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裝死
同一時間,葉臻開著車子前往玢汕別墅。
葉龍還有最後一個心願,就是要見見藍似景。
秋日裏的天很高,長期陰雨連綿積攢下的灰色雲層還沒有完全消散。橙色的陽光將這些詭異多變的雲彩染上橙紅的邊,如同大手筆的潑墨紮染,有種讓人眩暈感的玄妙。
遙遙的看去,整個玢汕就籠罩在一種奇幻的色彩中,而玢汕別墅就仿佛坐落在這魔幻世界中的城堡,充滿了神秘和詭異。
葉臻將車子停在院子裏,從車子裏走出來。
被秋雨衝洗的漢白玉的地麵,有種瑩潤的透亮,踩上去就能感受到溫和的細膩。
想起來,藍似景喜歡光著腳滿大街跑,將地麵做成這樣的,恐怕也是為了保護他的腳吧。
或許,還有什麽更深刻的原因,他沒有那麽旺盛的好奇心去追究。
藍似景正在房簷下躺在仰椅上閉目養神。
今年的秋天來的特別的詭異,因為長時間的秋雨,給人一種從夏天直接過渡到了秋季的錯覺。
冷清的陽光灑在地上,並沒有增添多少溫度,倒是有冷風吹來的時候,會讓人感到如水的冰涼。
藍似景就穿了件單薄的連帽衛衣,灰白條紋的,胸前還繡著小熊。他歪著腦袋,微微閉著眼睛,神態安詳寧靜。
如果認真的看的話,他的臉的確有些女性化,圓潤的輪廓,尖尖的下巴,沒有多少肌肉,最容易讓人產生錯覺的,就是他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蝴蝶一樣濃密修長的睫毛。
這是一張能夠混淆人感覺的五官,如果被這張臉騙了,那就真的掉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陷阱裏。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葉臻對藍似景已經有所了解。
藍似景可不是一個外表看起來這麽乖的人,外表隻是他的武器,他最強大的地方源於深不可測的智慧。
當然,還有無良。
從藍葉兩家相鬥開始,藍似景似乎就沒把這樣的大事放在心裏,想起來打一棒子,想不起來就放任。他仿佛就在期待著,故事朝著一個什麽樣的方向發展。
故事究竟朝著什麽方向發展,葉臻並不清楚,而藍似景清楚。
當葉家陷入全線的危急,藍似景竟讓將謝天宇送到金逸,並有意無意的傳授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
於是,葉臻很順利的完成了所有的部署。
於是,這假象真的傳達給程堔,程堔開始發動進攻。
所有的故事,仿佛都在藍似景的掌握中,就算天語陷入了內憂外患,他依然不急不躁,仿佛悲劇並不是發生在他的身上,完全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的樣子。
連同葉臻與程堔合作,雙方都會暗地裏給對方下刀子一樣。
當天平偏向了葉臻,藍似景適時的指出,葉臻在竊取華誠的私密情報,將這種合作果斷的切斷。
葉臻現在突然明白了藍似景的手段,他不過要維持華誠、金逸、天語三家之間的力量平衡,天平偏向任何一邊,他就是及時的出手,阻止事態惡化。
就連他的出手,都那麽的簡單,有時候甚至隻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
藍似景究竟為何能做到如此呢?或許正如他自己所說,最難懂的是人心,隻要懂了人心,什麽便都能懂。
想起藍似景跟程堔的恩怨糾纏,也是這樣。
如果藍似景想要阻止程堔的計劃,理應在一開始就能阻止,但他沒有,一直看著事態的發展,完全無動於衷。
他在等,等程堔將他逼進最絕望的深淵。
是的,在針對天語的戰鬥中,藍似景似乎真的被逼進了絕境。
天語業績下滑,市場波動,廣告撤退,親人反目,種種的一切都在按著程堔的計劃進行,每一項對藍似景的打擊都是致命的。
於是,程堔以為時機成熟。
其實成熟的不是時機,而是雙方做了結的氛圍。
藍似景是用一種徹底絕望中的義無反顧,告訴程堔,就算這樣,他依然不會接受程堔。
這對程堔的打擊才是致命的。
隻有在這種場合,這種背景中的拒絕才更有說服力,更能讓人絕望。
之所以任由事態的發展,或許就是為了這無情的拒絕,為了徹底斷了程堔的妄想。是的,是徹底。
不到這種程度的決然,是沒有辦法讓程堔的動搖的。
事到如今,三年水深火熱的戰鬥,就這樣完全沒有征兆的結束了。
或許恩怨還在進行,但是仇恨也好,憤懣也好,似乎全都得到了釋放和減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出了惡氣,可每個人都沒沾到便宜,都收到了因為複仇和挑起戰鬥而帶來的損失。
從現在開始,似乎沒有任何一方,還願意商戰打壓,以解心頭之氣了。
想到這裏,葉臻忍不住皺皺眉頭,眼前這個看起來無辜無害,還有點嬌柔氣質的男人,究竟是多麽的深不可測?
