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 出路.
展白二人每登一層塔,便將連接樓層的木梯破壞殆盡。等到遼僧與塔外大批契丹武士匯合,結繩攀上塔去,已是過去了好一陣。
??眾武士剛見展昭背影,已呼啦一聲散開,呈半圓形圍了個水泄不通。隻是無人敢輕易靠近,隻因這般動靜下,那展昭竟全不搭理,背對著始終靜立在像前,擺出一副虔誠禮佛的模樣。
??大僧與黑衣頭領交匯個眼神,那人邁前一步道:“展大人,別來無恙啊?”
??展昭尋聲回轉,見到來人是可汗身邊的侍衛統領烏克渤也不驚訝,反淡淡道:“統領大人親自前來搞這麽大一出陣仗,可見勢在必得啊。”
??“展大人既然心中有數,又何必負隅頑抗?”
??“我看負隅頑抗的是可汗吧。既已在賭約中輸了皇位,卻死心不息,使出這諸多手段,到底是想求什麽?”
??“如今遼宋兩國的風向,都被展大人捏在手裏。展大人才是當之無愧的贏家啊。可汗所求,展大人會不知道?”
??“可汗也太看得起展某了,我沒那本事。”
??“展大人過謙了。如今你是金玉之身。有與沒有,你說了不算,還得問過赤王殿下與……宋帝。”
??展昭心裏咯噔一記阻斷,突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對方想以他威脅耶律宗徹不難理解,然眼下刻意提及趙禎,又是何用意?是了,先前就言語暗示他能拿捏宋帝,足見對方極可能已知曉同行的趙禎身份。
??莫非……趙禎出了意外,已落到對方手中?
??展昭想到先前在寺外請趙禎駕車把那群孩子送回家,心中悸亂成麻,隻是如今身陷困局不得不麵上強行鎮定,不讓對方察覺半分慌亂。
??“展大人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今日進了這佛塔,便是必敗之局。既如此,不如幹脆點束手就擒,也算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展昭不答然否,而是別轉話題道:“那些抓來的孩子,可否請統領大人放他們走?”
??烏克渤表情古怪。“展大人不是已將他們平安救出?”想了想,似懂了展昭之意,笑道:“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棋子,在我這沒有趕盡殺絕的價值。眼下想必已回到家中。我這麽說,展大人可放心了?”
??展昭心弦一鬆,算是放下半顆心。
??烏克渤能說出這番話,從某種意義也變相表明此刻趙禎平安。畢竟一車大大小小的孩子如果沒有趙禎護送,又怎能安然回到父母身邊?可同時展昭也生出另一層糾結。對方沒有對趙禎出手,卻處心積慮設計了白玉堂,怎麽想其中都透著不尋常。
??不過如今情勢緊張,由不得展昭再做他考,眼見烏克渤步步緊逼向他靠來。展昭輕笑一聲,突然縱身飛入釋迦佛像其中一隻托掌之上。
??那大僧氣極敗壞喝道:“大膽,竟敢褻(xie)瀆佛祖?!”
??展昭戲謔道:“展某信佛,知這尊佛像擺出的手勢乃是釋迦五印中的降魔印。右手垂下,食指觸地,意喻以法力降服惡魔。左手托掌向內,則是護佑蒼生。既如此,展某在佛祖掌心站上一站又怎麽成了褻(xie)瀆?”
??大僧聞言臉色唰得沉成了鐵青色。
??那展昭分明是以此明晃晃地表示自己當受佛祖庇佑,反嘲諷他們這群人乃是該被降魔震懾的魑魅魍魎。
??大僧剛要上前動手,被烏克渤攔下。烏克渤掃了整個六層一圈,厲聲問:“白玉堂呢?”
