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 出氣
並肩往回走著,謙和道人略略落後南宮惟半步,內心思緒萬千,還挺複雜的。
一開始對白玉堂愛慕展昭這事,他持一萬個反對,不然當初也不會一聲不吭把白玉堂從碧川抓回洞霄觀關起來。可自從被徒弟套路,親眼見證兩人閃瞎眼的濃情蜜意,他就有點懶得管了。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心思,打算把難題丟給南宮惟,畢竟憑他對那老兒的了解,簍子要是捅破,那兩人焉有好果子吃?結果,一向把徒弟展昭當眼珠子寶貝的南宮老兒,居然大氣不喘直接認同了兩人,這可真叫人萬萬沒想到。
謙和道人正心生感慨,忽見身旁南宮惟停下腳步。回首看去,南宮惟眉眼低垂,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你什麽時候知道他們兩個的事的?”
謙和道人心裏一陣發虛,磕巴道:“貧道……也是剛知道……。”
“說實話!”
懾於南宮惟威壓,謙和道人隻得坦白。“碧川……。”
“這麽早?”南宮惟勃然大怒,一把揪出謙和道人的衣襟。“你這牛鼻子開什麽玩笑?這麽早就知曉你居然不同老夫透露半點?”
“你要貧道怎麽開口?難道拍著手說,啊南宮老兒,我家死小子看上你家徒弟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拜托,玉堂那小子再混,好歹也是貧道僅剩的徒兒,難道要貧道眼睜睜看著他小命不保?還有,你以為貧道什麽都沒做過嗎?方外之人本不該逾矩插手紅塵俗事,可為了此事貧道把他整整鎖在洞霄觀半年之久。可是半年後,他還是伺機跑了,情根深種,又跑去汴梁找你那徒兒展昭了。有些事,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謙和道人一甩拂塵,行了個道禮。
他沒讓南宮惟知道當初碧川時展昭還沒和白玉堂情投意合,不想徒惹麻煩。畢竟貓鼠二人篤誌定情,再去追究誰先誰後,誰撩撥的誰,誰感動的誰,根本毫無意義。
“啊不是,南宮老兒你剛才在那幾個晚輩麵前不是已經認同了他二人,怎麽現在這個態度?”謙和道人莫名回過味來,忐忑地上下直打量。
“剛才是什麽情形你看不懂?”南宮惟氣得咬牙切齒。“丁二那混賬東西,占了丁點俗理居然敢如此欺辱我家昭兒,老夫這做師父的焉能不站同一條戰線?”
謙和道人臉皮狠狠一抽,心裏吐槽道:好嘛。搞半天徒兒啊,不是你對展昭情比金堅感動了老頑固,而是南宮老兒這護短的倔脾氣上來,壓根不問是非,不講情麵。誰對自家徒弟好,那就是自己人;誰對自家徒弟輕怠半點,懟你沒商量。
“這麽說,你現在莫不是後悔了?”
南宮惟眉頭緊蹙:“以老夫的身份,話都放了出去,如何後悔?隻是老夫越想越不是滋味,實在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你的心情,貧道也能理解。畢竟自家種了多年的白菜莫名被豬拱了,換誰都高興不起來。”謙和道人見南宮惟用一種古怪地眼神死死盯著他,不由心裏發毛,嚷嚷道:“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貧道,怪滲人的,這事跟貧道沒半文錢關係。”
“可俗話說的好:‘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眼見南宮惟眼神越來越可怕,右手更毫無征兆地緊握成拳,發出指骨間相摩的“咯吱”聲。謙和道人突然後背一涼,覺得渾身寒毛都要炸開了。
“等等等等!你別念經,你先讓貧道捋捋。”謙和道人擺手叫停。這事態發展的,簡直叫他內心委屈得沒地兒控訴啊。“南宮老兒,不是隻有你家菜園少了顆白菜,我那豬圈還丟了頭豬呢。你我不該同病相憐,共情一下嗎?冤有頭債有主,你找那個讓你不痛快的去發泄不成嗎?何必盯上貧道這出家人呢?”
“你覺得你家那白小子經得住老夫幾拳?”
謙和道人朝天翻了個白眼:“他經不住,你就來找貧道晦氣?”
