑到哪兒戲耍,定是有人也伺機將他擄走了。
蕭紫桓見白玉堂完全無視他,怒道:“本座在問你話。”
“吼什麽?!這話應該五爺說吧?事情發展到現在還看不懂嗎?你教聖物黃金杖被盜,你兩個兒子不見,全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對方從頭到尾要針對的都是你紫嬋宮,展昭才是被徹頭徹尾連累的那個。”白玉堂氣得狠了,真想不管不顧衝上去送那白癡宮主一個耳刮子。好在他理智還在,心知要尋回展昭還不得不依靠紫嬋宮的力量,這才重重閉了閉眼,強壓心頭怒氣。
趙禎從白玉堂的話裏聽出端倪,再也控製不住,一把抓住白玉堂手臂,焦急道:“你是說,展護衛也不見了?”
眼見白玉堂頷首間滿麵痛色,趙禎有如五雷轟頂險些穩不住身形連退數步。直到撞上身後的耶律宗真,被對方扶住。
蕭紫桓對白玉堂所言一知半解。“你這話到底什麽意思?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玉堂深吸一口氣,壓住躁動,耐著性子方將宮門前發生的事情經過和盤托出。
蕭紫桓聽罷,一臉不可思議,喃喃自語:“木槿段?怎會是這老賊?當年他欺騙本座,沒能把錦娘母子帶回,更害得錦娘身死。本座沒尋他晦氣,他倒張狂,竟敢跑到我紫嬋宮地界擄走我的兒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忽而大手一揮,高聲喝令:“紫嬋宮門下聽令。所有宮人即刻起全部給本座出宮搜人!擬海捕文書散於契丹全境通緝,本座要讓那老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要落到本座手裏定將他碎屍萬段!”
現在雖說還弄不明白木槿段所謀為何,但有一點很清楚了,紫瑾想必是不慎落到了這老賊手裏。他已對不起錦娘,絕不能讓錦娘跟他唯一的兒子再出丁點兒紕漏。不管是掘地三尺還是大海撈針,他一定要用盡一切辦法將瑾兒救回來。
然不等殿中眾宮人接令,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女聲,將蕭紫桓的信誓旦旦阻於無形。
“不可!”
一襲宮裝自殿外款款而入,冗長的裙尾拖曳在地,端莊華麗間帶著一份高高在上的氣度。當她進入崇曆大殿,遍布殿中的人便如潮水分成兩股,讓出道來給這絕麗女子通行,這般自發而為更是彰顯了這女子的不凡身份。
玫夫人一步一步行來,娉婷婀娜,直到走到蕭紫桓跟前,才目不斜視道:“阿桓,我知你擔心孩兒們的安危。但你若頒下這樣的宮門令,才是正中對方下懷。”
“本座的決定,沒你置喙的餘地。”蕭紫桓冷冷道。
玫夫人哂笑一聲,懶得與他置氣。而是轉身麵向眾人,以手指住白玉堂道:“適才這白玉堂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黃金杖被盜,兩位少宮主不見,都是有人在暗中算計我紫嬋宮。而他適才也說那展昭曾套話木槿段,言那木槿段亦不過是枚棋子。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針對我紫嬋宮的手段。若我宮傾巢而出,先不說散在外的宮人容易被逐個擊破,如對方趁機調撥力量集中針對宮中,那我等豈不是失了抵禦的手段?”
如今的紫嬋宮雖說蕭紫桓已將玫夫人的權力完全收回,但玫夫人多年經營,早已讓這唯宮主令的聖教分化為三派。從先前紫嬋宮派出三撥人搜尋少宮主時多番掣肘可見一斑。比起蕭紫桓先前一意孤行好惡分明,玫夫人這番說詞反而處處顧全大局,聽著全然是為紫嬋宮考慮,自然更得人心。於是殿中不少宮中長老開始附議,向蕭紫桓頻頻諫言。
“蕭玫,你什麽意思?別忘了,蕭紫戚也不見了。他可是你兒子。”
“對,小戚也是我的兒子,我這做娘的怎會不急?可我也不能視我紫嬋宮百年基業於不顧。救人之事當從長計議。若是貿貿然中了圈套,又怎對得起我紫嬋宮的列祖列宗?”
蕭紫桓見自己敕令竟被玫夫人不顯山不露水地駁斥回來,雖知她說的有理,但多少有些下不來台。他知今日若是強行施令,必然是將人心推到玫夫人那邊。故而幹脆散了殿中眾人,另想他法去了。
耶律宗徹本想邀白玉堂到他屋中聚集,詳細了解當時情況,尋些蛛絲馬跡再謀對策。然白玉堂推說自己一宿未睡,想要歇歇。但因他與展昭那屋早被“海清”拆得不能住了,於是擠到柳如蕙那屋去睡,也方便照顧受傷的好友。
白玉堂手腳奇快地幫柳如蕙上了藥,換了身幹淨衣服,這才扶他躺下休息。
柳如蕙心下動容,眼神本有些不自覺漏出癡意,但省起眼前這人早心有所屬,立刻收斂心神強壓下躁動的心,幽幽道謝。
“你好好休息,把傷早日養好。”
白玉堂為柳如蕙拉蓋好被褥,剛要走,柳如蕙突然拉住白玉堂,叫了聲“五爺”,卻欲言又止。
“怎麽了?”
想了又想,柳如蕙終是像下了什麽決心,沉聲道:“你要當心赤王這邊的人。切莫與他們走得太近,太過信任了。”
白玉堂不解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柳如蕙嗬笑一聲,慘然自嘲:“我柳如蕙號稱千麵觀音,自習易容術至今,從未失手。可不曾想,這回我卻栽在了這紫嬋宮。五爺,我不想瞞你。這次失手我不認為是巧合。現在回想昨日那宮人鉤破我麵具時的意外舉動,仍覺有幾分刻意。其實被擒下後,我心裏一直另有猜測。我覺得是有人得知我要潛伏出宮,故而將這消息透露出去,為的就是阻止我出宮尋找展大人等人的下落。”
白玉堂思忖片刻,才道:“赤王讓你潛出宮去,這事有幾個人知道?”
“王爺是私下單獨和我說的。但他當時說的時候有一個親衛進來過,我不確定有沒有被對方聽到……。不,我覺得這消息必然是傳出去了,不然如蕙今日也不會落得如此狼狽。”
“赤王的人裏,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柳如蕙搖頭道:“我雖身為七星堂主多年,負責赤王府諜報,但如今跟著赤王來紫嬋宮的多是他栽培多年或是私交甚密當朝有頭臉的人物,我的手還不夠資格探到他們身上,因而對他們了解不多。就算懷疑,也無從疑起啊。總之,五爺小心些兒。我總覺得發生在紫嬋宮的一係列事都不簡單,看著像是可汗那邊的手筆,但細細琢磨了反而覺得不是那麽回事。”
“放心,我省的。不過如蕙,你這麽把赤王府的底透漏給我,合適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個把你賣了的,不是旁人,正是赤王呢?”
柳如蕙張大了嘴,半天沒“啊”出聲。看他的表情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可見他對耶律宗徹的信任極深。心裏錯亂了半晌,柳如蕙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訥訥道:“五爺你多慮了。王爺一定不會做這種事情。”
“你確定?”
“如蕙追隨他那麽多年,很了解王爺的為人。王爺有城府,他確有讓紫瑾消失的理由,但他從不是不擇手段的人,而且他絕對不會傷害小戚和展大人。”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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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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