??話音方落,白玉堂爽朗的大笑聲已在眾人頭頂響起。白衣從佛像後一飛衝天,下落的位置恰好一屁股坐在了佛像頭頂。
??這回何止大僧,所有遼僧都被激怒地暴吼連連。
??白玉堂卻懶散地用小指摳了摳耳朵:“貓兒信佛,我可不信。你們有本事再吼響點,信不信,五爺現在就一劍把你們的信仰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說著抽劍架到了釋迦佛像的腦袋旁,挑釁之色顯露無疑。
??眾僧當真被氣炸了,可也擔心白玉堂發瘋真的做出不敬之事,一時不敢輕舉妄動。誰想越怕越來事,也不知那白玉堂是失手還是故意,晃悠著的劍突然冷不丁削下佛像的一隻耳朵。
??這下可猶如在滾油裏滴入一滴水,炸開了鍋——群僧暴動了。全部衝向了佛像方向,嘴裏吱哇亂叫著殺氣騰騰的契丹語,估計是要把白玉堂碎屍萬段這類話。
??烏克渤一看白玉堂作死惹了眾怒,生怕這些僧人不知輕重連展昭也傷了,故而一聲令下,搶上幫著滅殺白玉堂的同時,也試圖先行一步護住展昭。
??白玉堂見占據一層的人頭黑壓壓地向佛像擠來,麵上怡然不懼。他突然抬手連發數顆飛蝗石打滅供案上唯有的幾盞長明燈。一時間,整層塔幽暗下來難辨東西。
??白玉堂向下伸出手,很快抓住一隻溫暖的手掌。將人拽上來一把攬住腰側,白玉堂陰陽怪氣地叫罵兩聲諸如“就憑你們這群蠢禿驢也想抓住五爺”“回娘胎裏吃夠了奶水再到五爺麵前來舞”之類。隨後趁敵眾尚未抹黑而至,他已腳尖點地,輕飄飄地帶著展昭飛離佛像,直接鉤住樓頂大梁,躲在那兒“看戲”。
??感受著始終緊摟腰間的手,展昭心知白玉堂此刻是單臂懸掛,生怕他負著兩人的重量會累。於是想掙脫,也徑自攀住橫梁借力。哪知白玉堂收緊抱他的手,同時附耳低語:“怎麽,看不起五爺的臂力啊?旁的不好說,抱你這隻沒三兩重的紙片貓,還是綽綽有餘。”
??展昭見他執拗,也沒堅持,而是貼耳輕笑:“你啊,說話那麽損。看來,以後我可不能輕易得罪你,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麽被你毒舌呢。”
??兩人說悄悄話時氣息就噴吐在彼此耳際。自情意相通之後,白玉堂沒少與展昭這般貼身親昵,隻是此刻身處亂局,心境又別有不同。刺激感放大了原有的調情樂趣,將整顆心撩撥得奇癢。
??白玉堂輕輕用唇故意貼著展昭的耳郭滑動,曖昧道:“我哪敢對你毒舌啊?就算敢,我也舍不得。我這張嘴以後隻會對貓兒你說情話,你愛聽什麽,我就說什麽。”
??展昭臉一紅:“你可省省吧,你那些情話,叫人不敢恭維。”
??“怎麽就不敢恭維啦?不就肉麻了點,蘇得貓兒你骨頭挺不住了嘛。沒事,貓兒你若腿軟走不動路,以後都我背著你走;你若身軟坐不直腰,以後都我抱著你坐;你若嘴軟張不開口,以後都我……。”剛要把嘴湊上偷個香,就被展昭一把捂住。
??展昭耳根紅了又紅,無奈歎息:“你啊,什麽時候了居然沒個正形。”不知想到了什麽,展昭正了正神色,又道:“玉堂,你答應我,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你切勿萬事以我為先。你的處境如今比我危險,真有什麽,你先走。”
??白玉堂聞言心中一緊,就他以往的經驗來說,每當展昭說出這種話,往往最終會應驗。展昭如今的身體雖不是風中殘燭,但也再無法如從前那般經受得住驚濤駭浪的摧殘。呂夢澗曾暗示過他,展昭以後每一次受傷都等同於損命。他還想跟貓兒長長久久過未來的平靜日子,絕不能在這裏就折戩了。
??白玉堂信誓旦旦道:“這事我不能答應你。貓兒,要走,我們就一起走。這一次我絕對絕對不會再鬆開你的手了。”
??展昭本還想溫言勸上幾句,誰想下方突然發出一聲轟隆。接著有一片月光從戶外照耀進來,展白二人定睛向下一看,果不其然,是那釋迦佛像轟然倒下將塔體牆麵撞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原來先前展昭查驗時發覺這釋迦佛像所用材質與塔麵牆體無異,堅固至極。而有意思的是這尊佛像下的供案卻似乎有偷工減料的痕跡。當然,也有可能是鼠類日積月累磨損,致使供案後方缺了一大塊。因而,佛像所處的位置並不是很穩當。但這種不穩當絕不是展白二人可以憑一己之力弄倒的。
??展白二人之所以跳到佛像上激怒對方,就是為了令敵人在不知情下當上一把推手。一如展昭算計,如此多的人湧過來,最終導致供案坍塌,佛像傾倒。同等材質的碰撞,牆麵不堪佛像重力,最終不負期望,當真給弄出一條出路來。
??展白二人正喜不自禁,縱身跳到佛像上,打算逃出生天。正在這時,那大僧麵懷憎惡地也跳到佛像上,攔住兩人去路。
??“你們這兩個可惡的宋人,不僅害死我徒兒加羅羅,還如此歹毒損毀佛像,滿是信口雌黃。簡直該死!”
??展昭平靜道“佛,在心,不在像。你殺心如此之重,不好好誦經修身養性,卻與契丹皇室攪和一起,貪慕虛榮,又有什麽資格妄議他人?”
??大僧冷笑:“都說宋人擅駁,果然口齒便給。等我抓到你,拔了你的舌頭,看你還能不能舌燦蓮花。”
??白玉堂怒極反笑:“想動貓兒,問過我先。”
??不等展昭反應,白玉堂已雲浪一挺,朝大僧疾步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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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了兩周,終於稍稍理清頭緒有下文了,上一章末尾的bug我也修改了。希望禮拜天能有靈感把下文寫出來。唉,最近狀態不好,不敢保證進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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