“俗話說的好:‘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行了,別念《三字經》了。你當貧道不知道你這老兒心裏想的什麽啊。你怕自己萬一下手失了輕重,被你那寶貝徒弟怨恨一輩子。”謙和道人咬牙切齒道:“行,算貧道倒黴。你來吧,貧道也很多年沒動真格的了。怕你不成?!”
白玉堂把展昭送回馬車上歇腳,一路上沒再碰到丁兆蕙兄妹。
如今他二人將感情曝白於眾,同行的人皆已知根底,白玉堂頓時覺得沒了遮掩的必要,於是也一頭鑽進車裏沒皮沒臉地粘著貓兒膩膩歪歪。
展昭臉皮越薄,他就逗起來越有滋有味。白玉堂在江湖行事狠辣,雖被傳紅粉千千萬,亦不過是仗著一張俊美無雙的臉,何曾花過心思言語上挑逗撩撥?可這不屑說也說不來的情話,到了展昭這兒,就跟通了奇經八脈開了竅,無師自通不要錢地往外蹦,生生把素來沉穩的展昭逼得羞赧了臉。
“你若再說渾話,我可要把你攆下車了。”
“你心裏沒我,聽到耳朵裏的才是渾話。可貓兒你心裏有我……。”白玉堂咧嘴一笑,突然抓起展昭的手按上自己心口。“怎麽樣?感覺的到嗎?我對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就算你害羞我也要說,我要說一輩子給你聽。一輩子,隻說給你聽。”
一抹光自展昭眼底劃過,白玉堂即便不細看,也知展昭動情了。
其實這麽多年相知相交,他早習以為常展昭該有的全部模樣。偏偏那人情之一動總有別其他,每一次神采卓然,卻次次有所不同。尤其是那雙眼眸,從燦若辰星,到深邃幽蘭,至此化作芳馥醇酒。隻消一眼,便醉了他的眼他的心他的情。
覆在心口的手不自覺上移,捧住白玉堂的臉頰。展昭眼中突起一層霧色,朦朦朧朧卻不失醉人豐姿,隨後挑唇一笑,整個人靠過去,額頭抵住白玉堂的天庭。他雖不像白玉堂情話滔滔,可眼底的濃烈半點不缺,單憑那一指間輕觸那一眼波流轉便能纏得人挪不開眼。
白玉堂感受著展昭迎麵噴吐的灼熱氣息,隻覺受用非常。“貓兒,我現在還覺得有點不真實。我以為我們還需付出很多努力才能得到你師父的認可。”
“原本是的。但這次很幸運,我覺得我們或許該感謝兆蕙。”
“感謝他?”白玉堂嗤之以鼻。
展昭笑道:“要不是他充冤大頭一味行折辱之事,犯了我師尊忌諱。師父也不會同仇敵愾直接斬斷與他丁家聯姻的想法,從而成全你我。”
展昭這一解釋,白玉堂立刻懂了,喜上眉梢。“這麽說我們還因禍得福了?這感情好啊。最難啃的那塊骨頭都啃下來了。貓兒,你我的情路未來一片光明啊。”
展昭不滿白玉堂言語不敬,隨手爆了他一記栗子。白玉堂吃痛,佯裝叫喚幾聲,又不依不撓往展昭身上貼靠。被展昭若有所思地一掌懟臉推開,正色道:“別鬧了。我已經好多了,我們最好日夜兼程趕回紫嬋宮。我有不好的預感,紫嬋宮會出大事。”
白玉堂不解:“如今小戚已經穩坐下任宮主之位,還能出什麽事?貓兒,你擔心還有變數?”