葉臻走上前,近了才看到仰椅後滑落的毛毯。
藍似景睡的似乎很熟,葉臻不忍心打擾,繞過仰椅撿起毛毯準備為藍似景蓋上。
就在這時,藍似景微微睜開了眼前,蝴蝶一樣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閃動、分離,露出寧靜深邃的瞳。
看到葉臻,藍似景有點詫異,但很快就恢複了平常,揮揮手,輕輕笑,“怎麽,才一天不見,就想死我了?還偷偷來看我。”
葉臻拿著毯子的手,僵硬在空中。
剛剛想了藍似景那麽多的好,真是算他瞎眼,現在看來,藍似景之所以無敵,根本就是因為至賤!
葉臻的手指用了用力,抓著毯子,猛然朝著藍似景的腦袋蓋去,將藍似景的腦袋用力的包起來,悶的藍似景嗚嗚的怪叫。
葉臻不解恨,攥起拳頭,哈了兩口氣,用力敲了敲被他蒙住的腦袋,才算解了氣,鬆開手。
藍似景一動不動的蒙在毯子裏,軟軟的身子,在毛毯上形成一個修長的凸起。
“喂,你裝什麽死!”葉臻看著一動不動的藍似景,心裏發火。
藍似景還是沒動。
“喂!”葉臻鬱悶了。
藍似景依然不動。
該不會?
葉臻狐疑著,將毯子一點點撤掉,在毯子撤掉的一瞬間,藍似景翻翻白眼,吐吐舌頭,做個鬼臉,“這得多大仇恨啊,一上來就謀殺。你以為殺人不償命啊?”
葉臻氣結,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吐槽。
他今天是有事請藍似景幫忙,若太激化了,恐怕不好。
他們現在還算不上朋友吧,頂多就是仇二代,或許還會製造仇三代,這個不好說。看眼前的二人如此合不來,或許還真能仇仇代代相傳。
見葉臻不說話,藍似景整理了下毯子,問道:“找我什麽事?”
是啊,葉臻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羽辰呢?”葉臻不好開口,換了話題。
“她逛街去了。”藍似景扁扁嘴,“總感覺這女人三日不逛街,就感覺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程堔的事情……”
“嗯,已經結束了,徹底的結束了。”藍似景輕笑,“費了不少力氣。”
“謝天宇的事,謝謝你。”葉臻說。
“那件事跟我沒有關係,他本來就是做金融的,做記者不合格。”藍似景答。
“小西也很好,我今天還帶他去看了我爸爸。”葉臻說。
藍似景點頭:“真沒想到你們的愛情,竟然能開花。”
“你什麽意思啊!你找茬是不是?”葉臻好像聽得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要不是你們找茬,我跟她連娃都……”
葉臻有點說不下去了,心裏堵得慌,異常的難受。
是啊,如果不是有這麽多的事情發生,他真的快要當爸爸了。
隻是,這件事,似乎也怪不得別人,說到底,是他們之間信任太淺薄。
“嗬。”藍似景輕笑,“那個孩子原本就活不了。”
“你在說什麽?”葉臻緊鎖著眉頭。
藍似景答,“你都沒有陪她去看過孕檢吧?孩子沒有胎心,就算什麽都不發生,也很快就會自然流掉的,而你隻是加快了這個過程。”
“這種事,你怎麽知道?”葉臻沒有辦法不惱火,他這個當爹的不知道,藍似景竟然知道!這究竟是諷刺,還是……
“你以為呢?”藍似景輕笑,“阿文失蹤的那天,給我發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短信上說,小西的腹中的孩子沒有發育,她不方便告訴小西,給她吃的安胎藥,也隻是為了最大程度上保護母體不受損傷。”
說到這裏,藍似景冷笑,鄙視的看了葉臻一眼,“說到底,都是因為你太縱欲了!”
不對,不對。
葉臻的腦子暫時反應不過來。
“這不符合邏輯!”葉臻恍然大悟,“我記得小西說,那個名叫艾文的女人從來都不會主動聯係你,怎麽可能會告訴你這個?還有,之後的幾個月裏,小西的肚子明明都隆起來了。”
藍似景鄙夷的瞪了葉臻一眼,無奈的歎氣,“我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個可以讓你們對這事釋然的說法。”
“剛才都是假的?”葉臻疑惑。
“當然是假的!”藍似景狠命的白了葉臻幾眼,“你當我是神呢,什麽都知道!我隻是告訴你,縱欲傷身!”
“既然這樣,就不要說的這麽嚴肅,好不好?”葉臻爆發出難以抑製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