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賒 白澤有所
一個香時。
兩個香時。
三個香時。
消失的邪魅不計其數,大部分都像可有可無的棋子。
百丈之內鋪滿月桑樹葉,百丈之外已如同白色的泥潭。
倒下的邪魅都會深陷地下,再無蹤影。
狐三和貓丫頭對視一眼,都看得出彼此眼中的絕望與果決。
宮主和長老至今未現身,恐怕為了維持雪月宮的禁魔大陣,此刻也是分身乏術。
眼下的情形,進退無路。
這一場拉鋸戰的結局,似乎全都取決於三位月執的月光何時耗盡。
……
香風,似乎越來越大。
地上的桑葉也被吹起,露出大地本來的顏色。
出乎意料的,那些原本圍在周圍的邪魅,竟在此刻緩緩退去。
早已耗盡靈力的前璐和月嬈,扶著露出疲憊的花濃。
“姐姐,雪月宮有難,為何月門遲遲沒有動靜?”
“相信君父,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
“可萬一……”
“沒有什麽萬一!我們身為月執,怎可麵對邪祟臨陣脫逃!”
將月蝶牢牢托在手裏,花濃臉上露出一抹篤定的笑容。
就在這時。
不遠處的夜空,白色龍頭由遠及近,在即將接近時重新化作一道凶光。
成群的白影,如同破開夜穹突然出現,在月桑樹葉百丈外圍成一圈。
上一刻還無比躁動雪月宮,在這一刻寂靜異常。
白影圍起來的那片夜空,月光消失,似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光環。
“叮咚”一聲,光環泛起一圈圈漣漪。
突然,無比雜亂的哀嚎聲響起,那光環震蕩成波。
狐三抱頭倒下,貓丫頭意識全無,月淩兒更是如同人偶一動不動。
就連保留實力的月嬈,也從月桑樹葉上跌落在地,渾身無力,眼神渙散。
前璐再也無法維持現狀,居然直接變成了一輪彎月。
花濃靈力幾乎耗盡,在這雜亂的哀嚎聲中,雙眸失去光澤,笑容定格。
她沒有結冰,沒有變成明月,就這樣雙目漸漸無神。
月蝶從她手中滾落的一刹那,遠在藥峰的妱兒,眼角竟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看北方。
不知不覺中,一滴眼淚落下,在離開妱兒臉頰的一瞬間,變成了玉珠。
妱兒那一滴淚並未落地,轉瞬成符,被情聖輕巧地接在手裏。
她仿佛意識到什麽,輕念一聲“如玉”,腳下靈力如波,帶著情聖沒入其中不見。
絕聖愣神片刻,反應過來之後也迅速消失在雪月宮的方向。
藥聖山重歸寧靜,隻有香如玉心神不寧地盯著妖峰的方向。
……
隨著花濃意識全無,極北之地白色的月光,悄然變成了“暗月”。
人間則在極為漫長的月食中,山川河流皆蒙上了一層白色。
極北之地的暗月,顯得並不耀眼。正因如此,月門無法開啟,四位府君對雪月宮發生的一切,都無從得知。
月淩兒上方那片光環,如同將出現“暗月”的天空撕去一塊,露出無盡的星雲。
那雜亂的哀嚎之音,並沒有因為花濃失去意識而停歇,反倒像一曲高亢的奏鳴,在迎接“某物”的來臨。
雪月宮四周,數不盡的邪魅,在邪念的驅使下匍匐在地,如安靜地恭候那即將到來者,君臨世間。
那近百丈方圓的光環逐漸沸騰時,兩個身影疾如奔雷,從相對的方向接近那株月桑樹。
待兩個身影同時在月桑樹下落下,白澤幻化成赤膊青年,左手搖著玉扇。盯著對麵的雪月宮宮主,皮笑肉不笑。
“沒想到,這裏的管事人,竟然是你這樣一位美人胚子!”
“……”
雪月宮主並未待見白澤,更沒有逞一時口舌之快。
她仰頭望著那片如同富有生命的光環,目露狡黠。
“我雪月宮,何時成了你這邪魔撒野的地方?”
雪月宮主口中傳出的,竟是一個中年女子聲音,不慍不怒,泰然自若。
她一邊言說,一邊抖動衣領上的絨毛,身形居然迅速變化,看上去就是一隻普通的雪狐。
她其實不是妖,不過是通過某種功法,讓她能夠借助月光變化形態。雪月宮主似乎不想耽擱,繼續開口。
“我承認,自己沒有能力救下她們全部。但若依托雪月宮的底蘊,從你手中帶走幾個,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雪月宮主說著,看向雙目無神的花濃,眼瞳之中盡是熟悉。
仿佛見到“故人”,可又明知不是。
白澤手中折扇一收,同樣看向不再麵紗遮臉的花濃,似從那快要化成戾氣的記憶裏,極力回想著什麽。
“哦?我也不是貪心之輩.……”
白澤話落,紙扇攤開,露出整潔無字的一麵,對著月嬈及那株月桑樹,口中若有其詞。
玉氣在扇麵上勾勒出那株月桑樹的倒影時,花濃身後那株月桑樹消失了。
當月嬈身化月桑樹消散時,白澤手中紙扇上,月嬈像明月一般,趴在月桑枝頭酣睡。
轉身離開之際,白澤瞥了眼遠處那兩隻月蝶,紙扇在手中挽花,將其一並“畫”入扇麵。
“月門?想必要比這人間有趣的多,不過我更在意的,還是香門……”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難道我雪月宮,就要如此畫上句號?”
雪月宮主在心中讚歎白澤的手段,歎息連連。
白澤用死氣沉沉的眼神打量著狐三,又盯著花濃凝視片刻。
隨即化作一團玉氣,留下一句話不見蹤跡。
“不要把我和那些禁魔法陣下的邪祟相提並論!我白澤,向來都是來去自如。”
“……”
雪月宮主再次望向上空,光環傳來怦怦“心跳”。
她縱身一躍,跳至花濃身旁,就像見到久違的故人。
“當初我離開月門,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在這裏見到故人之後!”
雪月宮主像自言自語一樣,說完扭頭。
口中吐出一口月芒,將狐三、貓丫頭、月淩兒,眨眼功夫變得隻有其手掌大小。
雪月宮主帶著三人離開了。
……
近乎空曠的地麵上,一下子隻剩孤立的花濃,還有前璐所化的一輪彎月。
地上的桑葉隨著月嬈的離開而化作塵埃,那隻從花濃手裏跌落的月蝶,顯得更加炫目。
恰在此時。
月蝶泛起青白之光,月光如從翅膀中流出,迅速將周圍的大地“淹沒”,形成一片與光環相對的月光之湖。