“那個幕後黑手現在還不知是誰。你上次說你與官家分析,此人極可能是玫夫人的幫手,此事從頭到尾都是玫夫人布的局。這不是沒有可能。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能搞出那麽大動靜,那廝的目的沒那麽簡單,不可能沒有後手。”上次展昭初醒,隻簡單敘述了近況。此刻倒是原原本本將從木槿段那獲悉的有關雲頤夫人的事情也告訴了白玉堂。
白玉堂聽後,果然眉頭絞了起來。“我在紫嬋宮時的確也查到了這位雲頤夫人與其子,但所知並不如你這般詳盡。再者,自你與紫瑾失蹤後那幕後之人再無動作,後來小戚也平安回了紫嬋宮,所以我就沒有再關注這件事。現在想來,的確疑點重重。”
展昭頷首:“不錯,試想若主謀是玫夫人,以木槿段與其不睦的過往,她如何遣的動他?。隻有那位雲頤夫人才可能。”
“照你這麽分析,這事可是越來越複雜了。”白玉堂感歎了一句,突然凝神盯著展昭猛瞧,慎重道:“貓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急著想回紫嬋宮,除了想保護小戚。是不是也是為了紫瑾?”
展昭眼神不動不搖:“我不想瞞你,是!這次的事,我欠了紫瑾。他會被師父重傷,被木槿段抓走,全是因為我。所以我有責任把他救出來。”
原本若展昭在意旁人,白玉堂必然心泛醋意。可他偏偏如此坦蕩地說出來,一點也不遮著掩著,反而讓白玉堂生不出絲毫芥蒂。白玉堂暢然而笑,拍了下胸膛,豪氣幹雲道:“好!你的人情債,我幫你一起還。到時我們與他,兩不相欠。”
眼見展昭動容,唇角勾勒出一抹暖陽般的笑意。白玉堂心癢難耐下,情不自禁又想動手動腳。偏巧這時車簾被掀開,溫嶺出現在車外。
別開眼佯裝沒看到白玉堂探出的鼠爪,溫嶺甕聲道:“白五爺,你師父找你。”
被人打斷好事,白玉堂本有點不爽,不過聽到是自家師父找,沒有怠慢的道理。囑咐了展昭幾句,便跟著溫嶺去了。
去時全須全尾好好的,誰想回來時卻鼻青臉腫的。
當展昭看到白玉堂滿身滿臉的傷,又驚又怒。“到底怎麽回事?是誰做的?”
白玉堂難掩尷尬,一邊虛虛遮著受傷的臉麵,一邊訕訕道:“沒誰,是我沒注意,夜色太黑不小心撞到樹上去了。”
話沒講完,就被展昭一個瞪眼把後續謊話咽下去了。展昭怒不可遏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讓開!”
展昭二話不說就打算下車,白玉堂被他氣勢洶洶的模樣嚇到,趕緊攔腰把人拖拽回來,嚷起來:“貓兒,別別別,衝動是魔鬼。不是你想的那樣。揍我的人,不是你師父。”
展昭愣住:“那是誰?”
白玉堂扁著嘴,欲哭無淚:“我師父……。”
展昭傻眼:“謙和道人為什麽要對你動手?你是他徒弟啊。”
“還不是你師父。”白玉堂為了攔住展昭。一邊誇張地嘶著疼往展昭懷裏躺,一邊屈屈巴巴皺著臉訴苦。“你師父雖然表麵上同意了我們,但好像對我怨念挺深的。說怕不小心會打死我,於是轉頭就去找了我師父晦氣,兩人幹了一架。我師父哪是不居先生對手,結果輸得有點慘。我師父一把年紀了心裏氣不過,這不,剛才把叫我去,揍一頓出出氣。”
展昭聽完愣了數個呼吸,接著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貓兒你怎麽這樣啊,我都受傷了你還笑。敢情被揍的不是你,痛不到你身上,是不是?”
展昭佯裝正色,問:“真的很痛?”
“你瞅瞅我臉上身上的淤青,能作假嗎?”
不給白玉堂繼續控訴,展昭突然主動俯身吻住。隻是這一次不複蜻蜓點水一下輕啄,而是長長久久的唇齒廝磨。
委屈的神色逐漸消失殆盡,白玉堂眼中精光四射,眉目神采風揚。
疼痛什麽的,早不複存在。原來受傷還能有這種好康的啊。
白玉堂突然生出一個歪念:要不等傷好了,再去找不居先生討一頓打?
※※※※※※※※※※※※※※※※※※※※
還是覺得這頓揍小白逃不了,不過已經手下留情了,哈哈,還拖了鼠師父下水。
覺得自己真是能拖啊,本以為這章就能會紫嬋宮了,結果還是沒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